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衢》Ryllsa

27、番外·无声告白

　　诺拉人形成的社会与人类相似，但它们纵容善与恶自相残杀，他们的秩序和人类的自然法则那样，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可这些残忍的事迹，只会发生在阴暗的角落。
　　在人类还没被远遣到诺拉克斯星系的时候，地下枢纽的入口只在幽谷，并像地下城一样，通往各个下水道开口，肮脏的污水被工厂倒进蓄水池，久而久之，绿色絮状物上浮，深色沉积物下沉，淤泥堆起来平摊有两分米那样高，并且越是接近下水道开口，就越容易感到生理不适。
　　地下枢纽的入口处有个检查官，此时正在烧一壶热水，他面前有个诺拉人跪在地上，胸前淌了很多腐水，也不说话，被检查官一壶热水从头浇到尾，皮肤霎时被烫得与血肉分离，隆起恶心的白泡，身体也控制不住地痉挛，检查官嗅到它皮肤烫过的腥味、焦味，顿时感觉那味道简直妙不可言。
　　人类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癖好，诺拉人也有，精神变态亦或是特殊癖好群体，在人群中比比皆是。
　　检查官招呼几个人过来，把那个人拖走，过路的其他人才发现他被打了镇静剂，上下两排牙还被交错粘在一起，喉咙也无法发声。
　　“看到了吗？这就是在地下枢纽不听话的下场！”检查官拍桌耀武扬威道，惹得旁人纷纷忍不住驻目。
　　但他嚣张没多久，就见众目睽睽之下，一支弩箭精准射穿了他的手臂，他被钉在位置上动弹不得，然后另一支弩箭从不同方向射来，打翻了桌上另一壶仍在沸腾的水，正好浇在他手上，烫水沿弩箭流向伤口，检查官顿时痛的大声惨叫，手指脚趾乃至全身都绷紧了，心也跟打颤似的一跳一跳，跳得他快吐出来，最后他咬牙，拔出匕首就把自己的手砍了。
　　斯伽里欣赏狠人，点到为止，就在幽谷两处的防守高塔藏起来，这个检查官是北市指挥员的心腹，上司都倒台了他还没散伙，想来应该还有什么人在暗中操控。
　　他答应德洛特会监视地下枢纽，当然也包括揪出晶石交易会背后的黑手党。
　　诡异的是，明明是一月以后的交易会，居然今天就发出了拍品手册，其中的价格甚至最高可达五百亿晶石，五百亿晶石，比起一座顶级矿脉的五百年租金都绰绰有余。
　　德洛特在高塔给了他提示，让他今天结束任务后到水桥找他，他观察到人们开工的时间，有一队人进入枢纽之后就没再出来，之后大约两个小时，又前后出现两队人进入枢纽。
　　等他任务时间过去了他们都没出来，当然这是排除乔装以外的算法，不排除的话，进去的人有三十三个，出来的可疑人物则有二十七。
　　他打算离开，因为德洛特派了人继续盯梢，离开之前，他还对检查官施以惩戒，是造成一段时间混乱的元凶，他让那三队人有可趁之机，这样后续就可以交给德洛特的人继续执行，他们抓准可疑人士进行跟踪，起码有半数以上的机会可以找到窝点。
　　斯伽里自从上次和德洛特做完，直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他表现良好，为德洛特清剿了五处晶石交易窝点，也许今天是为了给他奖励，他这样想，比如自己手中的弩弓就是德洛特送的，是上次晶石交易会的新锐武器。
　　深紫色的星空缀着繁星，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上，斯伽里曾经很喜欢水桥的风景，他也在这第一次看见德洛特，那时候他还疑惑，在城市边缘，原来还有别人先他到访的区域。
　　简单来说，他在那次见过德洛特之后，就一直神经兮兮地怀疑自己的性取向。
　　第二次见德洛特的时候，他是本色出演、自愿诱捕，而“他”是临时起意，还得逞了，他不指望一次两次就可以抓住一个人的心，他技术并不好，德洛特能享受过来就怪了，只融与他炽热的身体，于他而言就是忠贞，而忠贞就代表热爱。
　　他有时希望可以去荷琦兰卡星寻找一枚骨戒，然后求婚，听说这是人类的求爱方式，毕竟再见德洛特时，他自己都没想过可以如愿以偿，和德洛特建立一层特殊关系。
　　他来到水桥，见德洛特正在整理漠城的窝点地图，红点在屏幕上来回闪烁，让人眼花缭乱，他上前去环住对方的腰，在德洛特后颈处深嗅，他发现有一股清晰的松木味道，很好闻。
　　德洛特任他抱了一会，他关闭屏幕，把手覆在斯伽里的手上，让他放开，然后自己与他十指相扣，转过身来时，两个人就开始接吻。
　　一开始的舔唇是斯伽里发现的新玩法，他发现这样做德洛特就会暂时失去思考能力，然后本能的去迎合他所有的肆意妄为。
　　大约亲了有十来分钟他们才分开，德洛特还有些意犹未尽，他觉得接吻这件事妙极了，并且相信了原来在地球上，动物之间的口水疗愈是真的——即使他们不是动物。
　　斯伽里又抱住他，将头埋在他胸前，他就去抚摸斯伽里的背，其实少年发育还不错，蝴蝶骨生的恰到适中，仅凭手感都能感知得出来这是一副美人背。
　　“一月以后的交易会，你跟我去，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和我一起住。”德洛特开口说道，揽着他又往自己贴近了些。
　　他承诺斯伽里，能得到的是他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他的资产、能力、以及他自己，都是可兑换的奖励，至于他为什么在千万人之中选择斯伽里，他其实很清楚。
　　因为斯伽里和杨修实在太像了，无论是做事风格、外形轮廓，都仿佛真人一般出现在他面前，不仅亲他、抱他、还跟他□□，他想象不到杨修会和他那样做，但是斯伽里可以。
　　与杨修不同的是，他们只是利益关系，仅此而已。
　　—
　　悬浮金塔是统帅的住所，德洛特输入完斯伽里的验证信息，他很快就被传送到了塔顶。
　　德洛特的住所很简约，只有客厅和卫生间，客厅有一张大床，还有一张长三米宽一米的可移动长桌，漠城所有的监控信息都在上面实时播放。
　　“你就住这儿吗？”斯伽里有些不敢相信，他以为统帅住的地方肯定会是金碧辉煌的宫殿，没想到居然比他那处还极简主义。
　　“这地方一天就回来一次，你还想有多豪华？”德洛特反驳他。
　　“可你还没说清楚，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住？”
　　德洛特没说话，而是打开了从墙壁陷进去的柜子，取出一瓶药剂扔给他，他才回答：“你需要对这药剂有排异功能，这个月我会跟你一起练。”
　　“什么药？”斯伽里拿起药剂瓶观赏，发现就是单纯的红色液体。
　　“诱导精神失控的药，”斯伽里坐在床边，看德洛特褪去了外套，又走到他面前，“你喝下去，我现在和你做。”
　　斯伽里：……
　　要不要这么刺激……
　　见他没动，德洛特就从他手中拿过了药剂，自己则一饮而尽，然后以唇将药剂渡了过去。
　　斯伽里第一次被压是在这时候，对方鸦羽般的睫毛扫过他眼睛，他也忍不住闭眼，然后药剂掉入他嗓子眼，他扳过德洛特到一边，开始猛咳起来：“咳、咳，你让我好好喝行不行？！”
　　德洛特此时有些情动，然而药剂的效果非常猛，斯伽里很快把他翻过来，立刻去咬他的脖颈，隐隐约约闻到的提神松木香更使他精神高涨，语无伦次。
　　……
　　他估计自己今天下来床了，就推搡斯伽里起身去做事：“今天是诺瓦蒂勒星的矿脉评级测试，你起来去把桌子打开。”
　　斯伽里迷迷糊糊照做，又躺回他身边揽着他腰继续睡，德洛特实时观看评级数据的变化，发现顶级矿脉有两座、高级矿脉有七座，也不知道穆格连法院会怎么分配交易内容。
　　五百亿晶石……除了晶石矿脉外，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统帅的位置。
　　他关闭屏幕，靠在背垫上，长舒了一口气，发觉斯伽里往他这边动，他就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角，把斯伽里给亲醒了。
　　斯伽里愣了愣，也起身问：“怎么了？”
　　德洛特想了很多，漠城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参与到搅乱经济流通行动的可能，他没办法都抓过来审讯一遍，就只能通过摧毁窝点收缴晶石来限制他们的行为，昨天斯伽里的举动让他又端了四个，也才收缴了三百万晶石。
　　他想做到阶级平等的愿望，或许永远不可能，因为有人大花特花，有人就会做灰色暴利，就总会有资产不平等的情况，人类社会如此，诺拉社会也如此。
　　“这些天我们都会用药，再做昨天的那件事，可能今天还会使用到抗性药物，交易会完了以后，我们就散了罢。”德洛特说完便向后瘫去，还认命的闭了眼，人性本恶，他也是。
　　良久，他也没听见斯伽里的回答，也没见人动，他就睁开了眼，发现斯伽里呆住，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
　　“你跟着我其实没什么好处，还剩一个月，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德洛特以为他是因为没得到什么才致于如此，就补充道。
　　“我想跟着你，我就这一个要求，”斯伽里略显卑微说，“为什么我们的关系还停在交易上，你原来对我没感觉的吗，那为什么会和我做那种事？”
　　“我说过，我跟你□□是因为喜欢，我喜欢你就跟我喜欢在水桥上散步一样，会有什么感觉？你说生理感觉的话，即使换个人我也会有，这是正常反应。”德洛特下意识打开屏幕观看信息，不愿再看他。
　　“你还和别人做过吗？！”斯伽里有些激动。
　　“没有，也许可以尝试一下。”德洛特敷衍道。
　　斯伽里情绪失控，扔出软垫到他身上：“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我心里还有其他人，你何必这样自欺欺人？”
　　“所以我的一厢情愿，你一直都知道，你甚至还给了我回应？！”斯伽里不可置信。
　　“我说过，你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我的情感我不能控制，但现在看来，你似乎十分厌恶我的作假行为。”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我什么时候说了？！”斯伽里有些崩溃。
　　德洛特没空惯着他闹性子，便停下手中事，正色道：“我仅能给你最后一个月的时间，时间到了我们就散，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斯伽里：“……”
　　往后他们一个月都在试药，都在疯狂的做，这让斯伽里总产生被爱的错觉，可惜德洛特的心是石头做的，摔进泥中被挖掘腐烂了也还是石头，但斯伽里觉得那是玉石，也是被他触碰的巧夺天工的冰肌玉骨。
　　——
　　交易会的地点这次选在穆格连法院，德洛特去的时候已经流拍了很多商品，东、西、南市指挥员，检查官，星球管理员都在竞拍压轴物品。
　　德洛特不打算竞拍，斯伽里进场时将弩弓缩小成了徽章，系在德洛特的发绳上，进场后取下来并借机退出了场合。
　　“统帅，你竞拍什么呢？”西市指挥员给他递过来一杯缤纷时代，桃红色气泡正往上浮。
　　德洛特不易察觉的苦笑：“谢谢。”
　　绯安洛斯星、布拉科克星的管理者也来敬酒，德洛特来者不拒，都将他们的酒喝了下去，就在压轴品拍卖的声音响起时，三支弩箭同时射穿了在德洛特身旁的人的脑袋。
　　腐水喷溅，血流不止，现场慌乱立即被德洛特的人制止住，他缓缓蹲下，控制他们的心脏仍在跳动，只听他对手下说：“上来补刀。”
　　很快这三人就彻底死亡，德洛特也就是这时候才打响狠毒的名声，此次的交易会则不欢而散，压轴品果不其然，就是定制精神控制他的药品，他很难想象自己变成瘾｜君子的模样。
　　离开穆格连法院后，他又走到水桥，学人类的模样抽起了烟，那东西味道很奇怪，还不如斯伽里一个吻，他曾刀尖舔血，也曾深渊屠龙，但他从未意识到过美好，如此平凡美妙的东西。
　　所以斯伽里来找他的时候，他们再次接吻，尼古丁的味道和葡萄糖混在一处，简直难吃的要死，但是他甘之如始。
　　“以后你可以来找我，半月只有一次，”德洛特有些头痛说，“我想了想，你也没地方去，你什么都不要，我能给你陪伴，我就给吧。”
　　“那你有天要是爱上我，你会说吗？”斯伽里在他身边问，像是在看他眼睛里有没有自己，或是他看见了那双墨色瞳孔里的情，又像是透过自己传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德洛特想到时间，又想到长度，想到光行走的长度叫作光年，光越过群山万壑、汪洋大海，还丈量了他永远无法用双腿行走出的距离。
　　光将斯伽里送到他眼前，让他们成为彼此唯一可视的灿烂。
　　他想，他可能现在，此时此刻，他已经爱上斯伽里了，可一米之外，他始终都只能见到三纳米秒以前的斯伽里，这意味着他们分开，就永远都是过去式。
　　所以他没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