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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人我是一定要杀的 ...

  •   春到小桃枝。
      风被太阳晒暖了,轻轻吹过来,已不是很扎人,吹拂到人脸上,泛起痒意,碧玉妆成的花园里,都是新绿的味道。

      夏时隐擦汗的手一顿,目光愣愣盯着新月,手里纷乱地沿着擦过的痕迹,多此一举地又擦了一遍。

      夏时隐的心里并不好受,她试图将心里落汗的情绪擦拭干爽。

      说来,她这般自毁地掀起流言,一刻也等不了地逼着他们做出决定,周楼也就罢了,可楚明霁,她是知道的。

      他犯下大逆不道的错,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甘心走这条路,还是因为心疼她,宠爱她。只是因为她。

      夏时隐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意很是狼狈难堪。又想到如今做都做了,不是矫情的时候,她深吸了口气,吩咐道:“备水,沐浴!”

      夏时隐将手帕抛给了一旁的宫娥,便转身利落往殿里疾行几步,却听见身后一阵更沉的脚步声,分明地压了上来。

      夏时隐警觉地侧过身,见来人正是父皇身边最得力的苏公公,脸上含着憨态可掬的笑意,可眼底却是犹疑。

      夏时隐停下脚步,站定身子,含笑问道:“苏公公,是有什么事儿?怎地将您给请来了?”

      “公主折煞老奴!”苏公公忙摆摆手笑得很是讨好,又抱着拳朝夏时隐行礼道:“公主,圣上请您过去一趟,说是要与您谈谈您的婚事,听听您的想法。”

      就没听过谁家公主的亲事是她自己做主的,一番难能可贵的漂亮话,听的院里眼浅的不免挺起胸,很是骄傲。

      夏时隐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她很了解父皇不喜欢女儿干政的,他只希望女儿们聪慧听话,识得大体。

      所以这般另类地处理,特意将她叫去,大概率便是楚明霁的要求,并有着不容商量的强势。

      夏时隐忍不住莞尔,她知道:在楚明霁的心里,他要娶的不是夏国的公主,而是她夏时隐,是以,他除了要得到夏国的君王的同意与祝福,他更在乎的是:夏时隐愿意,夏时隐答应。

      夏时隐平了平嘴角,心里微微起了调子,她又正色问道:“哥哥和母后都在吗?”

      “太子殿下在的。皇后娘娘不在。”苏公公憨笑着补了一句,“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这样也好。”夏时隐心里了然,自己早晚要嫁出去,便是今日吵起来,一想到日后见不上几面,反倒容易摒弃前嫌,可母后的余生都将在与父皇的恩怨中度过,少些摩擦结怨,日后也不至于太难过。

      夏时隐又担心母后忍不住为自己出头,怕她按捺不住,便吩咐新月道:“你去母后宫里请她设接风宴,晚些时候我们都过去。”

      新月知道夏时隐这是要自己去安抚住皇后呢,便匆匆行了一礼,忙领了旨出去了。

      夏时隐才看回苏公公,笑盈盈道:“公公先去,就说我许多天重新出门,还需梳妆打扮一番,大概半个时辰后便到。”

      苏公公倒没想到夏时隐竟敢让两个帝王等她,他面色一滞,很尴尬地笑了两下,又不着痕迹地打量夏时隐,见她一身劲服,束出丰胸纤腰。

      脸颊白里透红,显然是运动过后,她身上浅浅的热气烘地橘松熏香越发沉迷,倒显出几分成熟魅力。

      是该先收拾一番。苏公公当下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了。

      “公主无论打不打扮,都是倾国倾城之姿。”苏公公很真心地承认着,才恢复如常地行礼道:“老奴领令。”

      到底为了公主自便,苏公公将旨意说清楚了,又为着夏时隐来日的殊荣,他行了大礼,才带着手底下的退了出去。

      **
      到底是在边塞简陋地过过些日子,半个时辰,化繁就简,主要收拾干净后,夏时隐一身洁净清香,未施粉黛,便赶到了御书房。

      一进屋,便听见一声怀疑的感慨:“我才教会你下棋!这才不到半个时辰呢,你竟然就学会了用我与我儿的棋招回击,不错!”

      夏时隐听出了是父皇的声音,她边往里走,探着脑袋,便见哥哥与楚明霁正在下棋,而父皇则坐在楚明霁这边,目光从棋局中抬起,很是欣赏地望着楚明霁,又认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个男人,一派和谐的场面,竟有几分温馨。楚明霁望着棋盘悄悄一笑,笑意浅浅的,带着生涩的羞意。

      夏时现见状,只将双手交缠环于胸前,挺直脊背,很是傲慢道:“你学的倒快,但赢得是我。”说着也笑了起来。

      夏时隐蹑手蹑脚地走近,地上纤瘦的影子也跟着动起来。

      是楚明霁第一个发现她,他见地上的光影浮动,便转过头,一张英朗明媚的脸,在阳光下异样,黑白分明的眼睛,藏着隐隐的利光,又在触碰到她脸颊的那一刻,变得温柔而顺从。

      楚明霁将手里轻握着的一把棋子抛进来瓷盅,他站起身,朝夏时隐行了个礼,含笑道:“公主,我来了。”

      夏皇和夏时现这才看向夏时隐,见夏时隐毕恭毕敬地朝他们行礼,两人朝夏时隐微微颔首,便算是示意。

      他们又意味深长地看向楚明霁,目光深处藏着忧心与忌惮,既希望于楚明霁对夏时隐的示好而不着痕迹地卑微是真的,又怕这是一个更严谨的谎言。

      夏皇走回到书桌前,言语含笑地解释道:“明霁说,今日便暂时放下身份,以一家人试着相处。——毕竟,待你们日后成婚,他便是我的女婿,是我的晚辈。”

      张口闭口婚事,若是寻常女儿家,只怕便要红着脸躲避了,可夏时隐听了这话,面上笑意不减,还能很自在地回答道:“他这番话说的还挺不错。”

      一番几乎是承认的应答,听的楚明霁嘴角微翘,眼里温柔的如能滴得出水来,他睨着夏时隐,见夏时隐不着痕迹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想到她的眼里心里装的都是他,他的心里便有着说不出的暖。

      夏时隐甚至自然地走到了楚明霁身边,抬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后的位置,将他的半个胳膊压在自己的身后,凌然一副维护的姿态。

      夏皇盯着夏时隐的动作,目光露出几分欣赏。——夏时隐此刻体面的维护,绝对是个很隐蔽的好手段。

      其实谁也欺负不了楚明霁,可多强大的男人,都希望自己有人心疼袒护。夏时隐此举,绝对能暖一暖楚明霁的心。

      便见楚明霁抬起手,宽大的掌搭在夏时隐的肩头,宛如将轻轻她搂进怀里,两人相互维护的姿态,瞧着倒让人觉得很平静美好。

      夏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半晌笑道:“楚皇今日来,是向你求婚的。乐安,你怎么想的?”

      没有叫夏时隐的名字,而是称呼她的封号,夏皇这是在提醒她:这一刻,他们不是父女,而是君臣,这是政事。

      夏皇的目光似一炉不见明火的炭,离得近了,才能让人感受到炙烤的热度,夏时隐知道父皇的意思:她曾信誓旦旦对他说过许多爱国的忠贞之言,如今,他要看到她的诚意。

      夏时隐心里不由地苦涩。她的嘴唇无声地轻颤了颤,她觉得这场谈判真像是在出卖自己,可她知道,这就是皇室肩负的责任与使命。

      人人身不由己,又心甘情愿。一切,都是为这他们脚下的根而奉献。

      明明早有准备,可这一刻到来时,夏时隐仍有一刹那的无措,仿佛一颗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寻找自己可以扎根的地方。

      她分心了,忍不住去向:当自己被榨干价值后呢?

      “我都答应。”耳边传来男人低沉如鼓的声音,言语由衷,坚若磐石。是楚明霁。

      楚明霁搭在夏时隐肩上的指头从容地点了点,带着安抚的力量,他在她耳边很轻地说:“我走到这里,就是为了成全你的。公主,一切听你安排。——只要你归我就好。”

      似一滴水年复一年的滋润,最终水滴石穿,夏时隐觉得自己的壳儿也跟着松动出一条缝,长出小小的私心。

      夏时隐固然可以为夏国谋取大利,可她也不想“欺负”楚明霁。——因为知道他会愿意,因为知道他会答应。

      正是因为楚明霁对她从一而终的无私支持,才让夏时隐无法违背良心,只将他当成刀,当成箭,利用再利用,要他奉上一切。

      其实,楚明霁也值得被爱,被呵护,被温柔地对待。

      夏时隐面上依然是那副春风拂面的笑意,她心里定了定,领楚明霁在客座的上首坐下,她则在他身旁坐下,两人同坐在一边,便是一种态度。

      不请自坐,因为这一刻,楚明霁是皇,而夏时隐将会是他的妻,他们的身份与夏皇平等,无需得到允许。

      夏时隐的目光一眼瞄准了侯在桌旁的苏公公,眼里冷意警告,直逼得苏公公冷汗乍起,忙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去给几人重新看茶。

      “既然都是一家人,我便也不说些兜兜绕绕的客套话了。——咱们早些谈完最好,我让母后备了宴,谈完了咱们便一块儿去,明霁来了,正好也让我母后瞧一瞧。”

      果断干脆的发言,进退得宜的分寸,看似强硬的态度,又夹杂着软和的情谊。柔中带刚,刚中带柔,听下来直叫人感慨好一个“一家人”。

      夏皇稳若泰山,他盘着一串碧翠的珠子,朝夏时现抬手压了压,便算是允他的座儿。

      一个身为夏时隐的父亲,一个身为夏时隐的哥哥,两个最宠爱夏时隐的人,正在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她,他们没想到她会成为谈判桌上的主角,以一个女子的身份。

      夏时现的心里更觉奇特:这样的场合里,他连说话的资格也没有,可他的妹妹夏时隐却可以在这里畅所欲言,当家做主。

      被这几人看着,夏时隐不躲不闪,依然披着那抹得体温柔的笑容,她坚定地看回去,用目光表态,最后,又落回她的父皇眼中。

      “割地如何?父皇要哪几座城尽管开口,只要父皇将夏国隔绝周楚两际的三座连城,装上八千匹战马,五千件铁甲,二十万石粮食,作为我的陪嫁。”

      十二年战乱,楚国民不聊生,苟延残喘,若是换到夏国,夏国朝堂为了民心归顺,自然会开放支援助力,这么一来,能得到夏国的哺育,百姓们说不定还能过的更好些。

      而换来的三座城,一方面,未经战乱,便是安泰之城,接收过来,不但不会增添负担,更能助楚国直通前往周国的路。

      这话一听,倒不是笔亏本的买卖,可再仔细深想,却是提醒:要来容易,可人家为何愿意答应?有没有可能是长远的利益大于眼前的损失。

      譬如:若楚国因为这三城畅通周国,待拿下周国后,夏国就彻底被楚国包围了。便是四面楚国,掣肘受限。

      在座的心领神会,又细想夏时隐细节的伪饰,眼里皆流露出欣赏惊叹。——是了,若夏皇还在表面的利益上与她商讨,计较那些兵马粮食,那真是上了当。

      兵马粮食都是可以自备的,不过是依据国情民力,需要不同的预备时间罢了。只要这三城到手,都是小事。

      夏时隐的目光在父皇与哥哥之间流转,见两人的眼睛里俱是清醒忌惮,她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便不再过度搬弄,拐弯抹角,只释然地笑了笑。

      夏时隐端起一旁的热茶,袅袅的热气腾在她脸上,她在阳光里,像一场新梦,淡然决绝,有着鲜明的底色。

      夏时隐的眉眼自然,态度明确道:“我心已决:周国虎视眈眈,周楼狼子野心,这个国家,我是一定要灭的,人,我也是一定要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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