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东吴/溯》青苓

43、奇谋

　　据说西凉的使者足足跑了三个月才到这里，孙策深感这真是太不容易了，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带来的是马腾的书信，信中说愿与孙策结盟，共抗曹操。
　　“好像晚了点……”孙策看着落款，西凉马家世袭权贵，马腾的字写的很是漂亮，只可惜就在不久前，败于曹操。一不做二不休，邺城的全家也被全部斩草除根了，听闻除了一个儿子马超刚好不在，百余口的家族，已经一个不剩了。
　　“的确是晚了，在下途中已经得知消息，马将军的部属也全都散了，本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承人之诺理当信守。吴侯是当世豪杰，寿成将军生前不能与足下结盟，如果少将军安好，相信也会前来投奔，为父报仇。”
　　孙策正低头看信，听得这个使者说话不卑不亢，言谈之间颇有几分正气，不由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使者。使者风尘仆仆，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不像只是个小吏，肩宽手大，明显是行伍中人。即使身着粗布衣，眉宇间还是有一点藏不住的贵气溢了出来。有点意思，孙策想。
　　“西凉马超啊……马孟起是吧……我有听闻，比我小一岁，可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孙策眨眨眼，露出微笑，盯着使者一字一句的说，“如果他愿来此，我自然是奉为上宾，以礼相待，就是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呢？”

　　“也许少将军还不知吴侯之志吧，万一吴侯只是想掠城池人民而已，还不打算与曹氏为敌，贸然前来，被绑了送给孟德过端午可不划算。”使者不接话茬，故意牵扯到别处。
　　孙策笑起来，最近他的心情其实不是很好，但是眼前的人还是让他大笑。
　　“孟起将军，你们那过端午也吃粽子？”
　　眼前的“使节”正是马超，两三个月前他本来是带父亲的书信来与孙策结盟，谁知刚出发不久，马腾就被曹操所败，妻子儿女全部被杀。已经走到半路的马超自知赶回去也是于事无补，却只能咬牙遥拜，继续赶往彭城，与孙策会面。孙策的传闻到了西凉已经多有走形，但是关键字的“年轻”“善战”“霸气”还是保留了下来。他心里也曾暗自猜测这个威震天下的小霸王会是什么样的人，进入军营，见到旌旗飘扬，士兵列队整齐，丝毫没有持续作战多日的倦怠之态，已经是多了几分佩服。而孙策本人，则是真正担得起“漂亮”二字。——不管是长相，做人，还是做事。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应当真的可以报家仇吧？
　　据说，普天之下，就只有他，曾经打败过曹操，他的眼睛清澈而光彩照人，仿佛那里面有很大一个空间，收容天下。
　　“孟德杀我全家百余人，男女老幼，一个不放，我与他势不两立。吴侯封号讨逆将军，匡扶社稷，我已兵马全无，孤身一人，却还有手中长枪一柄，利刃仍在。有生之年一定……”
　　“唔……可是我这里，从来就不缺利刃。”孙策客气请他坐下，却给了他当头一盆冷水。
　　马超脸色微变，不解的看向孙策。孙策并不回避，大大方方的跟他对看，他想起，这吴候孙策自己就是最名动天下的一柄利器。
　　稍顷，马超俯身下拜。
　　“我马孟起，愿听从指挥，为吴候座下锋芒。”
　　“好！”孙策这才赞了一句，抄起案上方才特使递来的书信，“这个就当做是见面礼，孟起，你看完可以把它烧了。”
　　正聊着，不知不觉帐内光线已经越来越暗，于是招呼人进来掌灯，帐门一掀跟着风一起飘进来的还有混杂着些许炊烟的食物味道，两人顿时面露尴尬。
　　“见笑了，我也真是怠慢，孟起一路辛劳，不如边吃边聊。”
　　让亲兵准备饭菜，孙策顺便带马超去参观军营，瞥到了徘徊的吕蒙。他仍然站在那边，百无聊赖的看着已经下操，生火做炊的士兵，不知游离天外的在想些什么。孙策会心笑了笑，这是已经几年了？吕蒙更壮实，也更沉稳了。这个聪明的青年是个发明狂人，精于器械，发明的大型武器在攻城战时常有奇效。可他看见那几个小东西，锋芒初露以后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莽莽撞撞。殊不知，群雄割据，局势微妙，潜伏着多少的危机。他已下定决心，一定要给他们点教训尝尝，否则轮到别人教训，他们就尝不起了。
　　“子明。”他把吕蒙叫过来，“这位是西凉来投的马将军，这是校尉吕蒙。”
　　吕蒙行礼，一面打量对方，腹诽一下谈心谈这么久还谈的如此面露红光。突然想起来不对啊我已经被晋升偏将军了怎么又成校尉了！辛辛苦苦好几年，一朝打回赤壁前啊！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孙策点点他，“不遵军令，私自调动别部兵马，险些误事。念在事后主动汇报又打了胜仗，以前多有建功，免职降阶，罚俸半年，等下吃饱了再给我去领二十军杖！先吃饭！”
　　吕蒙快要哭了，只不过如他，暂时还不知自己倒霉不仅仅是因为孙权，还因为了西凉来的故人。他不知前因后果，听不出孙策话中的另一层警告，马超却听的分明。这个吴候……豁达开朗，随和近人，手段却也铁的很。

　　饭菜都是极普通的，但求暖、饱而已。
　　马超随便客气了一句夸奖吕蒙：“久闻江东多青年才俊，今日得见，的确不同凡响。”
　　吕蒙呆了一下。
　　就像一条鱼不会称赞另一条鱼居然会游泳一样，吕蒙也没有想过其实年纪轻又有那么点战绩其实是一件挺风光的事，在江东，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这好像是一个人正常的人生轨迹。和你，和我，都一样，正常的很。
　　于是他回礼说：“末将愧不敢当，吴侯面前，谁敢自称才俊。”
　　孙策觉得好像要吃青菜，咬了一口却是空心菜，怪怪的不是味儿……吕蒙啊，拍马屁总是能拍的让人欲哭无泪。
　　于是他就开始闷头吃饭。吕蒙也闷头吃饭。
　　这回换马超愣了，刚才还详谈甚欢，此时怎么突然缄口了？
　　于是他只好没话找话：“啊哈，公瑾怎么不在这里？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不知他现在什么样子了。”
　　吕蒙差点没把饭碗给吃了。
　　孙策虎视眈眈的看着马超：“你跟他很熟？你们有这交情，我好像还没听他提起过呢。”
　　马超以为找到共同话题了，话匣子打开滔滔不绝：“啊，是啊，那是很小很小时候的事了，我才几岁啊？五岁……还是六岁吧，跟随大人去长安的时候见到的。那是时候都很小啦他也还是个孩子，我们在驿馆很聊得来……”
　　吕蒙想，黑历史你就不要自己翻出来了啊！
　　“你们很聊得来！”
　　“是啊，他还说以后长大了我们可以一同入朝为官，报效国家……”
　　吕蒙想，黑历史你翻自己的就好了不要翻别人的嘛！！！
　　“一同为官！”
　　“对对对，后来我们回家了，还书信往来了很久呢，他常给我讲庐江舒城的景色人物，有时还捎点南方特产来。我也一直回信给他说西凉的风光。”
　　“书信往来了很久！！”
　　吕蒙想，完了，黑历史太多太黑了……
　　“是啊，一直往来了好些年，有次他还来信告诉我说，他要去寿春找一个跟他同年的少年。”
　　马超兴致勃勃说完了，开始吃饭。
　　“然后呢？”孙策跟吕蒙还等着他继续讲，他却已经津津有味的开始吃。
　　“然后？”马超面带忧郁：“没有然后了啊，后来他就再也没给我来过信……我再从别人口中听说他名字的时候，已经是跟随吴候平定江东了。可他也没有来找过我……大概是大家都忙吧……”
　　“噗哈哈哈哈……”吕蒙终于受不了了，爆笑出声，对上孙策和马超，他只得跳起来：“末将吃……吃饱了我去领罚了！”
　　孙策瞪他一眼，咳了一声：“先记着，下次犯事了一并打。吃饱了就给我巡营去！”
　　“把永安的情形再细说一遍，一点都不准遗漏。”孙策又传唤吕蒙，此时已经是深夜。马超跟他又聊了好久才离开，孙策叫来吕蒙的时候，仍然是精神抖擞，丝毫看不出疲倦。
　　帐中的蜡烛点的很明亮，亮如白昼，孙策揉了两下太阳穴，“仔仔细细的说，不得隐瞒。”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收到消息，说刘备等人在益州原本攻势猛烈，突然遭到了抵抗，原本驻扎在永安的………………，降将张允，已经斩首示众。”
　　孙策静默了少许，仔细的看着地图，细细推敲着吕蒙的报告。
　　“再说一遍，你们收到消息。”
　　“刘备等人在益州原本攻势猛烈，突然遭到了抵抗，原本驻扎在永安的……”
　　“在哪里遭到了抵抗？”
　　“据说是江阳，沱江。”
　　“战况如何？”
　　“据说几乎被逼退出江阳，所以永安的水军在关羽带领下紧急回援。”
　　“你那是一个月前的消息。我今天刚刚收到战报，江阳已经失守。”
　　“谁？”
　　“当然是刘备失守，刘璋已经取回江阳。刘备在沱江水战完败，水军几乎覆灭殆尽。”
　　“想不到刘璋还有两把刷子……”
　　“刘璋？”孙策面露嘲讽，“那家伙，能有什么能耐。你知道汉中张鲁么？”
　　吕蒙想一想：“好像知道一点？他不是打的刘璋无力还手么。”
　　“对，可是张鲁在曹操面前，根本如烂泥不堪一击。可他打刘璋，却屡战屡胜，刘璋有多少能耐，你该知道了吧，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大修大修大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