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栀》复惊初

1、安静

　　国庆结束后，宜桐很快迎来霜降，作为北方城市，到了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寒冷也悄悄来临。

　　崔安静凌晨五点收工，回到宜桐，已经是早上六点。睡到下午五点，迷迷糊糊摘开眼罩，伸手关掉闹钟，继续躺回去，在床上磨蹭了快十分钟才起床洗漱。

　　今晚没有安排，崔安静准备下楼买点菜回来做饭，天气预报说，晚上七点会有局部大暴雨，是宜桐近几年最大的一场暴雨。拉开窗帘，外面果然已经黑云密布，沉闷得连树木都在颤颤抖动。

　　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嗡嗡振动，她没注意到，等换好鞋，电话已经自动挂断。推开单元门，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她撑开伞，走进雨里。

　　暴雨天的超市的人居然挺多的，只是想去买些蔬菜跟水果，愣是排了十分钟才结完账，提着回去时，突然想到家里的打火机没油了，于是又拐进一家小店。

　　老板不在，崔安静正想作罢离开，包里的电话又响起来，她止步接听：“裴姐。”
　　“李导的那部电影的剧本读得怎么样？”
　　听到有人收伞的声音，崔安静抬头看了眼，背影很快消失在小店的货架中，见不是老板，她往旁边站。

　　“嗯，挺好的。”
　　　“那就行，这部电影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入行来接的第一部电影，很重要。”
　　“嗯，我知道。”
　　“还有就是，我的产假已经批了，明天公司会给你派一位经纪人，工作我已经跟她对接好了，工作安排你听她的就行。”
　　“是谁？”
　　电话里安静两秒：“公司刚招进来的新人。”
　　“……”
　　“但是人家背景硬。”

　　李裴也不知道怎么说，在那边叹了声气。本来是公司一位金牌经纪人来带崔安静，哪知道顾铭转头就让一位新人来，这种情况到已经见怪不怪了。崔安静性子出了名的倔，他在用打压的方式让她服软。

　　但她百分百肯定，他这招对崔安静完全没有用。

　　但还是语重心长道：“等我休完产假回来，可能也不会再跟你一起工作，要不你找个时间，找顾总聊一下，哄哄他？”

　　听到“哄哄”这两个字，崔安静平淡的表情出现了裂痕，睫毛垂下，语气没什么变化：“知道了。裴姐，之前我跟你说的，想把工作重心放去香林，你有没有……”

　　李裴：“这你放心，我没跟顾铭说。”
　　跟他说了，他会同意？
　　“我跟那位对接工作的时候提了，接活动尽量选香林。”
　　“谢谢。”

　　“安静，其实宜桐跟香林的资源差不了多少，你转去香林，是想离家近点？”
　　她记得，崔安静是南江人。

　　崔安静：“只是一方面原因。”
　　倾盆大雨如大粒珍珠砸上屋檐，无数的银丝席卷天地间一切杂质。

　　宜桐很好，只是不喜欢。
　　冷意掠过胳膊，引起一阵鸡皮疙瘩，突然被人碰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差点脱手，崔安静挂断电话，侧头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抬眼，与一张男人的脸对接。

　　男人长得很好看，神色自若，眼底是那样的漆黑，眉梢上挂着水，没有丝毫的落魄，睫毛下一侧阴影，嘴唇轻轻一扯，嗓音低沉，开口都很冷淡的样子。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尽管在娱乐圈见过各种帅气的男人，此时，心神还是有被震慑到。

　　耳边是呼啸的疾风，连着耳尖都是凉的，崔安静不自觉放紧呼吸。
　　他对她说了声抱歉。

　　这家店很小，红色的四四方方牌子，上边描着“便宜小店”几个白字，又破又旧。男人身形高大，她大概只到他肩膀那儿，压迫感十足，朝他摇了摇头，然后若无其事往左边挪了小步，远离他。

　　谢行言的视线落在那颗脑袋上，圆圆的，带着口罩，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那小截突出来的鼻根，站在这儿，刚够到他肩膀，身子薄得跟张纸，很快他便移开视线。

　　老板这时走了过来，一边收起伞，一边抱歉说：“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库房进水了。”

　　老板在这开店开了快十年，街坊邻居都认识得差不多了，一般来的顾客都自来熟，什么话题都能聊上两句，这次，两个人没一个搭理他的话。
　　“……”
　　气氛难免有些尴尬，老板摸摸鼻子，见他们还等着，很快将这段遮掩过去：“要点什么？我给你们拿。”
　　“麻烦给我拿个打火机。”
　　“一包烟。”
　　这次两人倒是异口同声。

　　老板这会儿是乐了。
　　“嘿，真有意思。”
　　谢行言注意到老板投过来的打趣，面不改色说：“顺便也拿个打火机。”
　　老板笑眯眯：“好哩！”

　　崔安静率先结完账，撑伞走出店门，迎面闯来一个毛毛躁躁的小男孩，瞬间把她手上提着的东西撞飞出去，两颗苹果滚了一圈落到水洼里，小男孩见状，赶紧回过头道歉。

　　崔安静的心仿佛随着那两颗苹果沉底。
　　啊啊，这一刻……心情不悦地看向对方，见是个初中生，崔安静只能强忍着将要暴走的冲动，摇头说没事。

　　弯腰捡起来后，想也不想，重重扔进垃圾桶，一脚踩进水坑，头也不回往前走，也不管脏水全溅在腿上。
　　后面出来的谢行言将这一切揽入视线，雨势不见小，收回视线又折回店里拿了把伞。
　　*

　　翌日，崔安静回公司，等电梯时，遇到了顾铭，身边跟着一个高个女孩，面孔生疏。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褐色领带，提着公文包站在她左边，一张脸永远一个表情，下巴微抬，不苟言笑。女孩站他旁边，刚一走近，就自来熟的打招呼：“哈喽。”
　　“……”

　　崔安静保持礼貌，友好地回了一句：“您好。”
　　转而又看向顾铭：“顾总早上好。”
　　听到她主动开口，顾铭才悠悠扭头看向她，点了点头，朝她介绍：“这位叫谢勾月，是你的新经纪人。”

　　崔安静重新看向面前这个女孩，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她不动声色地打量。

　　谢勾月是一位典型的肤白貌美富二代，栗色的卷发，贴着假睫毛，妆容精致，全身上下穿得都是品牌。

　　崔安静再次对着她弯了弯唇。这一刻，终于知道裴姐说的那句“但是人家背景硬”。
　　简单打过照面后，去到公司，顾铭就把她们两个找进办公室聊了会儿，聊完后，顾铭单独叫她留下。

　　门重新阖上。
　　崔安静保持一贯的微笑：“顾总还有什么事吗？”
　　“先把你的笑收起来。”顾铭头也不抬。
　　“晚上有没有时间。”
　　崔安静想了想：“没有。”
　　顾铭抬起头。
　　见他一脸“不爽”的表情，崔安静解释道：“明早有个活动，晚上得飞香林。”
　　“香林的活动你倒是跑得积极。”顾铭哼笑。

　　“……”
　　“行了，想去就去吧。给你拿了两本书，你看看需不需要。”
　　崔安静垂眸，一本厚厚的书甩到她面前，西方建筑学。
　　眼眸亮了亮：“有这方面的戏？”
　　“就你现在这个状态，能有什么戏。”顾铭脱口就是一句打击。
　　崔安静眼眸暗下来。
　　顾铭看她一眼，顿了顿放松语气：“前几天你朋友圈不是转发了一条建筑学课程？我特意托国外朋友给你拿的书，没事的时候就翻开看看，过几天我抽查。”

　　这一刻，崔安静头顶飘过一万个感叹号！
　　那是她弟弟的课啊……
　　他是怎么误解成她对这方面有兴趣……

　　崔安静抱着两本书走出他的办公室，迎面走来一位男同事，见她手上拿的书问：“安静，最近终于要接戏了？”

　　“……”
　　离开公司前，崔安静单独去找谢勾月聊了聊，确认完最近的工作，互相了解了一下，才知道，谢勾月跟她同龄，这点让她有点为难，她恐怕工作上两人会有分歧，但闲聊的过程中还算合得来，这才让她的顾虑少了点。

　　再回宜桐是两天后。落地后，又是晚上十点。
　　到了地下停车场，崔安静往平常那个车位走去，谢勾月叫住她说：“安静，忘了跟你说，司机大叔今天休病假了，恐怕不能过来接我们。”

　　崔安静停住脚步：“噢没事，那叫车吧。”
　　正要走，身后的人又说：“车已经来了。”

　　这么快？
　　崔安静心里疑惑，转身看见谢勾月朝着一个地方挥手，投去视线，一辆黑色低调的车往这边行驶。

　　车在她们跟前停下，崔安静看了眼谢勾月，似乎询问是这辆？看到她点头，才装上行李，一头钻进去。

　　等谢勾月坐稳后，崔安静朝着前面的司机开口：“司机师傅，先去……”
　　声音突然停住，侧头问：“你家住哪儿？”
　　谢勾月报了个名字。

　　崔安静：“先去浅湾，然后去栖上云阁。”
　　话音落下，谢勾月咯咯笑出声。
　　崔安静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谢勾月无辜摇头：“没有啊。”

　　车启动后，崔安静摘了发夹，头发散下来靠着座椅睡了过去，
　　谢勾月玩了会儿手机，觉得没趣，扔了手机说：“哥，一定得帮我把我家艺人安全送到家啊。”
　　开车的男人没说话，她知道他听见了，转头看向窗外。
　　再过一段时间，宜桐就要下雪了。

　　崔安静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时，车已经停到她家小区外面。

　　裴姐休假前的话还历历在目，千万叮嘱她“一个人坐车千万不要在睡过去”，才过几天，全忘了。她撑起身子，去拉车门，打不开，这一瞬间，她的心慌了起来，连带着的语气都有一丝紧张：“师傅开下锁。”

　　她看不见前方男人的长相，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正被他的一举一动牵扯，直到听到锁开的声音，才敢重重吐了吐气。

　　她道了声谢谢，开门下车。动作不难看出有一丝慌乱。
　　下车后，一股冷风直往脸上，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何时下雨了。

　　还好养成了带伞的习惯，从包里拿出伞撑开，下车时，男人已经把行李箱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

　　雨朦朦胧胧，车里那张不清的脸越来越清晰。
　　___原来是他。
　　在便宜小店遇到的那个男人。

　　他手上提着她的20寸行李箱，跟拎包一样轻松简单走过来，表情淡漠，气场太过于肃静，站她跟前，压迫性十足地罩住她，逼得她想后退。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长这么好看的滴滴车司机。
　　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有点不太礼貌，连忙移开视线，看向他身后的那盏灯。人走近后，呼吸一顿，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不小心踩到石头，肩上的包顺着往下掉，一本崭新的书掉在地上。

　　是顾铭给她的那本建筑学，此时已经被弄脏，她来不及弯腰去捡，匆匆忙忙对上他的视线，那些在灯光下早已经锻炼出来的胆子跟自信，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脑中一热，崔安静开口：“支付宝可以吗？”

　　话刚说出去，她差点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当接单平台不存在吗！！对方会不会以为她是个傻子！！

　　她刚刚还差点把他当成坏人。
　　正当她想说点什么来解释时。
　　男人已经将行李箱立在她面前，看向地上躺着的那本书，弯腰替她捡起，递给她：“你的书。”

　　崔安静愣愣接过，小声说：“谢谢。”
　　等她想在说什么时，男人已经打开驾驶座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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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预收《折给狸狸的信》
秦则见到应梨是在朋友的升迁宴上，她坐在最边上，面对何贝玉的殷勤，一脸漫不经心的应付，众喧过后，两人在洗手间碰了一面，秦则摘下手表，垂眸认真地洗手，突然，一道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则：“？”
一个月后，又一次聚会上，何贝玉孤身前来，前阵日子大肆宣扬的那个女朋友没在身边，后来一问，原来是被人甩了。整个包厢响起何贝玉心碎的哭声，他抱着秦则，嘴里念叨。
“听兄弟一句劝，不要对这样的女人付出，她根本没有心！”
彼时，秦则一边安慰自家的好兄弟，一边三心二意的看手机，有一下没一下的响。
正是应梨发过来的邀约。
应梨：【晚上一起吃饭吗？】
又一个月后，何贝玉实在放不下应梨，组了一个局，一大帮人过来帮他追人，秦则进来时，何贝玉像看到了最后一丝希望，抓住他的手说，则哥，你声音好听说话最是动人，等会儿一定要帮我说说好话。
秦则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应梨最终还是没有去赴约。
一帮人只好苦口婆心地相劝他放弃，却没人注意到秦则悄悄离场。
无人知道楼上的休息室里，应梨正坐在秦则腿上，用气息在他耳边轻佛：“你希望我去吗？”
一只青筋爆起的手腕横在她蝴蝶骨上，沉声忍耐警告她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