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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能接受你变成我妈妈 ...

  •   谢子荣回家就让张姨把衣服洗了挂起来晒着,他爸第二天早上瞅了拿衣服一眼——尤其是那花衬衫,中年人实在不太懂那群小年轻的新潮——说了两句不大好看谢子荣就一直没穿过了。此是闲话暂且不提。
      谢子荣第二天打算和朋友们偷偷把家里那辆火刃骑出去,老爸不大喜欢他玩机车,所以他打算“偷偷地”。但是泡汤了,因为他想到前天他们有两个说要去跳迪斯科,有两个说要和爸妈去环海岛上骑行,还有一个说要去图书馆,一来二去都约不出来。谢子荣只能当个无聊少爷,但是又不想在家被老爸使唤或是被催着读书,于是又偷偷溜出去,漫无目的在街上溜达。溜达出半条街又感觉没意思,跑去赛马俱乐部看佣人刷了一个下午的马,又修了半个下午的马蹄。
      晚上老爸要和别人应酬,张姨在花园除草,谢子荣一个人坐在长桌前吃饭。饭吃到一半外头忽然下了大雨。谢子荣朝后院喊了一声“张姨,雨大了”,然后“噔噔噔”跑上楼前后去自己卧室把窗子推上,又拐到老爸卧室去。
      拉紧窗户,他的视线却在落到窗边落地柜上层那刻停住了。他看到那柜子上面精巧地停了一只比巴掌还小一圈的红色首饰盒,上头印着金闪闪的“百福珠宝”,这是当地很有名的一家珠宝行。心中不知道联想到什么有些疑惑,鬼使神差地他把手挪到盒子上开了一下,里头果然没有东西了。
      然而里头一张白色的薄薄发票引起他的注意。柜台地址不必多看,品名:东方上缘女式珍珠吊坠。下方顾客姓名:谢倾羽。家里一共三人,没有第二个女人需要项链了。谢子荣一下子就起了激灵,盖上盒盖若无其事出了老爸房间。
      下楼梯的时候他看到张姨从外头进来,他一眼就瞥见对方脖子上那条链子。好像之前就见过她戴着了,谢子荣莫名眼皮跳了一下,心里隐约就是不适。
      结果张姨和他说话说什么他也没太在意,满脑子都是老爸为什么要送张姨项链,自己是不是要有后妈了,心里一阵莫名的鸡皮疙瘩。他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本来脾气就古怪,忽然脑中潜意识被告知可能有个女人要顶替自己母亲的身份了,虽然知道这个女人对自己好而且在这个家里也待了很久了,他还是觉得很不适应。于是他吃完饭就甩手进了卧室把门一关,张姨在外头问他要不要吃水果他也不回,只当自己睡过去了。
      脑中反反复复都是疑问,老爸什么时候就对此事有打算了,老爸为什么要瞒着自己,母亲的灵位还摆在别室,张姨和老爸又相差那么多岁,自己要如何面对那人于自己来说阿姨到后妈身份的转换…脑中越来越乱,忽然就是感觉有点烦,不知道为什么堵着气只想等老爸回来问个究竟。
      结果谢倾羽这饭局吃到很晚才被司机送回来,谢子荣一看他又是满脸酡红脚步虚浮,就知道这事问不成了。张姨匆匆忙忙上楼去伺候老爷去了,谢子荣什么也帮不上忙只能洗漱完毕归好书包在卧室里面躺下,关灯,他没有拉上窗帘,而是侧身望着外头海港的夜色。
      大雨停歇好久了,外头月朗云清。此刻远处灯塔依然亮着,微微的风吹得别墅二层前方高大树丛摇摇曳曳,仿若女人轻盈的裙摆。黑地发沉的夜幕里,几颗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他就这样侧躺在床上看着那仿若与自己对望的星星,黑黑的眼睛里有暗涌的情绪在里头翻腾。他忽然就想到了林嘉明那天的话。
      “你妈妈就是变成了这样的星星,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你呢。”
      “爸爸也和你一一样想妈妈,一想妈妈他就也会看着天上的星星。”
      ……
      可是老爸好像想让张姨当自己后妈。妈妈在天上看到了不会伤心吗。谢子荣在心里想,他不想让妈妈伤心,也不想再认第二个“妈妈”。
      他忽然又想念那个在记忆里已经失去印象的妈妈了。老爸说他妈妈叫刘淑怡,是老爸在创业的时候认识的,陪着老爸度过了那几年最难熬的日子,刚刚过上好日子有了大别墅的时候,妈妈就出车祸坠海了。那时候他才一岁,是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哇哇”乱哭的小婴儿。他只知道老爸不止一次和他说也很想妈妈,但是却不知道老爸那几年独自抱着年幼的他坐在别墅落地窗前看着外头深蓝夜色默默落泪,想着自己和那个走了多时的女人那时一起在海滨漫步,他揽着她的肩膀撩过她的头发,轻轻把嘴唇贴在对方的额头。那天的大海和天空真的好蓝,蓝得就好像刘淑怡给他永远也忘不掉的好。
      可是老爸还是想要再娶了。
      过去十几年了,谢倾羽难说自己对刘淑怡感情到底淡了多少,又也许是连她的音容都遗忘了多少。前几年商海浮沉之后事业的持续上升,家里又多请了保姆,落地窗前慢慢没了那个怀抱幼子的哀伤身影,刘淑怡灵牌上蒙着的的灰有时都叫人忘了去擦。
      谢子荣不知道大人的世界那么多的身不由主,他静静躺在床上对着月色,脑中辗转反侧。他只是第一次感觉到了困惑。
      结果第二天老爸就出差了,还是明哥来接他,同样一起走的还有林子希。谢子荣忽然想从明哥那里打探点老爸和张姨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的,瞒着自己多久了…但是想到他多半也不会清楚,于是终于还是把那些疑问藏到肚子里。
      回到家他对张姨还是那样的态度语气,张姨也没觉得这孩子心里有什么事,晚上又给他烧了海南鸡。他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在心里默默说,虽然你会烧我最喜欢的海南鸡给我吃,但是我好像还是不能接受你突然变成我妈妈。

      林嘉明此刻正在他家负一层停车场里,坐在驾驶位上点一根烟。刚刚把弟弟和小荣送回各自的地方,他叼着烟,这才有空从车内储物盒里摸出小李给他的文件袋,拆开来把里头东西一点点倒出来。
      一堆证的拍照复印件,黑白的有些模糊,从组织机构代码证,企业所得税纳税申报表,税务清算证明再到专项资质证书等,他随手翻过丢在一边。有一张纸上拍到谢倾羽在去年某月份开始不断买入资金量不小的某公司股票的内幕交易记录,他没细看,然而只有一两页纸,没了下文。谢倾羽想操纵股价?林嘉明翻了几页皱皱眉头,却想着这一年来公司股价并没有太大波动,暂消疑虑,但是这页纸被他区分出来放在另一旁,随手拿起文件里最后一张照片。
      那像是一张监控录像的截图,比前几张照片模糊更甚,三四个人站在一间屋子里,看陈设轮廓和那落地窗前办公桌的位置颇像总公司老板室旁边的崔秘书办公室。崔秘书身后站两个大汉,看着另外一个男人伏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东西。
      把这些东西放下,他夹着烟喷出一口雾,重新咬回嘴里,拿出手机给小李拨过去号码。
      “喂,林总。”那边是秘书李临的声音。
      “到家了吧。”林嘉明寒暄道。
      “到家了。林总。您请说。”电话那头年轻人语气恭敬,句子简洁干净。
      “崔秘书那张照片是什么意思?你怀疑谢倾羽与客户有非法交易?”林嘉明靠在车座上,此刻歪头夹着电话,手上摸索着已经把所有文件收了起来,重新打包成一份关在了储物盒里。
      “目前不知道谢董是在做什么。但是公司的财务在两天前有一处大额支出,昨天晚上才被人修正过。”李临声音低了一点,“我怀疑谢董在组织非法放贷。”
      “非法放贷…”林嘉明沉思了一会,却没说话。过了一会,他才道,“现在还没到查清一切的时候。慢慢来吧。你自己和你手下的技术人员也要小心些。”
      李临道:“林总放心,我们有分寸。”
      匆匆挂掉电话,林嘉明掐灭了烟头捏在指尖,仰头靠在驾驶椅上,长叹一口气。在探查了多年秘密后,他停不下脚步。那个经营多年的计划,正在脑中一点点完成构建,并一步步实施着。

      马上就要放暑假了,这也就意味着期末测试快要来临了。听说这次是全市高中联考,沐海最好的附中不能输给任何一所学校,于是模拟考与小测试接连而至,频繁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对于成绩优异的学生来说尚且还是一种鞭策,但对于刚转校没几天连中文还没摸清连国内的教学重点都没理解的林子希来说,这一切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昨天的模考数学林子希基本上半面纸都没有看懂,他实在弄不清楚那一堆方块字里“指数函数”、“对数函数”和“幂函数”到底在泰文里头分别代表了什么,像这样容易混淆的名词已经够让人头疼了,更别说有好些句子的语序他都还没搞懂。于是一到家他就挺尸在老爸那张几万块的欧式沙发上一动不动,把家里的保姆吓了一跳。
      林伟容那时候待在书房里戴着老花镜看报纸,一听到保姆说少爷怪怪的便立马扶着老腰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儿子把书包丢在旁边神情呆傻,此刻林子希正在保姆的劝说下坐起来了,可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颓废表情,可怜巴巴的。
      “小希,你怎么了?”林伟容摘下眼镜在他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背,见儿子神情木讷呆滞,一言不发,他是土生土长的华人,更适应称呼自己给小儿子取的中文名,“小希,怎么不说话了?你不要吓爸爸。”
      “我的天哪!中文怎么会那么难?”林子希终于悲声道,他神经兮兮地捶打自己的腿:“老爸,你当初是怎么教会我哥的啊?”
      “你哥哥他十岁就来中国了,小豆丁一个,学什么都快。”林伟容道,“是不是学校学得吃力啊?老师对你怎么样?要不要我和老师去说说?”
      “不不不,”林子希道,“千万别和老师说。不是学校的问题,老师都挺好的…就是最近马上准备期末考了一堆测试,我题目都看不懂。”
      林伟容安慰道:“小希,很正常的。有哪个外籍学生不是这样过来的?题目看不懂就举手问老师,或者爸爸给你买个字典你随身带着,看到不懂的字就翻翻看;老师可以理解你的,老师不会怪你的。”
      林子希果然觉得和老爸说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对于老爸这样叱咤商界的大老板来说区区考试根本就是比指甲缝还小的小事,语言不通吗?学就是了。以为随随便便给个方案两下就可以解决问题,殊不知正经历它的人有多水深火热!林子希简直是欲哭无泪,又无处发泄,忽然就想到了哥哥。他来中国完全就是为了想和哥哥待在一个地方,没有人可以理解他,同班同学也没几个熟的,就那个谢子荣,虽然好像稍微多相处过那么几次可是总感觉与他有点合不来,怎么都还是更愿意和哥哥多说说话。他于是立马借老爸手机要给哥哥打电话让哥哥教他数学,可老爸偏说哥哥可能在忙还是应该打给老师,林子希死活不肯。他大声争辩着哥哥都送他们回家了应该也早就回去了吧,有什么忙的,老师在家也有孩子要照顾,根本来不及管他,而且和老师说话他也不太自在balabala,于是硬是磨着老爸拿出诺基亚给哥哥把电话拨过去了。
      在停车场刚下车锁好车门刚准备上楼的林嘉明就接到了弟弟的电话。一按通那小狼一样很不爽的哼哼声音就蹭着出声孔溜到他耳朵里,闷闷的极其委屈巴巴的:“哥,我可以去你家吗?你能不能教我做数学题?”
      身后老爸的声音不满地响起来:“你要去你哥家?我可不找人送你。你哥一天到晚忙完了有时间教你?在这里多好,爸爸和阿姨一起照顾你,你哥又不会照顾人…”
      谁知道那边停顿了两秒,林嘉明用略微有些发沉明显是吸过烟后的嗓音开口了:“Arun,爸爸是不是说你了?学校里没考好吗?”
      林子希有些意外,林嘉明猜的半对半不对,爸爸是说了自己,但是原因不是因为没考好…但是他又实在不想解释过多,只是用更委屈的声音小狼一样唤道:“哥,哥。我想去你家嘛。”
      那边又是沉默几秒。然后他哥哥轻笑而略带宠溺的声音就再次响了起来:“好啊。我马上过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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