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栀》复惊初

14、安静

　　春寒料峭的初春过后，清冷的城市再次生机盎然起来，一朵淡黄色的小花从砖墙角落冒出新鲜的花瓣。

　　今年的开头，崔安静格外忙，各种宣传活动，商务还签约了两个小品牌，剧组请不了假，只能先拍完几场的戏，然后晚上结束后又匆匆赶回去。好在，到五月中旬时，这部戏终于杀青了。

　　回到宜桐，崔安静去公司开了一个小小的会，会议内容很简单，商量给她定位一个人设。
　　开完后，崔安静被顾铭半路截住：“有点事跟你说。”
　　崔安静确实有事跟他说，便上车。

　　顾铭踩下油门，车像弓箭飞速冲出去，他开车一向快，他喜欢追求这种压迫心脏的刺激，因此，崔安静除了不得已的情况下很少会坐他的车。

　　“你想吃什么菜？”顾铭问。

　　崔安静实在是不想跟他去吃那种港式菜品，便不客气说：“我想吃湘菜。”
　　“你自己找，给我导航。”

　　崔安静找了一家看着还不错的湘菜馆，给他导航，他们从年前那一次小吵便再没见过面，顾铭刚刚瞄了她好几眼，发现她瘦了许多：“我后备箱有两盒阿胶，等会儿你拿走。”

　　崔安静想拒绝，顾铭接着又开口：“过两天跟我去参加一下王导太太的生日晚会。”
　　“王焦江？”
　　“对，好歹是个导演，让人家失了这么大的面子，去道个歉，以后在娱乐圈少不了打交道。”

　　崔安静觉得莫名其妙：“我从头到尾没答应过，为什么要我去道歉？”

　　“只是去露个面。”顾铭不想跟她在车上吵，心烦道，“我替你答应的，我去道歉行了吧。”
　　“崔安静，你也就跟我横，换了别人，你最好也能这样。”

　　又是这种夹枪带棒的话，崔安静缓了缓呼吸，当做没听见。
　　谁会像你这么欺负人。

　　到了饭店，崔安静先下车进去。

　　没一会儿，顾铭走进来了，商务风格的穿搭，一张英俊的脸，频频引来注目。他坐下后，崔安静才点菜，点的都是辣菜，顾铭低头一瞧，作为一个从小在港城长大的人，前大半辈子没吃过什么辣味的菜，他嗤笑：“你故意的呢。”

　　崔安静抿唇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你可以自己点些不辣的。”

　　“行了就这样吧，点这么多吃得完吗你，浪费。”

　　“……”
　　“我去趟洗手间。”

　　顾铭看着她消失在转角的背影，叫来了服务员，“再给我来三杯果汁。”
　　洗完手，崔安静擦干手扔掉纸团，正打算出去时，身后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

　　崔安静转身，居然是谢勾月：“这么巧？”

　　谢勾月也很意外：“我跟我爸妈过来吃饭，你什么时候来的。”
　　崔安静：“刚过来。”

　　谢勾月说：“跟顾铭？”
　　崔安静点头，刚要说什么，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宝贝，那是谁啊？”

　　她看过去，便看见一个穿着紫色连衣裙的女人走过来，长相美丽，绰有风姿，谢勾月挽上去，叫了声妈妈，然后对着她们相互介绍。

　　崔安静戴着口罩，崔林茹看不清全脸，只能看她白净的皮肤跟那双水灵的眼睛，光是这一点就不难看出底下会是一张怎样好看的脸，笑得心花怒放：“你就是月月经常说的安静吧，你好，我是月月的妈妈。”

　　“阿姨好。”崔安静有些局促，微微鞠躬，“谢谢您上次的牛肉干，很好吃，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您。”

　　“好吃就行，那我下次再叫月月给你拿点。”才第一次见面，崔林茹就觉得这姑娘是越看越喜欢，笑得不得了，“正好你也过来吃饭，要不去阿姨的包间，我们一起吃？”

　　崔安静还没开口，谢勾月就说：“妈妈人家是来谈事情的。”
　　避免了她尴尬。

　　崔林茹不高兴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看向崔安静：“不好意思啊安静，是阿姨唐突了。”
　　崔安静摇头：“没事阿姨，这次是有些不凑巧，下次我请你吃饭。”

　　“那我可就期待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崔安静笑道：“拜拜。”

　　回到包间，崔林茹还合不拢嘴：“这个小姑娘我看着就很喜欢。”
　　谢父原本在跟谢行言说话，听到她的话，抬头问：“哪个小姑娘。”

　　谢勾月坐下，先是看了眼谢行言，然后答：“妈妈说的是我带的那位艺人啦，刚刚在洗手间碰到了，她正好也过来吃饭。”

　　闻言，谢行言垂着的眼皮动了动。

　　谢父说：“那怎么不叫人家过来一起吃饭。”
　　崔林茹不耐烦说：“人家是大明星，行程都是安排好的，哪有那么多时间，你以为谁都像你。”

　　他说了什么了？谢父莫名中枪：“……”
　　而且他怎么了，他唐唐一个大公司的董事长，也很忙的好吧。

　　谢勾月咯咯笑出声，站出来解释：“她今晚上要跟我们老板吃饭，所以不能过来，你们要是想跟她吃饭，我可以提前安排。”

　　话音刚落，谢行言突然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谢勾月看他一眼。
　　崔林茹撇了他一眼，弯着的唇压下去：“整日像个大忙人，吃个饭都不消停。”

　　谢行言走出包厢，往右直走。他们这间包厢在最左边。

　　这家店的包厢不像其他店设计得这么封闭，每个包间采用了中式景墙分隔，因此可以透过留白空间看见里面的人。谢行言穿过每一间包厢门口，手中的电话在不停震动，脚步却不急不缓，似乎刻意放缓。

　　他走到一处角落，这里人少，安静，他重播回去，镜片底下的眼眸没有波澜。

　　电话那头是他的学生，向他答疑解惑，大概讲了十分钟，等那边挂完电话，谢行言握住手机转身向包厢走
　　服务员推着餐车与他相交而过，谢行言往旁边站，听门帘掀开的声音，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门帘是白色的麻布，上面画了涂鸦，掀开那瞬间，他清晰的看见坐在里面那张熟悉面孔，容色明眸，干净透彻。

　　四五个月没见，她好像瘦了不少。

　　那个男人他见过。

　　回到包间，菜已经上齐了，谢行言神色如常走进去，刚坐下，崔林茹说：“昨晚上林阿姨家的女儿从国外回来了，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约一下去吃个饭。”

　　又是一个相亲局。

　　谢行言喝了口汤，语气淡淡说：“妈，婚姻的事我暂时没有什么打算。”

　　崔林茹放下筷子：“你已经三十了，什么叫暂时没有打算，等到合适的人都结婚了你才作打算吗？”
　　谢行言没有什么反应：“现在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人，不想去浪费这些时间。”

　　崔林茹被气得脸色一变，保持着最后的优雅才没拍桌：“什么叫没有合适的人，林阿姨家的女儿哪样不好，高学历，跟你又是同专业，聊天没有代沟，你说说哪儿不合适！”

　　谢行言依旧：“那你就当我是那个不合适人家的人。”
　　“不行了不行了。”崔林茹面红耳赤看向谢卓昌，“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就是这么跟他妈说话的！”

　　谢卓昌只好瞪他一眼：“谢行言，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谢勾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开口说：“妈妈，现在是自由恋爱时代，哥哥不喜欢您就不别为难他了。”

　　“那你说说他喜欢什么人。”崔林茹看她。

　　“……这。”谢勾月仔细想了想，从小到大好像真的没见到他身边有什么女孩出现，只好说，“会有的。”

　　……

　　吃完饭，顾铭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个礼盒，说是给她的杀青礼物，崔安静看他被辣得通红的嘴，只好收下：“谢谢。”

　　将礼物给她，顾铭拿起果汁又喝了一口，这已经是第三杯，而崔安静那杯没怎么动过：“下次不许选湘菜馆，太辣了。”

　　崔安静忍俊不禁。

　　结完账，顾铭去停车场开车，崔安静则在门口等他。
　　不巧再度遇上要回去的谢勾月一家。

　　车还没来，崔林茹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谢行言开车过来，崔林茹才依依不舍放开她：“安静，有空跟勾月来家里吃饭。”
　　崔安静点头：“好，拜拜。”

　　车就停在她面前，她认得谢行言的车。
　　谢勾月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放下车窗：“那我们先走了。”

　　视线看过去，谢行言掌着方向盘，下颌线清明，崔安静不动声色移开看着谢勾月：“拜拜。”

　　等他们走后，顾铭将车开了过来。

　　到家时，崔安静放下手机充电，洗完澡出来，发现有个未接电话。

　　拨回去后，发现是她上个月找的中介，那边说，最近有套楼盘开售，地段都是最好的，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去香林看看。

　　崔安静没立即回复，说先考虑一下。

　　说是考虑，其实是找谢勾月确认一下后面的行程，她得腾个时间去看房。
　　确定好时间，崔安静给中介回了个电话。

　　手机放置一边，嗡嗡震动两下，刚加上中介的微信，本以为是那边发过来的消息，结果是谢行言的。
　　还是半个小时就发的，怎么现在才提醒她。

　　一段很简单的话。
　　谢行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距离他们上一次联系，还是一个月前，戏中有一段男女主修缮寺庙的剧情，涉及了一点古建筑学，有些细节她只好向他求助。
　　那次，他耐心跟她答复到凌晨一点。

　　崔安静坐在床边，看着这句话，不禁笑出声。

　　崔安静：记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这么多人情，她都不知道欠了他多少顿饭。

　　刚回宜桐的时候，她就去定了一家酒楼，但那家太火爆，最近的位置都订了出去，她只定到了这周五，还有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