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栀》复惊初

15、安静

　　谢行言很晚才看到她的回复。发完那条信息后，来了一个紧急电话，一直在书房呆到凌晨十二点。他顺手摘下眼镜，双指摁住自己的太阳穴缓解疲劳。本该习惯性先进浴室洗漱的他，先走至床边，捡起柜上的手机。
　　他的社交软件里加了许多学生，因此打开手机常常会有信息，明知大概率会是某个学生的信息，看到有她的信息跳出来时，精神恢复了些。

　　崔安静：为感谢谢老师不辞辛苦的传道受业，周五晚上，诚恳邀请谢老师前往筑泥小苑小聚一餐，千万要来哦！

　　他坐在深灰色的床罩上，挑眉勾了勾唇。
　　谢行言：私房菜馆？

　　崔安静刚定完明天的机票，切出画面刚好看到他的回复。
　　细细揣摩了一番这话的意思，以为他去过这家，于是问。
　　崔安静：你去过呀？

　　谢行言重新戴上眼镜：没有，听朋友提过，这家店有些难定位置。

　　没去过就好，她松了口气：是有点难定，我刚回宜桐的时候就订了。

　　谢行言：嗯。
　　崔安静躺回床上，侧着身玩手机。
　　崔安静：你刚刚忙完工作吗。

　　谢行言：嗯，刚忙完。
　　崔安静：今天我去吃饭，碰到了你妈妈，你也去了吗？

　　何止去了。
　　谢行言：嗯，去了。

　　崔安静：噢，我看见你来接他们，还以为你没去呢。
　　谢行言：没有，今晚是谢勾月的接风宴，我也在。

　　原来是接风宴啊，家里人真好，崔安静忍不住羡慕：但你好像没有看到我。

　　谢行言：我知道你来了。

　　崔安静：？？？

　　谢行言又想起他看到的那幕，怎么会没看到。
　　谢行言：谢勾月回包间的时候说了。

　　“……”
　　崔安静：“好吧。”
　　其实她想问，你都知道我在，我跟谢勾月说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搭理我，难道说没听出我的声音吗。又转头想了想，他才不是那种故意不理人的人，可能是真的没听见。
　　大概是对他的滤镜太深，都忘记上次她不小心惹他生气后，被他晾了两个星期。

　　谢行言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竟过去了四十几分钟。
　　崔安静又说：我明天早上要飞香林，可能得晚上才回来。
　　谢行言抓住重点：去香林做什么？

　　崔安静：看房。
　　崔安静：我想在香林买套房子，也没什么买房经验，我打算下去去看看，满意的话我就定。

　　谢行言问：怎么不买宜桐的房子。
　　据他所知，崔安静这几年一直在宜桐生活。

　　崔安静说：我不喜欢宜桐，香林离我老家近，也方便我把父母接过来住段时间。

　　镜片有些模糊，他又摘下放到一旁，指尖点进一个程序，搜索飞往香林的机票。
　　犹豫了一番，斟酌开口说：明天我没课，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过去看一下。

　　崔安静看到这条时，双眼亮了亮。如果谢行言跟她一起去看房，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都已经麻烦过他这么多次了，也不在乎这一下了：需要！我给你包来回机票！！

　　谢行言没拒绝：行。
　　两人又聊了一点七七八八的琐事，聊到最后，谢行言说要去洗澡了，话题才结束。

　　……

　　第二天一早两人落地香林，吃完早餐，崔安静直接联系了那位中介去看房。
　　走进小区，电梯直上十二楼，一推开门，浓重的水泥味扑鼻而来，崔安静戴着口罩都能闻到，她看了一眼谢行言，从包里拿出一个口罩想要递给他，却见他已经径直往里走去，只好跟着中介走进里头一间卧室。

　　走完一圈下来，崔安静不是特别满意，面积太大了，她要不了那么大的房。
　　她问：“还有没有小一点的？”
　　男中介说有，以为他们两人是一对，多问了一句两位是不是要用来做新房。

　　崔安静看了眼不远处的男人，赶紧说不是。

　　一个上午连续看了好几处，她都不是很满意。
　　中午吃饭，两人选了一家面馆，崔安静点了一份牛肉面，面上上来时，她尝了一口后皱眉呀了一声：“我忘记说不要辣椒了。”

　　昨晚上吃完那顿饭后，回去她的肠胃很不舒服，应该是吃太猛了。

　　谢行言看向她那碗面，红色的油悬浮在上面，他什么也没说，起身去窗口：“麻烦我的那碗面不要放辣椒。”

　　老板娘刚将他的面煮好捞进碗里，正要放调料，听到这话才想起忘记问口味了：“好哩。”

　　重新坐回去后，正看见她在往外挑辣椒，一颗脑袋垂着，搭在耳边的头发柔软的垂下来。
　　“我那碗没放辣椒，等会儿你吃那碗。”

　　崔安静正在专心致志挑辣椒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有些懵：“那我这碗怎么办？”
　　谢行言抽了两根筷子，直接将她这碗挪到自己面前：“我吃。”

　　“但是我吃过了。”崔安静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谢行言似乎一点都不嫌弃地尝了一口，“我不介意。”

　　“……”
　　好吧。

　　崔安静有一点点洁癖，她不能跟别人同吃一碗面或者同喝一瓶水，看着谢行言一口接一口吃着她的面时，耳朵居然不自觉发烫。

　　真是奇怪。

　　吃完后，谢行言问她：“还要继续看房吗？”
　　崔安静摇头：“不想了，他的房源我都不喜欢。”
　　感觉白来这趟。

　　“我认识一个卖房的，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型可以告诉我，我让人帮你留意。”
　　崔安静没客气：“好啊。”
　　此时，老板娘走了过来，声音有些激动：“你是电视上那个女明星吧。”
　　崔安静还没来得及戴上口罩，闻声看向她，一张脸全然暴露。

　　“还真是。”确认过没认错人，老板娘抑制不住激动，用本地方言叫了声老伴，接着一股男人走出来，把手机拿给她，老板娘询问，“我能不能跟你拍个照，我女儿特别喜欢你。”

　　老板娘嗓门特别大，还好此时店里没有人，要不然不知道会露多少照片出去，她倒是不怕，怕谢行言受牵连。
　　她速战速决跟老板娘合完照，还给她签了名，将纸跟笔还给她，老板娘接过笑着问：“这位是不是你的小男朋友。”

　　听到这儿，崔安静轻皱了一下眉，郑重说：“不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如果你拍得有他的照片，还得麻烦你删掉，他不喜欢自己的照片被人放到网上。”

　　老板娘连忙说：“放心，我没拍。”

　　崔安静这才放心，重新戴上口罩：“那我们先走了，祝您生意兴隆。”

　　老板娘在后面说：“欢迎下次光临啊。”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冒着雨走很远后，进入一处凉亭，崔安静才敢停下试着转头看谢行言：“还好跑得快，要不然被人围了就走不掉了。”
　　谢行言低头看两人湿透的肩膀，挑眉，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

　　“……”
　　崔安静整理了一下刘海，已经变得湿湿的，她不耐烦顺到一边。
　　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

　　“房是看不成了，我们回宜桐吧。”她从包里拿出雨具，一把墨绿色的太阳伞，问他：“现在下雨了，只有一把伞，将就下？”
　　谢行言明白她的意思。
　　两人得躲一把伞。
　　但看到她撑开抬高，微微吃力试图举过他的头顶时，不禁笑了一下。
　　难道她就打算一直这么举着？

　　崔安静不明白他怎么突然笑了，正要问他笑什么，手中的伞脱手被人接过，撑在她上方。

　　她抬起头，与他视线相交。

　　石栏下面是一片绿色的湖，旁边是翠绿的竹，细雨慢慢被风送过来，沙沙的声音响起。

　　她听见有人路过的声音，脚踩过地面发出湿润的黏糊声。
　　她不由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宜桐的一个暴雨天。
　　一家便宜小店。
　　她问：“你认得吗。”

　　谢行言：“什么？”

　　“我们第一次见面。”她看向雾气朦胧的湖，轻声说，“在下雨天。”
　　谢行言脑中出现一个身影，举着墨绿色的伞，只因苹果掉在了地上，便全部扔进垃圾桶。
　　“原来是你。”

　　原来我早在那个时候就见过不一样的你。

　　*
　　王焦江的岳父是港城有名的商人，一场女儿的生日晚宴，几乎大半个港城名人都过来祝贺，崔安静挽着顾铭入场，这样的大场面，手掌心不自觉生出汗。

　　察觉到她的紧张，顾铭轻轻在她手上拍了两下，以示安慰：“不用这么紧张，等会儿跟紧我。”
　　看见王美琳带着王焦江走过来，向服务生拿了两杯香槟，给她一杯后走过去：“姑姑，姑父。”
　　崔安静跟在后面，听到顾铭的称呼，瞳孔震惊。
　　他刚刚叫他们什么？
　　姑父姑母？
　　所以，他跟王焦江是一家人。

　　“这是崔安静，我们公司的艺人。”顾铭朝他们介绍。
　　崔安静打了个招呼，看向王美琳。
　　四十几岁的年纪，皮肤却保养得很好，一身鎏金露背礼裙，光影华丽，勾勒出大片好身材，配上胸前的珠宝，衬得更华丽贵气。
　　这个品牌的礼服她认得，就算是圈内一线大明星也很难借到。
　　王美琳勾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我知道，很有名。”

　　崔安静在娱乐圈见个各式各样的眼神，却第一次见这种带着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说出的话，像是在暗指什么。

　　“崔小姐。”王美琳有意无意扫了一眼身后不说话的王焦江，拿了杯酒，“喝一杯？”

　　崔安静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知道这样的场合避免不了喝酒，来之前她自己吃了过敏药。

　　王美琳见她空杯，只是象征性抿了一口，故意为难她似的，随后直接将顾铭带走，留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