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赎》兰幺鸭

39、我们聊聊吧

　　林嘉明不傻，他当然觉察出来谢子荣情绪的异样。他慢慢把车停靠在路边，望着谢子荣：“下车开门透透风再上来，我送你去剧院吧。还有好一段路。”
　　谢子荣道：“不用。”开了门就走了出去。林嘉明知道这一段不是禁停路段，于是也开了车门下去，追上谢子荣，在后面拉住他的肩膀：“小荣，怎么了？”
　　谢子荣没说话，揣着兜把肩往边上一偏避开林嘉明手，继续往前走。林嘉明跟在他后面，甚是头疼：“小荣！”
　　谢子荣忽然在前面停下来，转过身去。林嘉明差点撞到他，此刻也是忽然停下，二人在林荫道边面色凝重地站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对峙。
　　“我没怎么。”谢子荣道，“你回车上吧。”
　　林嘉明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没开口。谢子荣看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明显也是欲言又止。他们都盯着对方的眼睛，却都无话可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微妙至极，无法戳破。过了一会，谢子荣还是转身走了，林嘉明也没有再跟上去。
　　其实并没有女生约他，谢子荣离开后就约上了同学去打球，几个好哥们还怪他怎么一会有空一会没空的。谢子荣笑笑，颇有点自嘲的意思：“本来约了人的，后来发现对方之前也约了人的，刚玩完，再陪我我怕他累。”
　　“女朋友？”有个朋友调侃道。
　　“当然不是。男的。”谢子荣道。
　　“之前觉得你和咱们班上那个，任琪琪关系好像不错，你和她在一起没有啊？”对方又问。
　　谢子荣道：“没有。你怎么和秦横他们一样都爱八卦。”
　　“好吧，你别介意。我就是问问。任琪琪挺漂亮的，就是不太爱说话。”
　　谢子荣低着头绑着鞋带：“她人挺好的。我的问题，我对她这一款不太感冒。”
　　“你喜欢什么样的？老肖那种你喜不喜欢？”
　　“你再乱说话连你一块揍了。”谢子荣把整条胳膊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围过去勒着对方下颌，迫使对方举起手连连求饶：“OKOK！我不乱讲了。”
　　谢子荣叹口气沉默了一会，忽然没头没尾道：“温柔的。成熟的。性感的。”声音性感，长相性感，身材性感。谢子荣想。“就是不知道怎么追。”
　　“什么？”对方抬起头看他，疑惑道。
　　“哈哈哈哈，没什么啦！鞋换好没，走，打球去！”

　　林嘉明的确在上午与之前父亲提到的富豪千金相了个亲，对方是御姐类型的长相，大红唇大波浪，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成熟知性的魅力。林嘉明对她印象不错，对方亦然，可在听到林嘉明的年龄后稍稍犹豫了一下。原来这位千金年纪已经二十八九，希望找一个比自己年纪更大的男人。她坦言如若林嘉明早生个四五年，他们一定会是一段天定情缘。两人也没有互加联系方式，也没想着要再约，都是洒脱的个性，觉得不合适一个敢提一个也敢认了。听说这位千金下午要回公司，林嘉明就开车把她送走，回头收到消息就去接了谢子荣。他也明显觉察出来分开前谢子荣情绪的异样，但是原因他却不知为何不愿去深想。
　　林嘉明并没有想到自己去见了别的女人会令谢子荣这么不高兴。他开始审视自己和谢子荣如今堪堪维持的微妙关系，似乎谁都不愿说破，却谁都不愿放弃。
　　他到底该怎么办？
　　林嘉明把车开回去的时候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他和小荣如今的关系，进一步太唐突，退一步又不舍得。似乎这才是真正进退维谷的境地，不想放弃那些好，却不愿意真的主动面对。怕输，还是怕出丑，他们的感情也就彼此都剩下这么点倔强，这种倔强却能秒了一切即将有可能发生的美好。
　　林嘉明是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他考虑的事情远远比谢子荣考虑的要多很多。他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走，人要学会断舍离，尤其是对于他这样在社会上闯荡过的人更应该要有这样的觉悟。让自己不舒服或是顾虑的东西要及早解决或是抛弃，林嘉明一贯在心里都是这样觉得，就算是当时和胡倩倩分手之后他找了对方一次，发现基本无法挽回了他也再也没有与她联系了。可为何现在的这段关系早就让他觉得不对，他却迟迟没有什么决定性的举动。也许自己其实并没有把这件事太当回事，林嘉明想，或者也许潜意识里自己是享受这样暧昧的氛围的，彼此心照不宣地都不戳破，还能继续做朋友。
　　车开到家里，他还没有想出一个结果。其实世界上根本就有很对事情是找不到结果的，林嘉明知道这一点，他便没有再忙着探究这件事，而是在这几天里难得想打电话给弟弟，问他最近在干什么，马上暑假要结束了要不要哥哥陪他出去玩几天。电话刚拨出去就被接通，爸爸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嘉明，你也知道了？”
　　林嘉明显然没懂，他“嗯？”了一声：“爸爸，怎么了？”
　　林伟容的声音有点焦急：“你妈妈那边上午打电话过来，说你妈妈昨天晚上忽然在家里的泳池里晕过去了，今天早上都没醒！我以为你也知道消息才打来的。”
　　“昨天晚上的事为什么现在才说？”林嘉明听了也很着急，“妈妈现在怎么样？”
　　“在医院好几个护工看着，律师和佣人也在旁边，”林伟容道，旁边忽然挤进来弟弟的声音，“哥，他们说妈妈可能得了脑梗！”被林伟容几句话赶走，“别瞎说，别瞎说，小希，你先去写作业。”
　　林嘉明道：“妈妈身体不是一直都还可以吗，我们上次一起去看她，她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们还去山上露营，就是半年不到啊，她那时身上一点事都没有。”
　　林伟容道：“你妈妈是身子一直都还行，忽然就晕了我也很意外。我已经定了明天上午的机票，你工作紧张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你妈妈？”
　　林嘉明想前些日子他刚请过病假，相隔好像也没个一周，不过这次事发突然关于家人且迫不得已，董事会那边应该可以谅解。他想着要不然去公司一趟，忽然李临就打来电话，说晚上董事长要开会，公司所有中高层都要去，好像是之前收购的琢方在财务和税务方面有问题，公司高层需要关于这个问题讨论解决。林嘉明便把请假这件事暂且搁置，结果开完会谢倾羽让他陪自己明天就要去一趟广城，亲自去到原琢方总部找他们的负责人当面解决这件事。
　　这一回妈妈那边是回不了了的，林嘉明打电话给八百说自己去不了，让爸爸一定要好好问清楚妈妈的身子状况，他很担心。这段时间忙完他一定找机会要去一趟。在那次之后，谢子荣仿佛从他的联系人列表里消失了一般，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联系过他。时间一下子就到了夏天的尾声，八月底，也是暑期即将结束的时候。
　　林嘉明刚从广城回来没多久，公司事情算是解决了，家里的事却又扑了上来。林伟容说妈妈现在躺在病房情况稳定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却始终昏迷。林嘉明一问才知道妈妈那天在泳池的时候保姆回屋去做饭了她身边没有人及时发觉危险，送去医院晚了一步才导致这样的局面。林伟容已经把那个保姆开除了，人家也不敢有什么怨言。林嘉明又询问了一会，确定妈妈现在二十四小时都有护工照料才松了一口气，林伟容絮絮叨叨抱怨了一会，忽然问起儿子关于那次相亲的事情。林嘉明说他们俩不合适，林伟容又开始絮絮叨叨说合不合适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能知道的，肯定是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人家小姐不高兴了。林嘉明回想了半天也没觉得自己那天做的有什么不妥，他安慰爸爸这种事不能急，有时候缘分没到强求不来。
　　林伟容又和他聊到了林子希马上要开学的事，林嘉明问清楚了时间，还是坚持要每天去接弟弟。林伟容道，干脆让你弟住个校算了，省得你每天跑来跑去。林嘉明沉默一会，刚好林子希从里屋整理好书包跑出来，一下子扑到哥哥的肩膀旁边紧紧搂住：“我不住校！我不住校！”
　　“你哥哥每天都接你，很累！”林伟容看着小儿子，“你哥哥告终也是住校过来的。小希，爸爸从小就教你要学会体谅别人。”
　　林子希看着爸爸和哥哥的表情，脸上神色有些慌张，他小声呼救道：“哥，哥…”
　　“没事的，爸，”林嘉明道，“我也是担心他才去接他，他从小没住过校，刚来国内要是还不习惯很麻烦，而且Arun马上高二了学业压力慢慢上来了，我接他直接带回去刚好给他节省时间。”
　　林子希靠着哥哥的肩膀，听到了哥哥的那席话他四虎十分占理：“对啊爸爸，我住校我肯定不适应！我绝不住校！”
　　林伟容看着两个儿子，笑容淡淡的：“你哥哥就知道宠你，小希，长大了要对哥哥好知道吗？”
　　林子希抱住林嘉明的脖子：“哥哥最好了。”就在这时林嘉明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笑着捏捏弟弟环在自己颈前的手掌然后绕开自己脖子，对他说一句“乖”，然后站起身去阳台上查看短讯。
　　并非是他连家人都要防着，实在是他现在需要做的许多事情都较为危险且不愿意让更多人插手。他怕这条短信又是李临发来向他陈述谢倾羽做的黑事作为可供举报对方的材料，这才要回避一下家人。
　　然而打开手机，发来消息的名字却不是李临。
　　是那个他似乎许久没见过的名字。远远并非是因为故意冷落，实在是二人在那次事情之后都仿佛较着劲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开口。
　　看来是谢子荣忍不住了。
　　这性急小孩在他俩十多天没互相联系之后终于还是破了冰发来一句话：我们聊聊吧，我现在还在上次的地方，你觉得可以就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