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衢》Ryllsa

26、番外·等价交易

　　缪里维多星的地表恒温其实要比地球低很多，因此诺拉人民有极其厚重的外层皮囊作保护，但他们其中有人天生就不怕冷，可以赤脚踩在冰冷的铁块上，他们天生就有排斥寒气的功能。
　　德洛特也不例外。
　　今天若依照人类的说法，就是秋分，昼夜等长的日子，然而漠城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他们的天空只有永恒深邃的浩瀚星空。
　　也因为漠城从不统一计时，而是依靠形式网络的四十进制时间自动提醒他们工作，工作完成后，再等身体能量恢复成满值，又继续被遣回去，如此反复，自然也有人会形成正常的作息。
　　这天德洛特受邀参与漠城西部的狂欢节日，经常与他打交道的西市指挥员专门指引他落座，当他走过剑形喷泉池两边，它发现四周间隔很大的距离才摆设了长桌，上面是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珍馐美馔，以及五颜六色的装饰花朵。
　　他坐在主座，与东市、南市指挥员坐在一处，听他们说这是只有在开启盛典时，人类才会使用的摆桌形式，的确既美观又大气。
　　待西市指挥员致完辞后，所有人纷纷开始拉党结派，孩子们也玩的很欢，礼花放完后，四周都响起一阵掌声，这时候还没有多少人认识德洛特，他在主座坐着，有服务员来给他敬了一杯酒。
　　酒在漠城是奢侈品，只有指挥员才配被敬酒，他疑惑地抬头，看见北市指挥员正在向他招手，他勉强回应了下，很快他就端起酒杯往场外走去，走到一旁的花坛边坐下，开始自己灌自己喝酒。
　　他不会喝酒，酒是美酒，还醇香浓郁，散发独特的迷情味道，但他很容易就会被呛到，此刻还猛灌烈酒入喉，喉咙的灼烧感就使他咳起来，期间有小女孩过来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特殊时期到了，他笑着否认，然后默默又离开了场地。
　　漠城北部是一片园区，有假山和许多仿真树木，很适合用来玩捉迷藏，草地也是软胶模型，所以不会伤害到那些喜欢赤脚行走的孩子。
　　此时他微醺，踉踉跄跄地来到假山处，随意绕了个位置就跌坐下去，想起了很多过往的事，一杯酒还未抿完，就隐约听到有人来到了他身边，他闻声看去，很熟悉，想到是上次在水桥边看见的少年，恍惚间，他察觉到了一些异样，若不是有酒味遮挡，他肯定很早就闻到腐水的味道吐出来了，只见少年拖着一个人，或者准确来说——那是一具尸体。
　　德洛特认出来是谁，尸体是方才递给自己酒的北市指挥员，还新鲜的很：“你杀他做甚？”
　　少年扔下尸体，黑色的裤脚沾上了血迹，他走到德洛特身边蹲下，夺过并将酒杯砸向了另一座假山，直到玻璃杯顷刻间被摔了个稀碎，他才开口：“深仇大恨，如何不报？”
　　德洛特这时揽过他，让他靠近自己，自己则借着醉意贴在他耳边说：“你杀了他，没有好处，同归于尽可不是个好做法。”
　　说完，他又靠去假山，凹凸不平的表面磨得他后背十分不舒服，北市指挥员好似是个天生的坏种，他对此早有耳闻，地下枢纽就是此人建立起来的，在他眼底下暗中过渡诺瓦蒂勒星的晶石交易，发家致富。
　　今日的示好与其说是他投其所好，做势拉拢，倒不如说是他对自己的示威，诺瓦蒂勒星的晶石矿脉百年开一次速挖通道，漠城则五十年会推出晶石交易会，诺拉克斯星系中的各种奇珍异宝都会在其中进行拍卖，例如荷琦兰卡星诺克兰狼的骨制物、安吉帕俐星的茶氨酸泉水。
　　北市指挥员批量采购晶石，将其过渡到地下枢纽，再购买这些奇珍异宝增值，名利双收，使德洛特也看不下去，可若是他随意惩戒，这条已经经营长久的交易线就会陷入彻彻底底的混乱，难以收场。
　　谁知道竟被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破了局。
　　少年长相极佳，眉骨高，显得眼睛尤为深邃，还框住了天蓝色的瞳孔，很是清秀，恍惚让他想到了杨修也是这样好看的长相，只不过这人更加妖冶，不，应该说是魅惑。
　　“没有好处是为什么？”少年凑近他，看见他白皙的脖颈和被珍袖扣扣住，底下的褐色阴影，以及他轻微起伏的胸口。
　　德洛特闭上眼，因为酒精刺激的感官被无限放大，甚至还能感受到少年的呼吸，正轻轻地扑在他脸上。
　　“他很快又可以活过来，你想和他同归于尽，我不拦你。”德洛特说。
　　少年似是有些惊讶：“他没杀过人？”
　　德洛特笑了一声，有些嘲讽的意味：“你不知道啊，有的人杀人，动口就行了，谁和你一样亲自杀完人还抛尸？”
　　说完少年愣了一下，刚想威胁德洛特说清楚，尸体就猛地咳了一声，没等他再次动手，德洛特就拽过他，示意他朝尸体看去，只见尸体抽搐了一下，发出骨头错位的声音，又猛地睁开充血的眼睛，从喉咙处破开一个窟窿，死状比先前刺到心脏还要惨。
　　“他已经死了，你想怎么报答我。”德洛特摸了摸他的后脑，像是在安抚他，毕竟杀人需要勇气，围观当然也需要勇气。
　　少年推开他，神色，眼睛，动作，都写满了不可置信，但他与常人不同，他不是惊恐，而是质疑：“你怎么确定，他真的死了？”
　　德洛特现在很不舒服，度数极高的酒在他腹部烧起来，烧得他面色通红，神志也有些不清，他不想回答，就双手勾过少年的脖子，长发垂在两侧，一些还贴到了少年的脸颊上。
　　“替你杀了两回，死三回也是他罪有应得，可不能让你死了，带我离开这里，去哪都行，以后跟着我。”德洛特没体会过这样难受的感觉，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作祟，他觉得他自己用不上力气，也没办法控制少年带他离开。
　　少年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向他腿弯处，暂且相信了他说的话，毕竟醉鬼说假话，在他以往记忆中很少会有，他抱起德洛特，很快绕过假山绕过剑形喷泉后方，从西市边缘过渡到了南市居民区。
　　居民区很暗，很难通过身形来确定谁是谁，更何况他还抱着一人，即使有人看见他，那人也不会多想什么，只当他是找了个伴侣，着急忙慌地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
　　德洛特靠在他胸膛，浑身松弛，像是触发了某种敏感的开关，在短暂的回程途中，他有时会觉得自己在被什么东西抚摸，身前却是空空荡荡的极其令人后怕。
　　少年的居所可以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形容，他将德洛特放上床，再开灯，暖色系灯光下，醉过去的人脸上一片绯红，全身被衬衫和西装外套遮的严严实实，长发懒散的披在胸前，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看的少年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时还吞咽了一下。
　　他走到德洛特身边，想检查清楚此人是装醉还是真醉，他就笨拙地横过手臂，身体压在床边捂住了德洛特的口鼻。
　　台灯在他身后亮着，桌上有许多文件，都是设计十分精致的工程图，地毯进门时被翘起一边，如今又缓慢复原，德洛特呼吸不畅被吓醒，他应激似的扳开了少年的手，眼前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只听到有声音说：“你到底醉了没有？”
　　德洛特听到这声音脑袋“嗡”地一声，有些懵，以为是梦，就对准眼前模糊移动的地方摸了过去，果然在上方摸到了人，以前西市指挥员和他的妻子在一块招待过他，他说可以和喜欢的人接吻，因为人类都这么表达爱，很显然这方法对诺拉人也很受用。
　　但他不会接吻，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吻，索性他就摁下眼前人往自己的脸上贴，专门往自己因为即将接吻而产生反应的面部位置贴，然后他就亲到了脸颊，而那人则亲到了他的唇角。
　　他没和其他人这样亲密接触过，最大限度也只不过是揽肩和握手，他以为人们表达友好的方式就只有这两种，即使是现在这个方式，他也不懂为什么只有和喜欢的人才能做。
　　但他挺享受这种感觉，像是内心深处的某种隐秘被挖掘出来，柔软且炽热，轻松让他大脑高速运转，然后他就知道了接吻应该嘴唇对嘴唇。
　　于是他摆正位置，惹的那人就像是无师自通一样，顿时整个人压到了他身上，并以唇攻陷了他的意识，二人下身贴着下身，压迫感让他不自控地分开合拢的膝盖，然后感觉自己正在被翻天覆地的吻着，偶尔分开时那人就使劲呼吸空气，他自己听不见，只能下意识地咽口水，跟节奏寻找呼吸的空隙。
　　唇分时他有些愣，淌在脸颊的水还有些凉意，他感到那人的鼻梁在自己的脖颈到处磨蹭，蹭的他很痒，但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反应去回应这动作，因为眼前人似乎很熟练，他也只想享受，并不想去思考其他问题。
　　……
　　那人低下头吻他的眼睛，德洛特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就突兀地问了一句：“我们……应该怎么做？”
　　这声音听的少年动作很慌乱，于是哑着声音说：“不知道，随便找个位置？”
　　说罢，德洛特就开始喊了一声，此时他们之间没有隔阂，他也是第一次跟人这么亲近，还是负距离，腹部的酒就又烧了起来，好像也烧到了眼前人，眼前人却先他一步捂住了他的……
　　过程持续了很久，德洛特本就不清醒，累到直接睡了过去，少年只能小心地给他清理，并抱他到了多层软垫的沙发上，给床换了一层垫，他抹去脸上没有擦干净的水，两个人都洗完才在后半夜一同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时德洛特的腰很痛，尤其下身某个部位更是难以启齿的痛，他想起昨夜的春梦，又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环境，接着忽然听到“咔哒”一声，有人走了进来，并疑惑地问了他一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认识少年，所以并没有错愕，只是很快他想起昨天的来龙去脉，有些不忍直视，就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你叫什么名字，决定跟我了？”
　　“斯伽里，这是我的名字，”少年答道，“今天外出时，发现你没有诓我，北市指挥员的死讯确认真实，你为此丢了两命，需要我做什么？”
　　德洛特问他做什么工作，他闪烁其词，说：“设计专业，没有工作……”
　　“你…是喜欢我吗？”德洛特见他别扭，就直戳了当地问，反正他自己也想知道，他们之间做了那些事，从陌生人会前进到了人际关系的位置。
　　斯伽里走到他眼前，低头又亲了一下他：“不知道，谈不上喜欢，倘若我喜欢你的声音也算，那就是喜欢吧，你也很好看，我反正不亏。”
　　德洛特被他反将一军，十分认真的说：“若你以为这是喜欢，我应该也可以体会到，但我现在实在没从你身上感受到任何，让我有新奇欲望的体验，也许昨夜也是，我只感觉被动的良好。”
　　他停顿片刻，又说：“你既然和北市指挥员有仇，就说明你是当初被他间接害死的那些人之一，我们之间可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德洛特想立刻说出交易内容，话到嘴边，又好似羞耻似的，犹豫了很久才说出来：“……你替我监视地下枢纽，就可以从我身上索求到任何东西。”
　　斯伽里沉默片刻，上前抱住他，脸色冷了很久，才终于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