《仙路烟尘》伦殇

4、第四章

　　傍晚天色渐暗，只剩最后的余霞，湘妃竹林内的气温骤降，解笑依此时被安排住在北苑的客房内，四周异常的安静。
　　北苑四周的竹叶倚石而栽，清凉的绿意伴着微微的水汽，渗入呼吸之间，令她心旷神怡。庭间花落，流水潺潺，住在这样一个清静淡薄的地方，怎让人不心如止水，不问世事。

　　也许是耐不住寂寞，解笑依对湘妃竹居的布置颇有兴趣，看似繁杂的小道其实只有一种走法，弯曲的石子路，两岸遍布栽种的翠竹，一直延伸到前苑，中途的岔路虽不少，每座苑落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景致，分不清是下属或婢是女所住……唯独不知陌流渊住在哪里。
　　解笑依抱着一丝好奇之意，沿着路径向下走去，她希望能凭自己的直觉，找到陌公子的雅居，中途正好路过之前与蝶儿小鬼争吵的碧池。

　　月色并不明朗，本以为会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岂知当她走进碧池那一刻，四周萦绕起了朦胧的绿光，就像是无数颗繁星点缀，在上空飘舞，偶尔还发出好听的鸣叫声……那就是传说中的夜鸣虫吗？
　　青色的荧光淡淡显烁，忽明忽暗，真的好美……解笑依平静的心绪突然被眼前一幕深深触动……她在青醴山活了十七年，都未见过此番景象。
　　那虫是仙家的生灵，不宜生活在凡尘，若是强迫将它们带到凡间，绝对活不过三日。
　　陌霖月又是用何种方法养它们的？

　　解笑依慢慢走到藤台，那秋千依然还在原处。
　　虫儿就在它的上方轻舞。
　　唯独少了蝶儿那孩子的顽皮身影。

　　只有此时她才能去触摸这一切不真实的东西，因为它们从来就不属于她。

　　青嫩的竹叶被她纤手抚摸，一种不同以往的感觉向她袭来，这竹叶秋千……像是新做的。

　　“解姑娘！您可不能再让蝶儿小姐看见，不然又得折磨我们这些下人了！”
　　安静的夜空，何时传来声响，与这绝美的夜景毫不相符。
　　解笑依微微抬首，看见的是一个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女，那相貌在这云谷峰虽是极普通的，若是在外面也算是个佳人。

　　“抱歉，我只是好奇。”她明白，自己不应该出现在碧池，上午的教训未过多久，没想到夜晚又被人捉个正着，尴尬的气氛在两人周围散漫开来。
　　“姑娘，我知道您喜欢这些，我并没有要怪姑娘的意思……”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突然制止有些失礼，那少女一脸的内疚之色。
　　解笑依倒是理解她的难处，随后以微笑来回应，直到两人都放下了紧张的情绪。

　　“这个秋千是新的么？怎么上面的竹叶像是采摘不久的样子。”
　　“是啊，蝶儿小姐不是说不想要了，主人就重新给她做了一个新的，就是累坏了我们这些下人。”
　　“好好的秋千，不是还能用么……”
　　“只要是蝶儿小姐意思，主人向来不会拒绝的。”

　　原来是这样。
　　大梦初醒，恍如隔世。
　　她真傻，还以为陌霖月是真心向着她的，这么一来，自己真的只是外人。

　　“唉……这些夜鸣虫又快不行了，明早之前还得换新的，不然又要被蝶儿小姐闹啰！” 那少女见解笑依沉默不语，随后瞅了瞅上空，望着那些散光的虫儿唉声叹气道。
　　“为何要换？这虫子不是灵物么，怎么也舍得将它们丢弃了。”
　　“解姑娘也许不知，这夜鸣虫是主人从沧海找来的，只能生活在仙家之地，若是执意养在碧池，定然活不过三日，主人便命我们每隔一日更换一次。”
　　“那为何还要养它们呢，这样它们岂不是很可怜……”
　　“是蝶儿小姐喜欢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呢。”
　　少女说完后，就向笑依告别，去忙自己的事了。笑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神智仿佛被牵引到九洲山外之遥远。
　　寂寥的明空，此刻只有哀嚎的虫鸣之声。
　　无奈与悲戚盘旋在山谷之中难以释怀，亦在滋生。
　　她抬头向上方看去，只见那空中一抹抹苍凉的绿光，越来越暗淡，漫天飞舞的虫儿在做着最后的挣扎，直到消亡殆尽……
　　黑色的夜空只留下那声声凄楚的哀鸣，久久不愿散去，像是在对笑依诉说着什么一般幽怨留长……晦暗的天色失去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明，残留的月色也被苍凉的心境彻底湮没，是谁月下流泪，将冰冷的水珠遗落到她的眉心间……那泪水不是咸的……却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