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栀》复惊初

2、安静

　　几天后，崔安静客串完一个角色，卸完妆准备去吃饭，在车上时，接到顾铭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秒她才接起，放松嗓音：“喂？”

　　“在哪儿?”
　　“刚出剧组。”
　　“我给你的书看完了？”

　　崔安静差点脱口而出一句：没有。
　　那天她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一直在她行李箱躺着，回家后直接扔到茶几上长灰。想到裴姐走前给她说的话，为了自己的事业，尽量顺着他，选择了一个比较迂回的回答。
　　“我最近比较忙，看得有点少。”

　　“下周一晚上陪我吃饭。”
　　“干什么。”
　　“抽查。”

　　“可是……”
　　“我看了你的行程，那天晚上你没有安排。”

　　挂了电话，崔安静忍不住吐槽：“神经病。”
　　谢勾月在一旁疑惑问：“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崔安静没听见，低头啪啪给裴姐打字，欲哭无泪：裴姐，你刚走，顾铭就来找我麻烦！

　　见崔安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大概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谢勾月当无事发生转回头继续处理工作。

　　下车后，两人随便找了间餐馆吃饭，崔安静嫌弃打字太麻烦，直接用语音，无奈失笑：你就不要开玩笑了，你从哪儿看出他想约我，他就是想为难我。如果按你说的那样，他只想约我还好，我倒是可以用直接的理由拒绝。

　　裴姐的回答是：那也不行，你还有五年合约在他手上，表面功夫要做，你拒绝人家，你还想经历那一年没有戏接的日子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

　　涉及到事业，崔安静顿时乖巧了几分：那我去，顺道报两节课，好好学习，让他看到我的诚意。
　　裴姐倍感满意：成长了，欣慰。

　　放下手机，等菜的途中，崔安静撑着下巴，看着坐她对面的谢勾月，脑子转了转，还想挣扎一下：“勾月，周一的行程不能再加吗？”
　　“周一上午有个拍摄，下午的时间被顾总要了，晚上你可能得陪他去参加酒会。”
　　“那有没有那种，好几个月不回宜桐的戏？”
　　“目前是没有。”

　　“……”
　　崔安静有些失落，忍不住自嘲起来：“果然是人不火，只能天天被老板压榨。”
　　谢勾月皱起眉：“怎么会呢，刚来公司那天顾总嘱咐我说，要我好好照顾你。”

　　崔安静笑笑不说话。
　　但是，你不知道，这个人曾经停了我一年的工作。

　　谢勾月摘了耳机说：“不知道这个你接不接，有个旅游综艺找过我，类似lvog，除了摄影师跟拍，得自己拿相机记录，算是自由旅行，但是得去国外，只一个星期，你愿不愿意？”
　　“但我没录过出国的节目。”
　　“目前还在接触，你可以考虑考虑。”
　　"那我再想想吧。"

　　谢勾月点头，戴上耳机继续工作，忽然想到什么，摘下它然后又说：“安静，这些天来，我一直想跟你聊聊，但找不到机会。”
　　崔安静木讷抬头：“什么？”

　　谢勾月单刀直入的说：“跟你接触下来，我感觉到，你对我有防备，你似乎不太信任我，比较照顾我这边的行事风格，如果我有什么让你为难的一定要跟我说开，我知道裴姐带过你很久，感情肯定比我要深，我呢，年纪跟你一样，很多地方确实不能做得比她细致，但之后，我们俩还要一起奋斗很多年，我希望我们能敞开心扉的工作。”

　　这几天相处下来，两人都在磨合期，意见上多数会统一，但大多都是崔安静为了迁就她，她实在无法确认她到底是什么想法，因此想跟她敞开聊一聊。

　　崔安静哑言，半天才张了张口：“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的。”
　　她这个人一直有个缺点，慢热，虽然深知自己的工作性质不能放任这个缺点。从小到大养成的性格，她需要时间改变。
　　“是我的问题，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改过来的。”

　　谢勾月笑笑：“没事，以后我们多沟通就行，说出来只是不想我们以后因此闹矛盾。”
　　崔安静点头。

　　吃饭的时候，崔安静跟谢勾月提了这件事。
　　按照顾铭这种刁钻的人格，说了会抽查她就真的会这样做。

　　谢勾月是这么回答她的。
　　“不用浪费这个钱。”
　　“我有资源。”

　　*
　　第二天，崔安静戴着鸭舌帽跟口罩坐在大学的阶梯教室时，哭笑不得：“勾月，你说的资源就是来南大蹭课吗。”
　　谢勾月没带口罩，许多人见到一张成熟漂亮的生面孔，忍不住向这边头来张望，低头讨论，崔安静更是不敢大动作。

　　“是啊，听过南大建筑系的谢行言吗，今天赶巧，他的课。”
　　崔安静诚实摇头：“没有。”

　　“一个很有名的建筑师啦，香林有一家历史博物馆就是经他的手，现在在南大担任建筑系的副教授，他的选课系统都要挤爆，来蹭课是我们赚了，还好我们来得早，要不然都没位置。”
　　谢勾月提起这个人时，她听出了满满的自豪感。

　　来学习，崔安静做了充分的准备，带了本厚厚的笔记本。
　　上课前一分钟，谢勾月来了个电话从后门溜了出去，崔安静一个人坐在后排，左边是学生，桌上翻开专业书，她面前只一个空白的本子。
　　于是就有人问她：“你是不是外校的学生？”
　　崔安静的背瞬间挺直，她迟疑地点了下头。

　　“好巧，我也是。”
　　崔安静笑笑，松了口气：“好巧。”
　　“不过我不是来听他的课，我是来看他的人。”
　　崔安静再次笑眯眯：“好巧。”
　　“不说了不说了，他来了。”

　　崔安静抬头去看，只见一个黑色大衣的身影从前门走进来，走上讲台，手撑在讲桌上时，底下一片寂静。
　　具体长什么样，崔安静是没看清，她有三百度的近视眼，今天没有带隐形眼镜，只是听见旁边那位女生尖叫了几下，猜测对方可能长得不错。但娱乐圈不缺长得好看的男人。

　　她专心听自己的课，尽量不受她人影响，好在这位讲课的方式平铺直叙不拐弯抹角，一点就通，她很喜欢这种教学方式，很容易被带动，半堂课就记了大半页笔记。

　　快要下课时，谢勾月终于接完电话回来，弯着身从后门偷溜进来刚下去，抬头就跟讲台上的谢行言撞上。
　　被抓到现行，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她坐下没几秒，谢行言在讲台上随手翻了翻名册，上过他的学生都知道，这是要点人回答问题了，全场倒吸一口气，都提着不敢松。

　　谢行言头也不抬，语气从容：“中间最后一排最右边的那位同学，请分析一下今凤路三十八号动漫主题店的建筑原理。”

　　等谢行言说完后，许多学生松了口气往后面看。
　　最终都将目光定格在谢勾月身上。

　　谢勾月咬牙切齿。
　　谢行言，你坑妹呢！

　　面对众多目光，谢勾月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她撑着桌，正要说“我不是您班上的学生”，一本密密麻麻的笔记本推到她面前，上面给她写出了答案。
　　谢勾月脸不红心不跳的念出答案。

　　听到她开口，谢行言有些意外地抬头，随后走下讲台，往上走去。

　　崔安静是在他走近时才看清他的样貌，心中愕然。
　　——怎么又是他。

　　前两次光线昏暗，不能完全将他的样子纳入记忆，这次，教室灯光敞亮，她再一次被震惊。与上次见他时的打扮不同，可能是上课时需正式，头发用发胶尽数弄了上去，使这张脸完整地显露出来，鼻梁高挺，轮廓线条清晰，立体得宛如特意雕刻，一双狭长的双眼细细盯着人时，那处冷冽会更加明显。

　　谢行言抽出她手上的本子，这清秀娟丽的字一看就不是出自谢勾月的手，目光放到她旁边的人身上。
　　虽依然看不见她的模样，但感觉到她的怀揣不安。
　　他什么话也没说，走去讲台又折回，回来时，手上多了本书。
　　连同她的笔记本一同推过过去，嗓音清冽：“笔记做得不错，但答案不全面，这本书上面的解析更详细一点。”

　　谢行言重新回到讲台，针对刚刚那个问题重新讲了一遍，耳边敞着他声音，崔安静看着面前的这本书，微卷的封面，上面有他翻阅过的痕迹，游神在外的心还没收回来。

　　又是刚刚跟她说话的人，声音略显激动：“我去姐妹，这本书你能卖给我吗？多少钱我都愿意买！”

　　谢勾月一口回绝：“多少钱都不卖！”
　　那女生切了声“有什么了不起的”，吃了闭门羹便也没在继续问。

　　临近下课，谢勾月扯了扯她的衣袖：“安静，还在想什么呢，下课了去南大的食堂吃怎么样？”
　　崔安静回神点头。

　　下课后，很多学生下堂还有其他地方的课，背着书就往外走，很快，教室里的人少了大半，崔安静将笔记跟那本书放进包：“走吧。”

　　谢勾月：“等个人。”
　　崔安静正要问等谁，谢行言已经走了上来，朝她们说：“走吧。”

　　崔安静在此时发觉不太对劲。
　　她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
　　谢勾月，谢行言。有那么巧的事情吗？

　　应要求，谢行言带她们去了南大的食堂。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食堂人不多，找了一处比较隐秘的角落坐下，点了三份砂锅米线。

　　期间，谢行言去给她们俩点了两杯热可可。
　　趁着这个空隙，崔安静不确定地问：“勾月，你跟谢行言是？”
　　谢勾月这才想起来忘了介绍：“哦，不好意思呀，其实我们是兄妹，之前忘了跟你说。”

　　崔安静有些为难的语气开口：“那我之前还把他当成司机，他会不会不太高兴啊？”
　　说到这儿，谢勾月忍不住发笑：“不用放心上，他那天本来就是被我拽来当司机的哈哈哈。”

　　崔安静还是有点不安心。
　　谢勾月说：“安静，我看你微博好久没有更新了，粉丝都沉淀了，今天更新一下微博吧。”
　　崔安静：“我不知道发什么。”

　　“给你拍张照片，今天的状态松弛感十足最适合出图足。”

　　谢行言端着两杯热可可回来时，谢勾月正在给崔安静拍照：“对，头稍微转过去一点，下巴抬起来，对，绝美女明星就是你。”

　　他顿足站在原地，不去打扰她们。
　　崔安静摘了口罩，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半张脸，下巴小巧，朱唇粉面。
　　崔安静本来在凹造型，看到谢行言站那儿时，整个人的肢体开始僵硬，她太好意思坐正身体：“好了，就那几张吧。”

　　见她们结束，谢行言才走过去，将其中一杯放在崔安静面前。
　　崔安静小声道了句：“谢谢。”
　　谢行言低声："不用。"

　　谢勾月忙着选照片，挑半天都不挑出一张满意的，感觉差点打光，她抬头看了看顶上，坐这个位置正好是灯下。
　　于是起身将谢行言挤过去：“哥，你坐去安静旁边，我给她拍几张照片。”
　　崔安静诧异，身体不太愿意动：“啊？还要拍吗，刚刚那些不够吗。”
　　谢勾月：“差点灯光。”
　　“安静，你把帽子摘了吧，现在食堂没有什么人。”

　　身边的人突然换成一个男人，崔安静的肢体更不自在，她摘掉帽子，心想今天还好洗头了，转过头不经意跟谢行言撞上视线，又急忙躲开，面对镜头，实在不知道该摆什么造型，生硬地举了个剪刀手。

　　表情生涩茫然，像突然被抓拍而摆出的动作，有种天然萌。
　　崔安静在娱乐圈有个“初恋女神”的称号，长得漂亮而且气质很纯净，那双眼睛清澈得仿佛没有任何杂质。
　　谢勾月发出满意的声儿：“可以，就是这样，是我要的那种感觉。”
　　“你的微博是公司在管还是自己那儿。”
　　崔安静：“我不太怎么发微博，之前一直放在裴姐那儿，她休假后是我在用，我现在把账号密码发给你，以后你管吧。”

　　谢勾月：“行吧。”
　　谢勾月一顿操作后，终于登上她的微博，仿佛有好几千的消息弹出来，她的手机不停地在响：“我觉得你这些私信，可以定期翻下牌，给粉丝一点福利，可以更好地留住粉，你的微博太死了，除了广告还是广告。”

　　崔安静有种长期要当甩手掌柜的打算：“你处理吧，忙不过来的话，可以问顾铭要个助理，他答应我了的。”
　　谢勾月托着下巴：“安静，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愿意跟你的粉丝交流？”
　　崔安静摇头：“不工作的时候，我想给自己留点生活空间。”

　　“适当的……”谢勾月还想说什么，这时，老板娘端着一锅海鲜砂锅走过来，问谁是28号。谢勾月刚好是28号，她将号给过去，也没有要提换回座位的事情。
　　老板娘却没立刻走，注意到崔安静，一番思索，以为真的见到了明星，南江口音都彪了出来：“姑娘，你长得好像一个明星，唉？好像还真……”

　　老板娘的话没说完，谢行言将崔安静的鸭舌帽重新扣头上，截断她的话，同样一口流利的南江话：“老板娘，上次从景德镇带给你的锅好用吗。”
　　“好用的话，我下次过去再给你带。”

　　老板娘的注意就这样被他拉过去。打发走人后，崔安静将帽檐压正，小声说：“谢谢你。”
　　谢行言语气没什么变化：“不用。”
　　说完，看向谢勾月：“吃完我送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