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东吴/溯》青苓

40、国士无双

　　周瑜倒轻松了，踱几步又看着刘璋，“您当然可以不愿意，甚至现在可以把我推出去杀了，顶多就是多活几年全家被推出去杀了而已，无所谓的嘛。”
　　“你是！……”刘璋大吃一惊，开始重新打量这个人，半晌不开口，只盯着他从头到脚反复的看。
　　曹孟德被打跑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那些可信的不可信的官方的民间的小道的传闻当然更听了不少，其后发生的事情他倒不太清楚，如果真是那个人的话，孤身跑来说什么这样的话……难道……
　　他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惊恐往外望去，周瑜像看出他的顾虑一样安慰他：“我当然是独自来的，没有带兵。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相信州牧已经看的很清楚，结局已经在那里，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作为见面礼的话……一月之内，愿为州牧取回江阳。”
　　刘璋并未见过周瑜，只是听过名声而已，但有些人，他说他是，由不得你不信。他从头到尾，的确是。好像不是他孤身涉险被困，反而是像特地来给自己一个天大的好处一般，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因势利导。文武双全，国士无双，不外如此。
　　“来人！”刘璋冲门外唤了一声，周瑜脸上表情毫无变化，依然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像是早已稳操胜券。
　　“设宴。”
　　周瑜稍稍松一口气，这个险看来冒的还不算太不值当。

　　夏口，孙权正坐在江边发愣。
　　周瑜离开已经有两个多月，这里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刘备西进益州，留下关羽驻守在永安，收编外加自带，两万水军一直压在“边界”上。而原先刘表的水师将军张允先是投曹，赤壁居然侥幸逃脱一死，转眼又成了刘备的水师将军，现在跟着关羽一道对着荆州虎视眈眈。
　　孙策在那头揍曹操，曹操就往这头揍孙权，孙权倒是很有孙家男儿本色，两面吃痛，就是死顶着不退，荆州士卒听说太守亲自上阵抗敌，士气也颇为高涨。而半个月前，曹军在西凉吃了一场大败仗，西凉太守马腾正乘胜追击。也就是除了刘备，孙曹两家都是两边作战，疲于奔命。刘备就趁着这时机，一边稳扎稳打的取益州，一边一点点试探着的往荆州推。孙权临时任命了吕蒙为偏将军，带着剩余的水军镇守巫县。
　　“我就算死了，也会守住巫县的！”吕蒙信誓旦旦。
　　“……就算巫县丢了，你也不要死啊！”孙权感动的内牛满面。
　　吕蒙要守的是巫县，他要守的则是整个荆州。荆州有一块地方叫长沙，那是他们的父亲，孙坚大人起家的地方，也是他们虽未来过，却一直存在传说中的故乡。孙策说，父亲大人一定会在天上保佑他们，守护着这里，直到看着他们把小小的领地扩大，鲸吞天下。
　　春天雪融，雪水化了流进江里，俗称桃花汛，长江水流湍急。洪峰一路下移，已经到了永安附近。上一次被逃脱掉，关羽心中早有不快，这次正是想借此机会，直接收拾了那群黄口小儿。荆州既然是他们抢的，再抢来也完全没什么。
　　“他们今早又来挑衅了？”吕蒙忙着给孙权顺毛，孙权想起正事，向他询问。吕蒙过来本来是汇报正事，被一打岔就岔掉了一个时辰。
　　“恩，不过我们死守不出，他们还是找不到破绽，只能走了；经常这样，没事的。”
　　“大哥让我们把主要兵力驻守在荆州北。”孙权眺望着江心，“不过我们的精锐水军，可都在江夏候命呢。”他有点暧昧的看着吕蒙，“你不觉得有点浪费么？”
　　“就是的……喂！二公子！不可以的！这可是大忌！”
　　“忌什么忌，难道大哥会怪我帮他开疆辟壤了嘛~”
　　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有哪里不对，算了不管他去了。
　　“伯言你想什么呢？还有什么疑惑？”
　　“啊？哦……我在想攻打永安的排兵布阵呢。你们看，如果这样这样再这样还有那样那样和那样最后再这样那样和这样……”
　　孙权跟吕蒙擦了一把汗，还以为他不同意呢，行动派啊。
　　“那我和伯言一起回去巫县筹划。”
　　“？？？”孙权被雷到了，“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啊？！”
　　“现在肯定多有遗漏，我们当然还要仔细酝酿，斟酌一个尽量完善的计划。”吕蒙思虑着，“敌人不可小觑，要小心为上。”
　　“我的意思是，那我呢？？？”
　　“你当然是待在夏口做后勤？”
　　“你怎么不留在夏口做后勤？”孙权不爽，猛一下站起身来，重心不稳，差点掉进江里。

　　“你不好好看着夏口，北方一出事，那不是完蛋啦。”
　　“奇袭战而已嘛，才几天的事，北边有阿叔大伯们在，不要紧的嘛！”
　　“那万一别人……”
　　“你们就是不想带我去！”孙权怒了，愤然一甩衣袖：“了不起死了啊！青年才俊啊！”
　　“……孙仲谋侬有毛病啊？”
　　数月前的一场大败让少年的心对自己的能力尤其的在意和敏感，一点点小事就让最好的朋友剑拔弩张，互不让步，如两只好斗的蟋蟀。为难了好人吕子明，劝也劝不下，只是火上浇油。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你那么能，你纵横长江三千里无敌，子明也不会让人来一箭。”
　　“哪有你宽厚仁慈心系天下，谈一次心就能让别人投诚忠心不二呢，也不知道是自己二还是以为别人是二。”
　　“谈一次就忠心不二的不是你么？那你说你二啊？”

　　话音未落孙权立刻后悔了，只恨不得把说出口的话赶紧吃进去。尚未来得及反应，脸上一阵剧痛，陆逊气血上涌，扑过来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陆！逊！”
　　“孙！权！！”
　　吕蒙去拖，也拖不过那两人翻脸扭打在一道，所到之处踢凳子翻台案简直像几百年的世仇，此刻没有了什么尊卑之分，两人用力的招呼对方。吕蒙第一反应居然是看后面有没有人——要是外人看到江东少年一代的楷模就这样衣冠不整灰头土脸的滚在一道，不知作何感想。青年一代已经滚来滚去了，少年一代居然也要跟着滚啊？

　　“我不是有意的。”孙权肿着嘴角蹲在陆逊边上，看着江水说。陆逊鼻孔里出气，冷笑一声，不睬他。
　　“不要这样嘛伯言……”
　　“看不出你力气还很大呢……”
　　陆逊愤愤的转过身去依旧不理。
　　“相聚是缘分，伯言，以后要是我哥真得了天下，大家全都外派，说不准一年都见不了几面，不对，几年见不了一面！你一定后悔今天没理我啊。”孙权说着委屈起来，“你看子明都看不下去了！”
　　吕蒙从船头过来，心里说着别乱代表，也蹲在他俩旁边。“陆伯言，孙仲谋，差不多就算了，被我看到了不要紧，被别人看到可难看了。现在是我的船上，你们俩偷渡的给我老实点，喏，吃饭吃饭。”
　　吕蒙吃着饭突然想起什么，“怎么好像还是忘记了什么事？”
　　陆逊哼一声：“没有禀报过主公，回去写文书好了。”
　　“告诉他干嘛？打赢了再告诉嘛，让他赞叹我孙仲谋人生第一次的攻侵战！”
　　“毛病。”

　　永安的水军原本平静的很，有一日却突然开始动静大起来，他们在江对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派去的探子也探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刘备军在沱江失利了。不但水军一败涂地，还被逼退了几十里，荆南一时半会取不下，这边恐怕是要放弃巫县前去支援了。
　　既然如此，吕蒙等人加紧了筹划，预备在他们慌乱的时候，再趁火打劫一番。
　　很快吴军内部传出消息，二公子亲到巫县，还带着陆逊，身份有别，这一到来就架空了原先的将领吕蒙，二公子做主，几乎把原先吕蒙布下的防线全部推翻重来。吕蒙再有才干，摊上这样的上司也没辙，郁闷的整天在江边钓鱼。
　　而孙权频繁调动兵力，又在江夏大张旗鼓征兵，看样子是要再送士兵上前线，支援北方和曹操抗衡的兄长孙策。
　　“孙伯符倒是用兵如神，没想到这个弟弟，除了会坐在家里看看家门口，却是用兵如猪啊；吕子明年少，好歹布防有板有眼，这孙仲谋，哈哈，稚子，一塌糊涂！”
　　孙权的动向一一汇报总结之后，关羽抚须而笑，嗤之以鼻。小孩子不懂用兵，当是过家家呢，基本上该犯的大忌都犯了，不该犯的也都犯了。
　　“那吕子明现在做什么？”
　　属下老老实实回报：“他的将军名存实亡，实权都在孙权与陆逊手中，这两人就是年少无知，信手乱来，吕蒙劝阻无力，只能消极应对，每天在江边钓鱼解闷，据说孙权早就不满他在巫县布防过重，说是浪费兵马，呵斥过好几次，想要运送士兵上北方前线去。”
　　“恩……”关羽若有所思，又想了想，“消息要继续查探，确保属实，孔明的人还未到，兹事体大，关系到我们日后与孙吴的胜负，边防上马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