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花》文越

9、人才

　　彭嘉按照于文尚的要求在家休息，条件是她可以在家阅读王总留下的商业计划书。于是天亮之后，两人吃了早餐，小吴接上于文尚去公司，而彭嘉一听见关门声，立即去了书房，打开了电脑。
　　于文尚刚到公司，规划部的齐部长便来请示训练生的事。往常这些事都归彭嘉管，但是于文尚说彭嘉最近有新的工作要接，而且生病需要在家休息两天，相关的工作都交由她亲自处理，所以齐衡只能应着头皮来找于文尚了。
　　之所以说硬着头皮，是因为齐衡专业能力很强，所以当初才把训练生的事全部划给他的部门管理，但是他不管跟什么级别的人谈工作，只要对方非专业，说两遍对方还不懂，他就没耐性了。于文尚没管过培训生的事，眼下这事还颇为着急，齐衡只能告诫自己要耐心，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敲响了于文尚办公室的门。
　　“请进。”于文尚一边埋头签字一边说道。
　　“于总，我是规划部的齐衡。”齐衡进了办公室，站在办公桌前，自我介绍道。
　　于文尚抬起头，齐衡他早有耳闻，只不过两个人很少见面。当初规划部张部长犯错离开，关于谁接这个位置，于文尚头疼了好一阵。后来是彭嘉举荐了齐衡，齐衡彼时只是规划部的一个员工，但他写了一个建议，建议将独立的培训部合并进规划部，由规划部根据公司战略需要设计人才培养计划。
　　这个建议当时被大家狠狠嘲笑过，认为规划部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部门，人家培训部那是培养和输送人才的地方，怎么会被划进规划部。但是，这份建议获得了彭嘉的认可，其实于文尚也认可这个方案。而且最先提出这种可能的不是齐衡，正是于文尚。但是彭嘉认为，这样在公司内部遇到的阻力会很多，只能择机行事。因此，当齐衡的建议送到两人桌上时，于文尚和彭嘉相视一笑。之后的事便由彭嘉主导，两个月内完成了部门合并。后来规划部部长人选，彭嘉推荐了齐衡，于文尚不了解他，但是她信任彭嘉，于是齐衡便一跃成为了规划部的部长。
　　齐衡工作方面没问题，但是跟领导相处很不擅长。就连彭嘉提拔他，他也是纠结了好几个晚上，最后站在彭嘉办公桌前，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了句：“谢谢彭总，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提拔之恩！”彭嘉哭笑不得，说：“谈不上什么提拔之恩，我只是看好你的潜力。加油吧！”
　　彭嘉其实想提醒他去于文尚那也表个态，但是想想他的表达能力，便没有多说。但也没成想，齐衡是真的没去于文尚那，一句话都没说过。好在于文尚没有过于在意这点，她信任的是彭嘉，至于其他人，做好本职工作即可。但相较于其他中层，于文尚和齐衡，确实算不得熟。
　　“有事？”于文尚问。
　　齐衡点点头，“这一期的培训生计划快结束了，通过考试只能留下四个人。”
　　“有什么不妥么？”于文尚问。
　　齐衡犹豫着道：“这期的苗子特别不错，能不能增加两个名额？”
　　于文尚看着他，半晌放下笔，问道：
　　“这一期培训生一共多少人？”
　　“十二人。”
　　“我们现在一共签约了多少培训生？”
　　“八人。”
　　于文尚想了想，道：“培训生每期都是十二人？最后录四人？”
　　齐衡点头，“淘汰率很高。”
　　“培训生项目，今年是持续的第三年吧？”于文尚问。
　　“是的。”
　　于文尚看着齐衡，“你觉得这个项目如何，是否有继续的必要？”
　　齐衡听完大惊，他不知道于文尚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要砍掉培训生的项目？他甚至联想到近期公司内部关于资本方要进驻，以及于文尚扩展项目的传闻。
　　皱眉沉思片刻，齐衡深吸一口气，道：“我认为这个项目对公司来说，非常有必要。只要有条件，我们就应该坚持。”
　　于文尚靠在椅背上，看了齐衡一会儿，齐衡的悄悄的搓着手指。半晌，于文尚道：“坐下说。”并让辛月送了两杯咖啡进来。
　　齐衡有些担心，他猜想接下来两人的对话，可能是保住培训生项目的“最后机会”。他双腿并拢，腰板挺的笔直，眉头紧锁，脑子里在飞速的组织语言。
　　“想好了吗？”于文尚抿了口咖啡，问。
　　齐衡点点头，刚要开口，于文尚又道：“不要长篇大论，挑重点说。”
　　齐衡没想到于文尚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这正是他所希望的。因为齐衡属于脑子快于嘴，想法多，但是表达方面往往言简意赅，他很不擅长绕弯子，或者是所谓的“润色”语言。
　　“简单说，公司在发展期，我们的直播业务日趋成熟，但是成熟的是流程，而这行业最需要的是创意，创意来源于人，所以归根到底，我们需要人，而且是不同类型的人。只有这样，公司才能保持住活力。”
　　齐衡说完，看向于文尚。
　　于文尚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示意他继续。
　　齐衡继续道：“直播行业目前竞争压力非常大，而且人才的流动性也大。我认为任何激励手段都不能长久的留住具有持续创新力的人才，通常公司为了留住人，就要不断的提升待遇，而风险全部由公司承担，虽然短期内人才创造的价值看似较大，但是从长期来看，曾经的价值会被更大的风险抵消。所以从公司的角度来说，必须要保证持续的人才输入。”
　　于文尚点点头，“还有么？”
　　齐衡欲言又止，于文尚看出他的顾虑，道：“既然我们在交流工作，你大可不必担心你的话会产生什么负面影响。你尽管说，至于听多少，怎么听，那是我的事。”
　　齐衡顿了顿，道：“那我直说。我觉得公司现在发展看似较快，但是其实一直在吃前些年的直播红利。我们的核心业务其实相对单一，这对公司来说不是件好事。”
　　于文尚一拍桌子，“你说的，正是我想的。”
　　齐衡看向于文尚，他有些吃不准于文尚话里真实的程度到底有多少。虽然他承认于文尚的能力，但是于文尚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吊儿郎当，谁也拿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
　　于文尚：“公司最近有些传言，我也听说了。我实话说，不是资本方要进，而是我在考虑跟T国一家影业公司合作。对方有一个BL/GL系列的影视剧项目，之前已经拍过两部，都是BL，不算很成功，但是他们看准这个市场，会坚持。目前，他们考虑制作一部GL的影视剧。但是选角，想通过我们这边。这个项目对我们来说，风险很大，首先从两国法律方面就缺少保障。同时，国内对这种题材的限制也是显而易见，所以有可能会给公司的口碑带来一定程度的影响。”
　　齐衡思考一会儿，道：“T国这种题材的影视剧不少，受众接受度高，发行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对于盛达而言，虽然这个题材很小众，但是不代表没有市场需求，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参考平台制作的方式，当然，这个也要做足前期调研。”
　　于文尚点点头，“目前对方的合作诚意很足。”
　　齐衡问：“合作的话，我们的任务是？”
　　于文尚道：“选角，参与剧本设计，以及后续活动的承办。”
　　齐衡有些惊讶，“主导权几乎在我们？而且赚钱的部分也给我们分羹？”
　　于文尚点头，“是这个意思。当然，前提是我们要有本事做好。”
　　齐衡双眼放光，“于总，这个项目值得一做！”
　　于文尚笑了，“为什么？”
　　齐衡：“这是我们难得的转型机会啊！”
　　于文尚看了看齐衡，道：“你觉得盛达转型应该朝哪个方向转？”
　　这回齐衡来精神了，这个问题他是认认真真研究过的。“在您说这个项目之前，我能想到的方向，是朝广告行业发展。但如果能有影视剧拍摄的机会，那对我们是非常有利的。”
　　建议公司转型这事，齐衡过去没少提过建议，但是大家都不接受。每次会上说到这个，运营部和市场部的两个部长总是一脸的不屑，对此，于文尚从未说过什么。对于齐衡的想法，于文尚也没有任何点评，连齐衡自己都觉得于文尚对规划部是不重视的，他甚至跟彭嘉也流露过这种不满。彭嘉当时只是告诉他，让他放手去做，不要做无意义的猜测。但这些话，并不能消除齐衡的顾虑。不过今天的这场对话，显然让他意识到，于文尚其实和他有着近似的想法，这样的发现让他感到兴奋不已。
　　于文尚看着他，笑了，问：“在广告行业和会展行业里选，对盛达来说，你觉得哪个更有利？”
　　齐衡睁大了眼，他没想到于文尚想的更远，也更大胆。“显然，会展业的施展空间更大！”他低头又想了想，道：“而且，对盛达来说，风险要比广告业低。”
　　于文尚点点头，“我们的发行经验较少，广告制作成本很高，发行渠道竞争十分激烈，在有限的预算下，要么降低制作成本，获得较好的渠道，要么牺牲渠道，去换高质量的广告，但是，无论哪个，都不能预判市场的反应，最终都是赌幸运。如果能进入会展业，渠道是开放性的，拼的是眼光和创意，对盛达来说，更容易发挥优势。”
　　齐衡连忙点头，“而且，流程管理也是我们的优势之一，进入会展业需要的是机会，只要进去，我有信心，我们很快就能摸索并确定适合盛达的运作模式。”
　　于文尚微笑：“你这么有信心？”
　　齐衡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于文尚双手轻拍了下座椅扶手，道：“那就做好准备吧。选角的事，我已经交代彭嘉了，你到时候跟她联系，配合好。另外，提前摸底会展行业，从T国影视剧发布的习惯来看，通常是先刷曝光率，而且各类商务、娱乐活动贯穿整个拍摄、播放过程。”
　　齐衡皱眉道：“这样的话，资金压力很大啊。”
　　于文尚点头，“所以要不断靠宣传来融资。因此对各类活动的成办能力要求很高。”
　　“我们的合作，真能有这么深的参与度？”齐衡很意外。
　　于文尚点头，“对方也很聪明，看准了盛达要转型，而且，我们的财务状况良好，如果合作顺利，不排除盛达也会不断投资。”
　　齐衡看着于文尚，“您确定了？”
　　于文尚点头，“确定了。对双方来说，外界投资方显然不如‘自己人’可靠。既然大家都拿出十足诚意，那不妨一搏。”
　　齐衡此刻心跳剧烈，近似即将冲上战场时，混合着兴奋的颤栗感，让他感到身体血液的流速越来越快。于文尚看着他，道：“这个项目目前只有你和彭嘉知道，做好保密工作。彭嘉多次举荐你，这次，可是较真的时候了，拿出本事来，让我看看。”
　　齐衡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说完了正事，于文尚靠回椅背，问：“刚刚说的想增加培训生名额的事，你再具体说说。”
　　齐衡连忙道：“这期的十二个学员，有六名我非常看好。舍弃哪个都是损失！所以才想跟您请示，今年是否可以扩充两个名额。”
　　于文尚看着齐衡，没说话。
　　齐衡想到什么，连忙道：“于总，我是完全从工作角度提出的建议，这些培训生跟我私下没有任何关系！我保证！”
　　于文尚：“你觉得另外两名的优势在哪？”
　　齐衡：“真诚和努力。”
　　于文尚：“其他人不真诚不努力？”
　　齐衡摇摇头，“其实有八名培训生，我都觉得非常优秀。但是，他们的基础不同，其中四名，从小就有舞蹈基础甚至演出经验，而其他人是本科在读，在舞台经验方面显然要欠缺，但是他们的知识素养，品德，能力各方面表现要比这四位更加优异。”
　　齐衡在介绍的时候，于文尚脑海里突然闪过前阵子凌晨在训练室里那个女孩的身影。想了想，道：“在考试的内容上做些调整，争取让另外几人也有展示机会。”
　　“但是这种选拔……”齐衡到底还是钻牛角尖的人。
　　于文尚只好打断道：“你跟彭嘉商量吧，最后我们再一起讨论决定。”
　　齐衡愣了愣，于文尚无奈地看着他，心想这人刚才脑子还灵活的很，怎么转眼就又轴上了？只好说：“我只能说，看最后的展示，如果真的优秀，增加名额也未尝不可。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齐衡这回高兴了，连忙点头。
　　“但是，还是那句话，不许漏出一点消息。明白么？”于文尚严肃道。
　　齐衡连忙点头，“您放心吧！我一定把人选好，保证您满意！”
　　于文尚点头，“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