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C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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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开工的第三天，初娴刚拍完一场和戚林的对手戏，她穿着一身锦绣云纹的朱红色襦裙，梳起来的发髻上缀着亮色的绒花珠钗，从服化道各个方面都在突出她不谙世事的形象。
她坐在专供休息的椅子上刷手机。
小尹鬼鬼祟祟地挪着步子移来她身边，探头探脑地瞥了她的两眼。
初娴抬头，只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又没憋什么好活儿。
小尹没上大学，高中读完就出来打工，跟了她两年，至今也才不过将将二十岁，脸上是一点兜不住事。
“看你这副样子，又怎么了？”初娴问她。
小尹眨巴眨巴了那双大眼睛，“那个就是……”
她神神秘秘的，问了个很没头脑的问题：“初娴姐你和池栩老师搭戏这么几天感觉怎么样呀？”
池栩？
她前两天才和他加上微信，也是戚林推荐的，两人只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她顺带还了那二百五十块钱。
那人的微信昵称就叫“池栩”，十分清晰明了，跟商务号似的，朋友圈比初娴的脸还干净。
前期卫宁瑶和元秦的对手戏几乎为零。在片场两人只能用作工作关系来形容，还上升不到朋友的地步，他觉得小尹这个问题有点奇怪。
初娴狐疑看她两眼，“就那样啊，偶尔说两句话也没啥聊得来的。”
“你感觉他人怎么样？”小尹两眼放光。
“就挺敬业的，演技也是有目共睹的吧，就是话不太多，感觉挺冷的……”话说到一半，初娴觉得有点不对劲，“等等，你问这个干嘛？”
小尹羞涩地笑了笑，十分不好意思道：“就这几天，近距离跟他见面，他真的帅爆炸了！！！比电视上帅一万倍！！！”
初娴：“……”
她警惕地问：“所以呢？”
“我已经粉上他了！”
“……”
“所以……”小尹说着从口袋偷偷摸摸掏出一张小纸条和一个自带签名笔的粉色兔兔本子，“初娴——你去帮我要个To签可以嘛？”
前面旁敲侧击铺垫那么多，原来搁这等着她呢。
小尹眨这那双BingBing的大眼睛，满脸诚恳地看着她，上面写满了渴求。
初娴哭笑不得，“你都在娱乐圈工作两年年了，什么样的没见过？我记得你之前还说见怪不怪的。”
小尹满目坚毅：“可是池栩真的不一样！我已经整整忍了三天了，那张脸谁见了不迷糊。早知道他站姐粉丝每天吃这么好，对他不离不弃真是情有可原，每天光是见到就可以原谅世界了。”
这话要放在之前，初娴可能还觉得有点夸张，毕竟娱乐圈里长成什么样儿而的没有，但是跟他近距离接触过后，她倒是能完全理解了。
——有些人的脸就是天生为了上镜而生的。
抛开傲人极致的骨相不谈，就连皮肤都挑不出一点瑕疵，初娴这种一沾火锅甜食就爆痘的人遇到这种三二一跳的心都有了。
她好心提醒道：“你之前还说你男朋友控制欲强，特别容易吃醋，你这样光明正大地对别的男人花痴，他不生气？”
小尹像是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地拿起手机：“你说得太对了初娴姐！”
以为她准备和男朋友老实交代，初娴欣慰地点头。
第一秒，旁边的人中气十足地说：“我先跟男朋友分手五分钟，这样就可以拿到to签，也没男朋友吃醋了！”
初娴：“？”
收到消息的小尹男友：“？”
妹妹你这样做是要折你池栩老师的寿的啊。
小尹将手里的东西一把塞进初娴怀里，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甜声叮嘱道：“谢谢初娴姐，纸条上的话都是我自己写的，要记得亲自朗读出来哦！”
初娴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东西，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满足小助理这个请求。
她收起手机，动身朝不远处的人走去。
池栩一身黑色锦纹蟒袍，长发批下，垂落身后，正站在戚林身边，一只骨感分明的手握着剧本垂着眼在看。
初娴蹑手蹑脚地挪到他身边，唤了那人一声：“池栩老师。”
池栩掀起眼皮，因为古装剧妆造发型需要，他露出了整张如冠玉般的脸，皮相的平整度和骨相的折叠度皆是异于常人的优越。
他应声道：“什么事？”
“就是我的助理是你的粉丝，想让你帮忙签个to签可以嘛？”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手指了指那个看上去就充满少女心的本子。
池栩垂下眼，两秒钟后，他回答：“拿来吧。”
初娴将东西递过去，留下了那张字条，“我一边读你一边写。”
她翻开那张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条，清了清嗓子：
“纵有四海，横有八荒，池栩就是我的光！”
话音刚落，准备下笔的人抬眸瞥了她一眼，目光带着几分一言难尽，好像在问“你确定吗？”
初娴刚念完第一句话，人都麻了。
这他妈也没人告诉她是这种句子？？？
要早知道上面写了点什么非主流玩意，拿刀架她脖子上初娴都毫不犹豫选择赴死。
她早该想到的，小尹那种涉世未深脑袋像缺根儿弦的神经质小姑娘能想出什么来。
但是——
这！也！太！他！妈！尴！尬了！
“好了，”池栩说，“你可以继续了。”
初娴苦笑一声。
真是感谢老师您的耳朵愿意赏脸继续听。
可是她的嘴巴已经不想继续读了。
池栩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
初娴抿了抿唇，将视线平移到下一行，硬着头皮咬紧牙根往下念：“上有青冥长空，下有绿水逶迤，爱池栩坚定不移！”
“……”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对面的神情，池栩垂着眼，面无表情地将笔在纸上写得刷刷作响。
显然，他已经接料到并且接受这位粉丝走的是个什么路子。
初娴松了口气，读出了最后一句话：
“不到长城非好汉，不睡池栩我白干！”
“……”
此话一出，全场包括周围的摄像似乎都安静了下来，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一旁偷听了五分钟的戚林绷不住笑出声来。
池栩嘴角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初娴此刻脸上的表情，那一定是——
天打雷劈。
我刚刚说了什么？？？
我刚刚在谁面前说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初娴你笑死我了，”戚林打趣她，“舞到正主面前来。”
周围听到了她说的什么的人都憋着笑。
“初娴老师这么开放的吗？”
“果然初娴老师不愧是池栩老师的粉丝，一线追星。”
“……”
初娴脸都绿了，她感觉自己的每个细胞里都住着一只尖叫鸡，这会儿正在齐声打鸣。
这句话是谁写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敢为人先在本人面前读出来的人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初娴从来没有过想要给小尹解雇的冲动。
这一刻，她有了。
池栩写完了最后那句话，在末尾留上了一个签名，随后将笔和本子一并还给了初娴，那双浅茶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初娴被盯得头皮发麻，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囫囵接过东西就想跑。
临走前，她听见那人很轻地笑了声，蓦地开口，声音在她耳边余音绕梁——
“野心不小。”
初娴面色狼狈地逃走了，那一句“野心不小”明明是说给小尹那句话的，但是她偏偏听出了一番别的意味。
搁这点她呢？
搞得好像跟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野心似的。
初娴有点没来由的心虚。
小尹啊小尹，你姐为了你这个to签，可谓是奉献上了在剧组的颜面啊。
“怎么样怎么样？”小尹见人回来，一脸期冀，“顺利吗，初娴姐？”
初娴面如菜色地将本子递过去：“自己看吧。”
小尹看到了本子上那人遒劲锋利的字体后激动地跳了起来：“谢谢初娴姐！你就是我的最好的老板！”
老板笑得比哭还难看：“没关系，都是我活该的。”
半夜十二点钟的酒店里，初娴洗完澡躺在床上，觉得今天那句话说的有点太不妥了，她翻出微信里在角落躺着的联系人，斟酌片刻后决定用一个表情包开头。
Salt Fish：【老师睡了吗.jpg】
这个点，初娴本没想他会回，没成想一分钟过后，对面头像弹出一条消息。
池栩：【没】
池栩：【什么事？】
池栩这会儿刚在微信上听完经纪人的叮嘱，内容基本上都是让他热络点儿，性子不要这么闷，最近又多了几个狗仔把拍到的视频卖给营销号造谣他耍大牌的通稿。
他默默地听着，时不时应两句，语音通话完弹窗就跳出来一条消息，点进去看是条举着玫瑰花的鱼在问他睡没睡。
池栩觉得这表情包丑得实在有点诡异，他回完两行字，初娴秒回。
Salt Fish：【池栩老师，那个下午的to签如果有冒犯到你了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个，真的抱歉π_π】
池栩刚想回一句，那人又发了条消息过来。
Salt Fish：【老师，你就当我被鬼上身了】
池栩：【……】
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
初娴第二天拍全天的戏，光服装就换了三四套，补妆补到粉饼都快掉皮了。
“卡——”
“收工。”
最后一个镜头拍完，剧组今天收工，李集起身，朝着众人道：“辛苦了啊，收完工都回去休息吧。”
初娴拽着长又重的戏服走向休息椅的边的小桌子，拿起桌上的的色水杯拧开盖咕嘟咕嘟地灌了口。
杯子里装的是某个牌子的零糖凉茶，是她很久很久就喜欢喝的，降火祛痘都特别有效。
初娴抿了抿唇角，觉得今天的茶异常的冷，她没多想，觉得应该是那里整箱的没有了，去外边儿现买的冷藏。
初娴也挺苦恼，她身上已经有代言的零糖饮品，合同还没到期，陈岁千叮咛万嘱咐平时喝同类型的饮料都要注意别被拍到，不然影响不好，合作方要警告还得挨骂。
初娴都佛成这样了，偏生还是个与生俱来的招黑体质，黑粉给她的理由是——
初娴一看就是绿茶啊，凹什么笨蛋美人人设，一个眼神心眼子多得要死。
至于为什么会被逮着这个喷呢，还是因为出现每次上的综艺都是些竞技运动、逻辑推理之类的费体力又烧脑的节目，让咸鱼做这些也属实是难为她了，一到玩心眼子做任务或者拼反应力的时候就歇菜，老是引的全场爆笑，观众就不那么吃这套，早些年间初娴的综艺表现有点腼腆又呆滞，弹幕情况堪称惨烈。
【我服了这谁啊她怎么这么蠢下次能不能别请她】
【姐姐人设凹过头了哈】
【答案这么明显还猜不出来，节目效果也不带这么做的，而且……并不好笑】
【每次看到有她得综艺我就烦，什么都菜，还呆，每次都跟我担一组，真服了看到就快进】
【姐子你还是滚回去好好演戏吧综艺不是你发挥演技的时候不要这么卖力】
……
那个时候初娴拉着进度条一遍一遍看自己的part，几乎每条骂她的弹幕她都看见了，自己就一边哭一边掐着大腿骂自己为什么这么蠢。
初娴难过了好一段时间，一度对综艺产生了抵触心理。
也是自此以后，她只要一出现在大众视野，不管再怎么完美，谩骂声依然如影随形。
初娴甚至觉得自己身上像被绑定了什么倒霉系统，每天都必须得招来几千几万个人来骂她才算完成额定任务。
如果真是这样，她得算超额完成的销冠。
成见像一座大山，横亘在每个人的心中，初娴无法移平这些连绵的山脉，她能做的就只有接受，和问心无愧。
代言这方面尤其重要，可能稍微一不小心就被在在某个树丛子蹲着的狗仔拍到喝了对家的东西被骂上热搜。
初娴盖上水杯盖，刚准备动身去找小尹，侧眼看见身侧站了个人。
池栩一身拖地的戏服，正眯着眼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初娴疑惑地低头看了眼保温杯，轻声问道：“怎么了吗池栩老师？你也想喝吗？”
池栩：“……”
他鸦羽般的睫毛覆下，蓦地开口：“你手里，是我的水杯。”
初娴愣了一瞬，下意识看向杯盖口处两个大写的花体英文字母，确认过后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轻缓道：“我没拿错啊老师，这上边而是我名字。”
这杯子是某个高奢香水品牌周年限量定制款，用来送给消费到一定额度的会员用户，陈岁的刚好是那个牌子香水的狂热粉丝，填定制表单的时候随手填了个初娴的首字母名字，收到东西的里三层外三层包了个严实，实物杯身上是纯金材质的雪花形状logo，整体做工尤为别致，本来是可以当作纪念品收藏的，前些天刚被“暴殄天物”的初娴刚用上。
她指着杯盖处的“CX”给他看了眼。
池栩垂眸，盯着那而看十秒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初娴眨巴眨巴眼，兀自喃喃。
CX初娴。
没错啊。
等等……
她猛然反应过来。
CX还可能是——
池栩。
咸鱼内心一颤，拿着杯子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了会儿。
完了，好像真不是她的。
字母那块儿作了特殊处理，起笔和收尾处雕刻了更精细的小雪花和铃铛。
池栩为什么会有这个杯子来着？
哦他是Lokayat洛卡亚香水的中国区代言人，不用他消费，品牌方会识相地自己送。
初娴面色一窘：“老师对不起，我应该拿错了……”
“初娴姐，”小尹横穿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她端着个一模一样的杯子跑过来，“姐你的——”
视线扫过初娴手里的东西后，她顿了一下，犹疑地递给她一个眼神：“姐，这是？”
初娴尴尬地笑了笑：“这个可能是，池栩老师的”
“啊？”小尹疑惑地问，“可是你的上面不是有首字母……”
话没说完，小尹脑子里灵光乍现，突然反应过来，噤了声。
初娴抬眼偷瞄池栩的反应，那人只默默地站着，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来。
“那个……池栩老师，”初娴语气自责，“我没注意拿错了，不好意思哈，你要是介意我……”
“怎么了这是？”戚林和魏言珺呼风唤雨地走过来凑热闹。
小尹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魏言珺听完惊奇一笑：“唉你别说笑，我也是第一次发现你们俩首字母一模一样的，水杯也是那什么卡什么亚的？”
“是洛卡亚。”戚林在一旁出声提醒。
“唉反正就那死贵一牌子呗，”魏言珺朝初娴挑眉笑，“这么有缘分，初娴你小子老实交代是不是为了追星改过名儿？其实你以前叫初酸？初甜？初苦？初辣？”
“……”
初娴剜他一眼，按捺住想上去给他来一脚的冲动。
她和这二货好巧不巧之前在一部戏里合作过，本来以为长的挺好看一小演员私下里性格也应该跟网上差不多，属于腼腆内向的。
合作完了初娴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腼腆有什么误解，什么内向什么安静全他爹假的，魏言珺本质上就是个男蛇精病，放在狗里得属于泰迪和吉娃娃喝多了杂交出来的野种。
初娴没理魏言珺，纯当他在放屁，转而去问池栩：“老师，这个杯子要不我帮你您洗干净再送过去？”
对面摇头：“不用了，拿过来吧。”
初娴讪讪把杯子递过去，那人接过，把东西递给助理，微微颔首，被造型师拽去补妆发去了。
她抿唇，全程也没看出来他脸上任何一丝多余的表情。
这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啊？
魏言珺没脸没皮地凑过来：“怎么样？喝到偶像的水了？什么味的？”
初娴皱眉，抬手照着那人脑门来了一下：“滚远远儿的。”
她回想了一下刚刚杯子里凉茶的味道，除了凉了点儿，跟她平时喝的没什么区别。
“小戚姐，”初娴喊了声戚林，“池栩老师平时喝凉茶的吗？”
戚林回想了下点头：“好像是有的，之前公司有看到过，牌子不太清楚，怎么了？”
初娴摇头：“就是我也喜欢喝凉茶来着，拿错杯子喝的时候也是凉茶。”
戚林微微讶然：“这么巧？”
“嗯。”
她随口应了一声，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的有。
这么巧吗？
初娴还有点不放心地探着脑袋问了句，像只偷了东西怕被抓包的土拨鼠：“那个我不小心喝了池栩老师会不会很介意啊？我真的不是死绿茶故意要喝的我……”
“噗嗤——”戚林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死绿茶你怎么这么搞笑啊初娴。”
“啊？”初娴没反应过来自个儿到底好好笑在哪，明明解释地那么认真。
戚林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儿，池栩老师看着有点而生人勿近，其实他人特别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C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