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赎》兰幺鸭

21、走不近

　　任琪琪往后退了一步，轻轻拉着谢子荣的袖子。谢子荣前段时间和隔壁班那个叫秦横的男生打架的事情起因经过她不是没听说过，她一直觉得谢子荣应该是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的，不然不会为了被说谣言的自己和秦横打起来。现在眼看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口中调笑脚步轻浮朝谢子荣和自己这边走来，任琪琪心里打起了鼓，又害怕他们真的再打起来，却又仿佛真的实实在在期待着什么。
　　谢子荣脚步没一点退缩，他抬抬下巴站在原地，眼神又酷又帅，俨然在对手眼里是一副拽到欠揍的表情：“又想挨打了是吗？”
　　大黑噗嗤一下笑得放肆：“哈哈哈哈哈哈！”他身边的兄弟也笑了起来，有一个大声嚷嚷道：“上次是谁把谁打趴下的这小子都忘了！”
　　大黑弯下腰放下篮球，然后一动不动看着谢子荣，开始动作嚣张地摁响了两只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的骨节，噼里啪啦的像是在示威。摁完了，他双手抱胸挑挑眉毛，慢慢撩起袖子，这个动作仿若开战信号，立马稀稀拉拉围在他旁边的兄弟个个都身子绷直了，好像要立马干一场。
　　“喂，一来就看到你们靠在一起，你们的关系还需要我多说什么吗？”大黑说。
　　“上次因为这事和秦哥打架，还说你俩没什么关系…我们大伙都想收拾你呢！”大黑身边一哥们说。
　　任琪琪半个身子都退到谢子荣身后，又被谢子荣往前一步挡住全部身子。任琪琪在谢子荣影子里捏着谢子荣袖子的手微微颤抖，她发出小猫一样细小的声音：“谢子荣，要不我们走吧…”
　　“别怕。”谢子荣侧头朝她低声道，“这就几怂货，别怕。”说完了他上前几步，非常悠闲地却是脸对脸几乎要靠着大黑：“嗯？几条狗闻点味道就上赶着来吃屎了？这里不是你家要找粪坑回自己的地盘行吗？食屎也蹭不上点好的，也吃不到点真的。”其实他这句话也有把自己和任琪琪骂了的成分，但是他现下没时间去没思考这种事情，他骂起人来就喜欢拣那些最伤人的说，所以有时无意中伤自己出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
　　大黑一下子被他说懵了，几个兄弟嚎叫着要拽他衣领：“你说什么！？”谢子荣一眼狠狠扫了过去：“我的意思是，我和任琪琪只是一起来上个社团，我们没什么关系，完全没关系，听懂了吗？”
　　他们这几句话声音很大，况且任琪琪就在谢子荣身后不远的地方，当然什么都听到了。女孩的表情由惧怕变得失落，然而这样的变化转瞬即逝，因为下一秒她抬头喊了一声：“老师来了。”谢子荣和一众男生抬头，发现华尔兹老师正从正门走来。老师的到场解救了在场紧绷的氛围，大黑怕被记过，瞪了谢子荣一眼低骂着带着兄弟捡起球走开了，谢子荣也回到任琪琪身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要管他们，他们一直这副德行，很早就看他们不爽了。”
　　任琪琪很小幅度地弯弯嘴角，眼神在那一刻收起微不可察的落寞，换为一种关切的神色抬头看着谢子荣：“我就怕你们打起来，老师来得太及时了。”
　　谢子荣哈哈笑着：“打起来怕什么？打起来我也不怕。”
　　任琪琪看着他春风肆意的样子，明明那样近在咫尺那样熟悉那样和煦，可惜这缕春风从来都吹不暖她心上的原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谢子荣之间永远都有一条看不见的沟。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任琪琪知道原因，却又怕真的要接受那个原因。因为她自己不好意思主动再靠近哪怕一点，就别想奢望本就对自己毫无感觉的对方为自己片刻心动。
　　于是多愁善感的心上却又莫名蒙了一层灰灰的东西，任琪琪忽然就觉得有点烦。但是她没理由指责谢子荣，她也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重新把左手搭上谢子荣的胳膊，和之前那样靠近对方。
　　要是谁能够被谢子荣爱上，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任琪琪忽然又有点悲伤。
　　她站在谢子荣身前，他们又摆好了华尔兹起舞的姿势，他们站的是那样近，就和方才一样隔着一拳距离，近得可以听到彼此微微的吐息拂在彼此耳畔。谢子荣还是那样目视前方，不时对任琪琪调皮地笑笑，不时把对方因为跳着跳着没太留意而渐渐偏移开的二人身位拉地更贴合一些。可是任琪琪此刻神色却没有方才那样开怀过了，因为她忽然感觉自己再也走不近对方身边了。
　　放学过后，照例还是林嘉明开车来将两个孩子接走。林子希昨天下午自从和林嘉明闹了后两人相处就一直有些尴尬，对话也明显少了，谢子荣自从昨日晚上在广场上偶见那幕后心里就忽然起了某种奇怪的结，他此刻也不太想说话，三人各自心有所想并且在车上当起了哑巴，一向轻松的氛围在今天的车上显得格外紧绷与无措。
　　几人在车上不尴不尬聊了几句，无非是今天学了什么，马上要期末了等等，还有一星半点的关于华尔兹考试什么时候出成绩的事情，总算是把谢子荣送回了家。林嘉明开车回家，兄弟俩更是仿若刚认识一般莫名的生疏。林嘉明把车开在地下室里自己位置上停好了却没有急着开车门，而是靠在驾驶座上，摇下车窗默默点起了一支烟。
　　林子希也没有急着下车，他抱着手臂坐在副驾驶乜着眼睛不知道看着窗外哪里，听到打火机的声音才偏头往哥哥那里看，嘟哝一句：“哥，又抽烟。”
　　林嘉明一般不会在与旁人共处那么狭窄的空间里抽烟。可是他今天忽然就想这么做。吸了一口，然后左手夹住烟把手伸到摇下的车窗外，慢慢吐出一口白雾。就好像吐出了某种心事一样，他轻轻捏捏眉心，把视线转到弟弟脸上，开始了他想说的正题：“阿伦，和哥哥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林子希听到这句话后怔了一下，不过表情很快就变得平静，重新变回了刚才的仰靠姿势：“什么怎么想的。”
　　林嘉明又吸了口烟，对着窗外吐出白雾，皱着眉回看他弟：“最近有没有模拟考试？成绩怎么样？怎么都没有和哥哥说过？”
　　“最近没考，老师说这次期末考试之前不组织月考和周考。我没什么说的。”林子希道。
　　林嘉明把烟掐灭在车内放着的烟灰缸里，然后左边胳膊扶在方向盘上，就那样看着弟弟。地下室的光线不算明亮，从林子希的角度看过去林嘉明的的半张脸就隐没在阴影里看不分明，就如同此刻的他自己一样，自己看不懂哥哥的心思，觉得是那样无法捉摸，无法探究。而林嘉明呢，他看着林子希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脸庞，他起了恍惚的心思，好像面前的孩子还只是那个留在泰国母亲家里每次看见他来都会兴奋地上前迎接的幼稚小娃娃，十岁不到，喜欢抱着他的腿撒娇。然而时间还是那么快，那个在他记忆里的小娃娃已经长成了半大小子，并且还有了自己的想法，甚至快要变成一头倔强而固执的小恶魔。
　　“阿伦，你现在是学生，学生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哥哥平时不想和你多说，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学生还是要把注意力都放在学习上，其他不符合学生该做的事情，暂时都不要去过多考虑好吗？在生活上有什么困扰，可以找哥哥说，哥哥永远是最支持你的，也是最愿意去帮助你的。但前提是，这一切都要合理。不然哥哥不会答应，也不会原谅你。”林嘉明没有点破他真正想说的东西，但是这一番话说出来已然不亚于那些意思了。他觉得弟弟沉思的模样应该是听进去了，于是准备拉开车门把手：“听明白了就下车吧，哥哥带你去吃饭。”
　　忽然，林子希在他身边冷不丁说了句：“可是我只是想追求我真正喜欢的东西，这也有错吗？”
　　林嘉明瞬间收回了开车门的手，重新扭过头看着弟弟：“可是有些东西就是错的，是不对的，这很难理解吗？”
　　看着弟弟眼睛里又泛起倔犟而不甘示弱的光，林嘉明语气也硬了起来：“你追求什么，你喜欢什么，哥哥都会理解你支持你，但前提是这一切合理，这一切是正常的。你懂吗阿伦？”
　　“我懂。可是我也觉得我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追求的事情，不是没有道理。”
　　“不，阿伦，那不正常。你现在三观还没有建立完全，有些事情对错之分你还不是很清楚，这就需要像哥哥这样的大人来教你，引导你。听哥哥一句，不要再提起那个事情了，好吗？哥哥不想和你吵。”
　　“可是我并不觉得那是错，那怎么就错了…”
　　“够了！”林嘉明几乎是在弟弟说出那句话的同时同时抬高声音。这是他第一次在弟弟面前有些失控地发火，他不是一个喜欢随便发脾气的人，他自认为自己精神状况很稳定很从容，他一向不喜欢那种锋芒毕露的谈话环境。可是他现在真的有些忍不了。他不想再和弟弟掰扯这件事，本来就是错的，而且他难以接受，他想快点让它过去，再快一点。
　　“我们别再谈这个问题了好吗。”林嘉明意识到弟弟被自己怔住，声音缓和了一点，“抱歉…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听到那个问题了。”尽管他并不觉得回避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式，但是他现在真的不想再听到无论是从自己嘴里还是弟弟嘴里谈论关于这件事的多一个字了。
　　林子希表情由愣住变为恼火，赌气般快速拉开车门，随即声音很大地把车门甩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间。林嘉明本来想叫住他，可是忽然又觉得没必要这样快速叫住弟弟了。为什么弟弟老是这样让他操心，他很郁闷，忽然就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索性又靠在驾驶座点了根烟，抽到一半才忽然想到自己并没给弟弟家门钥匙他是怎么上楼的，一摸自己车上置物框里放钥匙的地方，那里已经空了。
　　小兔崽子，居然自己先拿了钥匙。林嘉明头痛地揉揉眉心，果然小孩到了叛逆期，真的很难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