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奇异果

8、纠缠不休

　　离婚后我的个人问题又一次严峻地摆在了我爸妈面前，先后有人介绍了几个女孩，都无疾而终。
　　偶尔在家的晚上，母亲会絮絮叨叨说起嘉乐。
　　多好的女孩啊！我看那丫头现在越来越漂亮了，一定有不少男孩追。人品好性格也不错，家世更没的说，谁家找这么个媳妇可要美死了。
　　说完重重叹口气，长长的尾音绕梁三日。通常这种时候我就好像电视节目很吸引人似的目不转睛。
　　嘉乐也没闲着，路皖广播电台随时会把她的最新动向播报出来。显然经常被迫相亲的不只我一个。
　　烦心的问题总是成群结伙地到来，我这边还没平息，路皖就给我们全家送上了一个大难题。
　　不知受了谁的唆使，路皖和汪楠居然要加入“洋插队”的大部队。我们是绝对不相信娇生惯养的路皖能受得了国外的艰苦的，因此坚决反对。没想到路皖铁了心一般，居然闹起了绝食。路皖“闭关”的第三天晚上嘉乐来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一脚踹上了路皖紧闭的房门。酷！
　　“路皖，我警告你，三分钟内把门给我打开自己滚出来，否则我马上走人，你以后都不用见我。”
　　一分钟后路皖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出来了。在嘉乐如后妈般的瞪视中讨好地拿出房间里私藏的大堆零食孝敬她。我们这才知道这几天算是白担心了。汪楠自从嘉乐进门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后就象个孙子似的躲在众人身后，直到路皖从房间里出来，才双双被象挨批斗的地主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起任打任骂。
　　嘉乐把路皖从房间里“吼”出来以后，坐了一会儿就带着路皖和汪楠出来了，说是要好好谈谈，于是我也跟了出来。
　　“说吧，为什么想出国？”
　　“人家现在都出国呢！”
　　“人家出国你也出国，人家跳楼你怎么不跳？”
　　“你自己也出国了，我为什么就不行？”
　　我明显地看到汪楠在旁边捅了路皖一下，嘴快的路皖话说出口自己也后悔了，偷眼看看嘉乐，她一直低着头仔细观察着面前的茶杯，看不出表情。空气一时间凝固，沉重得让人喘不上气。我忽然有些烦躁，把手伸进兜里想拿烟，碰到烟盒的瞬间想起嘉乐不喜欢抽烟的男人，又把手缩回来，干咳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杯。
　　还是嘉乐率先打破了沉默。
　　“出去……你打算学什么？”
　　“嗯，我也没想过。咱俩都是读中文专业的，你那时候读的什么专业啊？干脆我跟你一样呗。”
　　大概是觉得危机解除了，路皖又恢复了轻松。
　　嘉乐听了她的话冷笑了一声。
　　“你别忘了，我大学的时候修的是双学士，我还有一个教育学的学士学位。你真以为我去外国读中文吗？皖皖我不是要给你泼凉水，国外的生活并不像你从电视上看到的那么诗情画意，它比你想象的要严酷的多。出去之后没有人能帮你，再也没有人把你当作公主，一切都必须靠你自己去跑，去办。今天以为是朋友的人明天也许就在背后同你一刀，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皖皖，这样的生活你觉得你能承受吗？”
　　“你从来没有提过这些……”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没必要满世界宣扬。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接触没必要的黑暗，现在告诉你，是希望你考虑清楚，一旦踏出去了就不能回头。”
　　嘉乐的声音有点哑哑的，低沉的，伴着空气中飘荡的钢琴曲，说不出的压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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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不想和路皓见面，他却偏偏接二连三地出现。
　　外表的改善连带着把我的人气也改善了，自从回来以后，我妈开始频繁地带我进入社交场合。变相的相亲罢了，这我倒也不怎么在意，令我不爽的是路皓也时不时地出现，而且似乎有不少人打着我们俩的主意。
　　曾经有一次路妈妈在饭局上拉着我的手说：
　　“嘉乐啊，你看你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越来越漂亮了！看我们家路皓，这个年纪还一个人晃着，当初有眼无珠认人不清，现在后悔都来不及喽！”
　　旁边数人合唱般地说着“是啊是啊”、“没错没错”、“嘉乐你们学校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儿给你路皓哥哥介绍一个吧”、“哎呀路皓这么好的小伙子可不能随便找一定要找个知根知底的好女孩儿”……七嘴八舌的就差说你们俩个正合适干脆凑到一起算了。
　　不用，谢谢，别客气！摔倒了爬起来是坚强的表现，但是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就是愚蠢的表现了。
　　“阿姨别担心，路哥那么优秀，不怕找不到好女孩。说不定他已经有对象了只是藏着不说。”
　　然后再给你们丢一颗炸弹！
　　我笑眯眯地回答，还附送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给他们，路妈妈不再说什么，不过我看到她暗地里在路皓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去路家了，没想到路皖又摆了个大乌龙。这个满脑子幻想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听多了我讲的在国外的趣事，居然也闹着要和汪楠一起出国去。她家里当然不会同意，她就绝食。
　　别人绝食我信，她，打死我也不信。来到路家，路妈妈一脸心急如焚地给我开门，进屋一看，都在啊，我向路爸爸打了招呼，冲路皓点点头，狠狠瞪了汪楠一眼，然后来到路皖的房间门口，用力踹。
　　果然不出我所料，路皖房间里的零食足以开一家小卖部。把那天真的一对儿领出来，我觉得我们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估计在踹门吼人之后我在路家二老面前形象尽毁，路皓被派过来监督。
　　路皖还是一贯地把问题简单化，在她看来，出国留学就是我告诉她的和老外聊天练就流利的口语、坐在露天咖啡茶座喝咖啡晒太阳、周末时呼朋引伴搞聚餐或者相约去酒吧喝酒跳舞。
　　她不知道我刚去的时候住在人家冰冷潮湿的阁楼里，我的房东是个尖酸刻薄的种族主义者，我付给他的房租足以租一个不错的单人间；她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努力才克服语言障碍逐渐进入当地学生的交际圈子；她不知道我为了节省费用舍不得坐公共汽车每次都步行去数公里外的超市买便宜东西；她不知道我又要打工挣钱又要上课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我没有告诉过她我生活中这些比较辛酸的事情，却将她引向另一个错误的方向，所以，我要将它纠正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