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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思念 ...

  •   谢子荣坐在教室里,怎么都不能将注意力集中在黑板上。老师写的板书如同一只只白色蝴蝶起舞翩翩,不停地往窗外飞,连带着他的心绪也一起往窗外飞。
      下课铃一响,他不顾老师有没有走出教室,第一个插着兜晃了出去。沐海的秋天依旧闷热,只不过热中夹杂着隐隐的湿气,似是要下雨的天。谢子荣站在走廊边上呆呆地靠在墙边眺望远方,隔壁班的男孩喊他打球他都爱搭不理。
      “哟,失恋了这是?”对方拍着球从他身边跑远了,不忘调侃一句。
      失恋?可能算是吧。
      这是嘉明哥离开沐海的第三天,他完全没有放掉自己的思念,却再也没有在诺基亚上粘着对方。他有些微微的不爽,因为那时候嘉明哥不接他的电话,因为那时候嘉明哥不肯在机场见他最后一面。他把那个号码存放着,时不时拿起来看一眼,却再也没有发过一条短讯或是打过一次电话。
      少男心事,最是难以琢磨,它们敏感而复杂,却又是那样生动可爱。谢子荣在每天放学看到爸爸请来的那个陌生司机的车停在自己学校门口的时候总是会默默伤怀,虽然嘉明哥只是带过他一小段时间,可是为什么他会那样难以忘怀。
      林子希对于哥哥的离开也一样充满不满,不过他与谢子荣不一样,谢子荣自从那天与父亲发生口角之后后来便不再吵闹而是换作在心里默默伤怀,在家里在外面也经常一副心不在焉闷闷不乐的样子,从未说出自己到底发生了何事倒也不曾再惹事,而林子希则是在外头一切如常,一到家里就发疯,整天吵得他爸头疼,问哥哥为什么突然要离开沐海,到底要去多久,吵得家里时常不得安宁。林子希在哥哥去了云南之后给他打了两次电话,一次是林嘉明刚到丽都的第一个上午,因为对方在忙所以没有接通,另一次是在一天后的夜里,林子希学乖了知道对方忙所以没在白天给对方拨去电话,这次对方果然接了,林子希撒了好半天娇,都没有套出来哥哥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
      此刻上课铃声响起,这一前一后坐着的二人各有心事,却实在都来自同一个根源。与此同时,林伟容接到一条噩耗,说是孩子妈妈病情越来越严重了,之前恍惚间醒来过几次,还能短暂地说说话,现在好像再度陷入昏迷了。林伟容一直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儿子,怕影响对方工作,只是打算有时间的时候给对方打电话提一提此事。他根本不知道林嘉明此刻想要干什么,还觉得对方仅仅只是一个一心上进的青年,满脑子只有加班和开会。
      而与此同时。谢倾羽忽然说想去城郊的工业园区看看,那里建立有好多隶属于维光的电器机械工厂,他作为领导想要视察一番,进一步了解他们的生产流程和生产情况,对于维光企业的管理、优化和调整具有重要的意义。时间就定在下周五那天,谢倾羽对崔成商是这样说的,他说他还想趁此机会去那里祭奠一位故人,因为下周五那天刚好是那人的生日。他骗着自己忘掉那个人同时却不忘伪善,他用力去忘掉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却始终拥有执念一般地去铭记对方的生日和忌日,借此来祭奠与吊唁对方,殊不知他此刻的执念永远也弥补不了那时的残忍,被他亲手断送的生命永远会提醒他曾经犯下的错事。
      于是,四个人在沐海郊区废弃厂房的相遇便显得那么凑巧。
      林嘉明和张万涛周四上午便搭乘一班丽都直飞沐海的航班,无奈因为天气原因飞机晚点三个半小时,二人在傍晚时分才来到沐海。张万涛提议明日再去,今日二人也疲劳了在住处修整一番,顺便再讨论一下嫌疑人目前的情况与身份。林嘉明此前一直在张万涛面前没表露出他对谢倾羽有多了解的样子,此刻二人坐在宾馆里商议此事的时候,张万涛忙着思考要怎么找到从前的办案记录,一旁的林嘉明冷不丁开口道:“张叔,我其实这几天瞒了您一件事。我认识那个谢倾羽,而且和他很熟。他是我们公司最大的老板。我从沐海被远调去丽都,就有他的手笔。”
      老张一听便停下一切动作,愣愣地看着林嘉明。林嘉明接着道:“对不起张叔,我不是故意要向您隐瞒的。我只是怕当时我说了,您觉得我要公报私仇。”
      “哎哎哎,”张叔制止了他,“我们只是两个人在查这件事,不算什么公报,知道吗?话说回来,小林,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就是他呢?”
      “我之前有一次找到谢倾羽二十几岁打工地方的老板,当然那个时候对方已经退休了。那个老板告诉我,谢倾羽后来建了厂是他没有想到的,那时候在沐海郊区建座厂再便宜也要两三万,他那时的薪水根本不支撑他能这么做。谢倾羽的父母都在老家,他曾经和我说过他在创业的时候二老给不了他太多经济支持。就是在他建厂那段时间,他忽然手里多出那么多钱,而且我四叔就在那个时候莫名其妙地死亡了。”
      “这确实是蹊跷。”张叔道,“谢倾羽此人,平日为人处世如何?”
      “他很会与人打交道,极善察言观色和伪装且叫人看不出破绽。”林嘉明道,“在普通人面前,他是个好人。可我时常看他的时候我就在想,他面具底下究竟是怎样一张脸。他要将自己包裹成怎样一副模样,才能面不改色顺理成章地做出那么多事。”
      张万涛点点头,问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这个谢倾羽,算来大约已经四十出头了,他现在有孩子吗?”
      说到这,林嘉明忽然就愣住了。他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说,那个孩子此刻占据他内心的部分,一点也不比他想追凶这件事相差分毫。虽然他很想让自己不去想他,但是事实怎会那么容易。林嘉明轻描淡写地代过道:“有一个,不过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与此事无关。”
      张万涛可是一个资历深厚的老警员了,极善察言观色。他盯着林嘉明的表情瞅了瞅,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在这时,林嘉明的诺基亚响了几声。
      他拿起手机看见是李临发来的短讯:“林总,您到沐海了吗,一切还顺利吗。注意安全。”原来林嘉明被调到子公司的时候李临执意跟着一起去了,他在沐海也没有成家,父母都在广城乡下,去哪儿都无牵无挂。只不过这次行动林嘉明让他留在丽都,不要打草惊蛇,是以对方因担忧而发来问候,也是情理之中。林嘉明简短地回了句“一切都好”,也不知是不是他脸上某种表情触动到了对方,老巡警开口八卦道:“怎么,是女朋友的消息吗?”
      林嘉明抬头道:“哪有哪有,现在事多不敢谈朋友了。”
      张万涛端起来长辈的口吻,两人谈话内容瞬间轻松许多:“你看你长得也一表人才,又高又帅的,进的公司也不错,是不是眼光太高了?喜欢娶那种有钱人家的小姑娘?哎,那种小姑娘可挑人了,大多都讲究门当户对的,看不见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他全然不知坐在他面前的年轻男人也是沐海商圈有名的公子哥,沐海著名富豪、建筑集团大老板林伟容的大儿子,好在林嘉明从来没觉得与生俱来的身份是一种很好招摇的东西,他也从来没有与张万涛说过自己的身世。闻言他只是笑一笑,开口道:“我觉得这种事情都讲究一个缘分,只可惜现在我还没看到自己的缘分。”
      不知不觉,张万涛与他交流的时候也由丽都口音换作沐海口音,嗟叹道:“我从小也是在沐海长大的,后来被调到云南,那时候一直想回来,可我们触及到上面某些人的利益了嘛,回不来了。这么多年,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林嘉明道:“张叔,等您退休了,我可以陪您一起回沐海转转,过几年交通估计也越来越发达了,没准之后还建造铁路,越来越方便了。”
      张万涛望着窗外沐海景象,他的眼中流淌过这几十年岁月沉浮,他望着窗外,眼里看到的是沐海的日新月异,一栋栋高楼被建起,一片片洼地被填平。有感而发,他顿觉现在也与七十年代末时大不相同:“我没过几年都要回来一趟,有时候真是觉得沐海几年一变样,现在发展太快了,没过几年就要进入新千年了,中国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快。”
      林嘉明点头道:“是啊。”
      张万涛转过头来看着林嘉明:“小林,那时候你多大了?我算算我啊,2000年的时候我刚好59,不知道可不可以抱到外孙。”
      而林嘉明在想的是,那时候他也刚好三十了,而不出意外的话谢子荣那个时候已经考上大学两年了。但那个时候他们二人又会在哪里呢?谁也不知道。张万涛开始絮絮叨叨地和林嘉明说起他的孩子,他有一儿一女,他被调去丽都的时候大女儿七岁小儿子三岁,大女儿被自己带走了,小儿子被留在沐海的妻子带着,家人几年才能团聚一次。说多了又是一把辛酸泪,这回换着林嘉明拍着对方的肩膀,二人坐于宾馆内,似忘年好友一般敞开心扉地交谈,不觉时光流逝地那么快,夜幕降临。
      而林嘉明回沐海的这个事情他没有告诉任何朋友或是家人。一来他回来是有要事处理,处理完便走不想多做停留,也没时间和他们重聚,而来他也是觉得此刻也并非周末,大家都在忙,他也不便打扰。于是那天晚上他便和老张两个人下楼在就近的酒馆吃了一顿,却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为了方便,他们住店位置距离城郊那片厂区很近,林嘉明其实有想过回家住的,但是那里实在距离这边太远不方便行动,于是也没告诉他原本的想法。按理说这里应该是不会遇到其他熟人的,更别说那些富二代朋友更不会光顾这片较之市区或海滨破落几倍的地方,二人坐在饭馆角落里倒也是安逸地吃吃喝喝了一会,临到结账他主动去买单,忽然余光在酒馆晃眼的白炽灯下扫到一个身影。只不过他并没有多留意,结完账就离开了。
      谢子荣那天跟着一块打球的还算玩得最好的哥们去郊区看对方家新开的一座厂,顺便在附近随便吃个饭。据说这家酒馆是那哥们亲戚家开的,他们去还不收钱。谢子荣觍着脸占了便宜,掏出怀里的烟给对方递一根被那人拒绝,说他们家人不抽烟,他自己也不太抽。谢子荣想着这次吃饭占了人家便宜下次打球赛的时候故意让他一个球也行,便和他好哥们以及对方的亲戚坐在一起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坐在饭馆角落里一人去柜台结账,他一开始没在意,可是那人结完账后对着同伴说道“我们走吧”这句话时,他忽然觉得那语气为什么会那么熟悉。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谢子荣脑中“嗡”地一声,停下了手中夹菜的动作。
      “小荣,怎么吃那么少。”好哥们的亲戚在给他夹菜,谢子荣却没有理他们猛地回头看去,那两人已经踏出店内,一抹衣角也消失在了大门附近。
      “怎么了?”好哥们觉察到谢子荣魂不守舍的样子,侧头问了他一句。
      谢子荣再也忍耐不了,匆匆说了句“等下”,放下筷子冲出酒馆大门,在茫茫夜色中对着那即将消失的背影大喊道:“嘉明哥,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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