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东吴/溯》青苓

64、亡命

　　马超很英勇的高呼：“跟随主公~！”被吕蒙拉住，“孟起，孟起别别别，千万别。”
　　“为什么？”
　　孙权颇为鄙视的看了看前方，“等他们闹够了会回来找我们的，现在不必要去管他们，城内还有苦战，进城要紧。”
　　陆逊目不斜视的一甩缰绳，“不错，反正一时半会回不来的，找不到要继续找，找到了更回不来。”
　　“此话怎讲？”马超迷惑看孙权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孙权眯起眼睛笑了笑，“不怎讲，我这两个哥哥的事，看不见不能主动去找着看，看见了也要当没看见，等天下太平了我借双璧传给你看，你就知道了……反正，旁人不要插手，也插不进手，哎你知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什么意思么？”
　　马超迷惑摇头，孙翊冲进城里路过听见，顺口答疑：“谁敢自称和我哥情比金坚，公瑾哥很快就会让他断掉，我哥当然也一样……咦超哥你抖什么？哦对了你还没见过公瑾哥吧？”
　　火焰卷着烟舔过来，孙策听凭两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环在他胸前，复又勾在一起，动作娴熟而自然，连着力的角度都那么恰到好处。仿佛这不是火场，也不是血光冲天的战场，而是多年前那条还有青苔，地面也不平的青石小路。孙策穿的是重甲，吸收了周围的温度有点暖暖的，可以捂手。周瑜的手顺手在他脖子下面捞了两下，手指朝着衣领下滑去。
　　“这是什么？”顺着一根红绳扯出来，一只老虎被揪出来，吊在绳子末尾晃荡晃荡。
　　“你猜？出去给你玩。”
　　“我的灵宝啊！！！！”触到其中一只身上镶嵌的宝石，终于意识到这是什么。名弓灵宝，从汉初李广手里多次辗转，最后被孙策送给周瑜，又被周瑜抛进长江里，最后被孙策改造成了这幅摸样。
　　“什么你的灵宝，你都扔了，还好意思说你的。我捡回来的时候……都碎成那样了。”孙策朝后退了几步，回手把坠饰按进周瑜手里，“闭上眼吧。”

　　周瑜并没有如他所说闭上眼睛，而是睁着眼睛，任凭烟尘熏着。困在里面的时候，他嘲笑自己玩火者必自焚，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想更多再复杂的。已经没有什么比失去再糟糕，至少他明白这偷来的日子只要多一天都是赚到，多一天都好……因此就算生活要是就这样结束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惜了。
　　火一下子擦过来，其实并未碰上，只是高温传到皮肤上，让周瑜疑心衣服是不是烧起来了。只是孙策在往那边跑，他不敢动，维持着僵直的姿态让他把手里的东西抓的更紧，后来觉得不踏实，放了手改为抓着孙策的衣领。
　　“再掐就掐死了啊。”孙策半真半假的说了一句。屋子彻底坍塌的时候，原先卡在出口处的东西也被解放出来，失去了支撑，只有那一瞬间，只有那一次机会。
　　姿势很不雅的连滚带爬（以滚为主）的滚到大街上，孙策觉得没有人看见真好。
　　没有人看见他焦头烂额一脸灰土，没有人看见他额上几缕烧焦了的头发卷成好笑的圈圈，没有人看见他眼睛被熏的发红又眯成一条线，那张引以为傲的脸上被几点火星溅过，以被烫到的地方为圆心红红的一片。

　　“咳……”周瑜抓着他的肩膀，复又跌坐到地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正常的、带着寒意的空气，像是想把之前吸进去的热浪全都置换出来，他在里面待的时间比孙策长，吸了太多的烟，呼吸已经有些不顺畅，又深呼吸了好几下，剧烈的咳嗽，才稍稍缓过来。然后就忍不住看着孙策大笑起来。
　　“笑什么笑，你比我好多少？”孙策回过神来已经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心里明白肯定是被火燎了两下，只是当时一点没觉得，只想着从那里出来。
　　“可惜呀，大丈夫立功名，脸都毁啦还立什么功名，这日子没法过啦。”孙策恶意的装作一脸沉痛。他比较喜欢听人家说他用兵如神勇猛如虎还是喜欢说他美姿颜帅哥一枚还很难说。他本意只是开句玩笑，不料听到这句话，周瑜笑到一半的脸上突然乌云密布，阴沉的吓了他一跳。
　　“不要乱说。”周瑜皱着眉头，“只是弄脏了，很快就会好……真的。”

　　孙策看他脸色变了才想起自己说了错话，拿手拨了一下前额的几根焦掉的头发，“我随便说笑，你别当真，你说好就好，可惜这里没有铜镜，不然可以看看留个纪念，就叫……火烧孙郎。”
　　“没有铜镜也可以看，”吹了一小刻的风，周瑜的眼睛已经可以照常睁开，除了眼眶还是通红的，“你猜在哪看？猜不出来的话，把老虎送我就告诉你。”说完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的手，还捏着孙策颈上的坠饰。
　　“你那点小气能不能收一收……”孙策讥笑，伸过左手拨了两下，老虎从中分了开来。依然是两片，每片半只，跟虎符一样，只是多了点憨气。“有我的就有你的，你要选那半只？完全一样的。”
　　“那我告诉你……”
　　孙策盯着他眼睛，“猜对了有没有奖励？”
　　即使不是在要做什么的时候，他们也喜欢互相看着，百看不腻。有时办公务夜深了困倦了，抬头看看对方就觉得浑身都舒畅下来，比喝茶提神之类的有用多了，当然，看了之后怎么办，这个另当别论。
　　孙策直盯着他眼睛，看那瞳孔里的自己，自己笑一下，那眼睛里的人也跟着笑一下。
　　“看见了，只看见完美无缺的孙伯符。”孙策又贴近了一点，“靠近一点会不会看的更清楚？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

　　孙策的呼吸近的就在他眼前，带着温暖的气息。火焰的灼热和寒风的冰冷都被赶走，周身环绕的只余下这熟悉的味道。成都人民的朴实和不八卦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展现，如果在江东的话，别说半条街，就算火势再大十倍群众也会各种假装路过并什么都没看到。
　　“我看不清。”孙策的鼻尖掠过周瑜的脸颊，“我很正经的，你一定被烟呛掉了，喘不过气。”
　　“这里没人。”周瑜说，然后主动的咬在孙策嘴唇上。缠绵的，坚决的堵住他的呼吸，孙策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半声哀嚎，然后用全身的力气去抱紧了对方，舌尖在口中交缠，从身边吹过的风，都要被滚烫的身体过滤成了暖风。

　　“公瑾你……犯上作乱，重罪啊重罪，不可恕啊不可恕！给你戴个枷，以后别想跑了。”孙策想把脖子上的坠饰拿下来，于是把绳结绕到身前，低头去弄那线头。
　　“我要有牙露出来的这半边！”周瑜放松了自己，只拿手撑着上半身，看孙策解绳结。孙策解的专心致志，因此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其实，即使他没有在专心做事，也不会听见风中带来的轻微机璜声。那声音实在太小，太谨慎，谨慎到周瑜听见身后有响声的时候，已经是紧绷的弦放开后的一声。

　　孙权以前常问，完全不能理解已经败了还在顽抗的人，根本于事无补，为什么还要浪费一条性命？孙策只拍拍他说人各有志，有时候也没别的办法了。
　　其实他和眼前这两个人无冤、无仇，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就像战场上厮杀的那些千千万万的人一样，他们从未相识，也无瓜葛，却要生死相拼。他只知道自己手里有一把弩，只知道那两个是从东边来的，是烧他城，毁他家的人。
　　“解开了，哪，这个给你，收……”孙策终于解开绳结，兴高采烈的把老虎倒在手上，却看见周瑜竭力的朝他探过身来，看起来像是刚才的亲吻没有过瘾，还要再索取更多的热情，于是眉开眼笑的也俯下身去。
　　周瑜是撞在孙策身上的。同一时刻呼吸到的空气，就已经带上了浓重的血腥味道，而孙策手里还握着解开了的红绳。
　　几乎是本能的捡起一边的枪掷过去，巨大的力量让飞出十几步远，当场毙命，弩也飞出去击在墙上又落到地上，撞的粉碎。只那一掷好像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孙策抖着把人从自己身上拉起来，拉的时候觉得手有千斤重，抬也抬不起来。他十八岁闯荡，弱冠立于江东，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什么叫恐惧，只有这一次，名为恐惧的感觉把他整个人都要埋的窒息了。
　　他这才想起来，他的赌运一向都差到了极点，另一个自己打猎，送了自己的命，突袭许都，差点送了两个人的命，只是他一直都忘了，这一次他又赌赢了……孙策终于记起来，自己从来就没有什么赌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