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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您把我当什么 ...

  •   那碗面最终还是没有进澹轼的肚子。
      虽然澹轼表示这是殿下的心意,不管怎样都是最好的,可柳绥燃仍旧担心那一碗面下肚,澹轼这小身板儿怕是要一命呜呼。
      最后还是把厨房大娘喊回来,重新煮了一碗长寿面。
      因为柳绥燃觉得,长寿面都煮过了,却没进肚子,怕是有些不吉利。
      若是放在上辈子,柳绥燃是从来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只是他的复生,再加上澹轼又是真真切切在他面前死过一回的,他不敢不信。
      不过,厨房大娘那个见了鬼一样的眼神倒是叫他有些许无奈。
      深夜,澹轼来回翻滚着身子,还沉浸在自家殿下亲手给自己做长寿面的兴奋当中,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我果然是最尽心的奴才,都把主子感动到亲手为我洗手做羹汤。
      澹轼满脑子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直到柳绥燃忍无可忍的将滚出老远的人重新按回怀里,方才如梦初醒。
      “殿下?”澹轼有些心虚的缩脖子,小心翼翼的借着月光瞧他的脸,“是我吵醒您了吗:”
      “没有。”柳绥燃声音有些哑,“你睡不着?”
      “奴…我就是有些,不真实。”
      “不真实?”柳绥燃撑起胳膊,支着脑袋看他,“为什么会感觉不真实?”
      “我就是觉得,殿下对我好的太突然了…”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不开心?”
      “没有没有!”澹轼哪会不开心,“只是觉得,殿下转变的太突然。”
      “不突然。”
      柳绥燃俯下身子,两根胳膊撑在澹轼上方,黝黑的眸子认真的瞧着他,“一点都不突然,我早该对你好些了。”
      一点都不突然。
      现在让澹轼感到忐忑的这点儿好,是上辈子的澹轼从未得到的好。
      他等了一辈子,
      今生才等到。
      哪里突然,分明迟了太久。
      “殿下…”澹轼不习惯与他贴的这么进,将整个下巴都缩进被子里,“奴…我,奴…我我我困了,先歇了!”
      说着,就闭上了眼睛,听着来自头顶的笑死装死。
      柳绥燃看着他紧闭的双眸,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重生以来,许多事情都跟上辈子不太一样,首当其冲的便是明鸿帝这一次的病倒,病气来势汹汹,就此一命呜呼也未必不可能。
      这一次,他真的能护住澹轼么…
      *
      明鸿帝这一倒下就是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柳绥燃再见他这位父亲,面前这个曾经高大魁梧,手掌天下生杀的男人,已经瘦的脱相了。
      脸色青黑,皮包骨的模样,连乡间农夫都不如。
      明鸿帝向他招手:“燃儿,过来,让父皇瞧瞧。”
      柳绥燃起身向前,跪坐在明鸿帝面前,看着他向自己伸出的那双枯老的手,垂下眸子敛去眼底的厌恶。
      明鸿帝看着面前的小少年,酷似恩师的少年,心中突然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嫉妒。
      他喃喃道:“你还如此年轻…”
      我老了,他死了,你还这样年轻…
      凭什么…
      明鸿帝面目狰狞,眼睛瞪的溜圆,伸出手直奔柳绥燃的脖颈掐去,却在半空中就被人按住,暴力的向后折去,只能无可奈何的发出一声痛呼。
      可他依旧满眼怨毒的看着面前的亲生儿子,张嘴试图教室为了按住这个亲生骨肉。
      “父皇糊涂了,”柳绥燃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瞧着这个踩了他一辈子的男人,“我可是你唯一可用的亲生儿子。”
      “四哥体弱,太医已经断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至于其他皇子死的死,疯的疯,朝臣不可能允许一个疯子,坐上皇位。”
      “哦对,”柳绥燃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弯下腰对他勾唇一笑,“还有五哥…”
      “可是他真的是您的孩子吗?”
      “不过父皇是何等聪慧的人呐,儿臣斗胆猜想父皇定是早就知晓。不然为何六哥惨死,五哥的饭食里也日日添加剧毒。”
      柳绥燃直起腰,注视着明鸿帝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也亏的五哥生的好巧,及时封王出宫,这才得了一条小命儿在,不过用不了多久,大概六皇子的死因就会怪到五哥身上了吧。”
      “父皇您说,儿臣猜的可对?”
      明鸿帝胸膛剧烈起伏,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勉强平复心态瞧着他,“对,太对了,不愧流着贺兰家的血,这份儿聪慧劲儿倒是一代传一代。”
      “多谢父皇夸奖,儿臣不敢居功,只是有您这样一位父皇在,儿臣哪儿敢不聪慧呢。”
      明鸿帝懒得理他的明褒暗讽,只想知道一件事情,“这些事情你都是从哪里知晓的!”
      上辈子查的呀。
      不过柳绥燃怎么会这样告诉他,只是冲他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父皇还是不要太信身边人为好。”
      身边人…
      明鸿帝没有心思细想,只是疲倦的闭上了眼睛,“朕…知晓了…”
      “父皇英明,”柳绥燃躬身行礼,“儿臣还有些折子要批,便先告退了。”
      语罢,也没管明鸿帝同没同意,转身就走。
      出门,澹轼赶紧迎上来,将手中的披风披在他身上,牢牢的系住带子。
      柳绥燃垂眸看着他的动作,一言不发,等他系好带子退回时,才猛的握住他的手。
      澹轼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抬头看他,只见柳绥燃眉头微微皱起,语气略有责怪的说:“手怎么这样凉?知道给我拿披风,就不知道给自己套一个汤婆子吗?”
      “殿、殿下…”澹轼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无奈柳绥燃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他做贼心虚的瞧着四周,宫女太监们个个都盯自己的脚尖儿,没有一个敢抬头,脸顿时莫名的红的像个猴屁股似的,“有人在呢,殿下,松手…”
      柳绥燃却不管,“你手凉,我握着给你暖暖。”
      如今明鸿帝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可以继位的亲生儿子,若是不想他半辈子心血都拱手让给那些他恨之入骨的皇兄皇弟们,就只能费尽心思的替他铺路打算。
      他有何不敢放肆?
      “不合礼数…”
      “我都说了我身在冷宫多年从未学礼,不知礼也没什么奇怪的。”柳绥燃拉着他的手摩擦了两下,“不必担心,没人会动你,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澹轼垂着脑袋,不说话。
      回广阳殿的路上,澹轼都安安静静的,和平常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阳光的小太阳相差甚远。
      只是柳绥烨心中也藏着事,竟然没有发现他的不同。
      夜晚,柳绥燃已经换好寝衣,将看完的书随手丢到一边后,十分自然的将澹轼揽进自己的怀里。
      这一搂,却发现怀中之人整个身子的微微颤抖着,一下子慌了神儿,扭起怀中人人的脸,却发现他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心脏顿时感觉一揪。
      “这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殿下…”澹轼带着哭腔喊他。
      柳绥燃心尖尖都在颤,连忙应了一声。
      “你把我当…”澹轼结结巴巴的问:“你把我当脔宠么……”
      柳绥燃瞧着他哭的通红的小脸,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如遭雷击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才会让澹轼的心中生出如此这般可笑的想法,他最后只能干巴巴的说:“我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不成是有什么人和澹轼说了什么......
      思及此处,柳绥燃的眼底迅速闪过一抹骇人的杀意,他定要将那人.....
      可是还没等柳绥燃想出诸般恐怖的刑罚,澹轼就先一步挣脱了他的怀抱,并且躲开了他又一次伸过去的手,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瞧着他,嗓子里还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可是你,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殿下,没有哪家的主子会和奴才同吃同住同榻安眠,从前在冷宫时,尚可还能说是因为天寒地冻不得已而为之,可现在呢?”澹轼抹了一把眼泪,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说句大不敬的,如今怕是陛下的寝宫里头都没有这广阳殿暖和罢,那您如今所做,又是为何啊?”
      “澹轼,”柳绥燃明白澹轼现在对他的抗拒,略向后退了一步,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他,等他接过之后方才道:“不论你现在在想什么,你要相信我,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对你好些,绝对没有也绝对不会把你当做娈宠一般作践。”
      “可是.....”
      “澹轼你先听我说好么?”等到澹轼点头后,柳绥燃方才继续道:“或许我的一些举动让你感到了不舒服,但是我的目的只是纯粹的想要对你好而已,仅此而已,可我从前的境遇你也是知道的,我才几岁就进了冷宫,如何对人好我早就忘了个干净,我可能确实...有些分不清界限,让你不舒服了我很抱歉,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原谅我好么?”
      澹轼在他说第二句话时整个人就僵住了,等他说完这一大段话时更是觉得不真实。
      殿下,在想他道歉吗?
      殿下在向他道歉?!
      “殿下...”
      不知道为什么,澹轼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哑。
      “原谅我,嗯?”柳绥燃又重复了一遍。
      蓝色的光球静静地漂浮在空中,无声的瞧着这一切,兢兢业业的监控着柳绥燃身上数值的变化。
      距离改造成功还有好长一段路走。
      这个人直到现在,道歉都带着命令的口吻。
      “殿下,”澹轼勉强找回了自己的神智,“您没必要自降身份的和一个奴才道歉。”
      殿下是主子,主子是不会错的。
      又来了...
      柳绥燃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澹轼什么都好,偏偏太过听话,将尊卑上下刻在了骨子里。
      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有时未免...太过没有自我。
      澹轼放肆鲜活,古灵精怪的样子就很好,没有必要套上这样的枷锁。
      “澹轼,我不知道你信了没有,但...”
      “我可以搬回自己的住处去吗?”
      柳绥燃愣了一下,“为什么?”
      “殿下,澹轼不明白多少大道理,也确实没法完全理解您方才的话,可是也能囫囵个大概意思,”澹轼难得大着胆子主动抬眼直视他,“您说没有打算把我视作一个娈宠,那么我搬回去,对您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才多。”
      “初搬来广阳殿时,您也曾用过害怕夜间梦魇的说法,可是澹轼这一年看在眼里,您绝对不会是害怕这些东西的人。”
      室内一时静默。
      良久,柳绥燃忽的笑出声来,只是脸上冷的吓人,澹轼低下头来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看他。
      “从前我说你聪明,你还推脱不认...”柳绥燃伸手捏住澹轼的脸颊,强硬的化解了他挣扎的动作,硬是逼迫他抬头与他对视,“太聪明了...”
      柳绥燃忽的又松了手,澹轼顺着惯性差点摔出去,他从未见过殿下这般模样,此时只敢小心翼翼的喘着气,悄悄用余光看他。
      “你想搬,那就搬呗,”柳绥燃忽又笑的春风化雨般和熙,眼神十分宠溺,“我总会依你的...”
      澹轼最终还是搬走了。
      回到了那个他一次都没来得及睡过的徒有虚名的卧房。
      澹轼刚搬回来那天,许多宫女内官都瞧着,还以为这个心腹宠臣要被厌弃了呢,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也等着顺杆子向上爬。
      只是自次日起,每日源源不断的抬进去的赏赐打消了不少人的心,这哪里是失宠,这分明就是宠妃闹别扭的架势。
      澹轼一颗小心脏惴惴不安,看着满院子的赏赐几次想送回去都被柳绥燃身边几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崭新的“心腹们”给挡了回去,竟然连柳绥燃的面都没见着。
      这一挡,就是半年。
      半年后,一则竟然的消息就像是一颗富有魔力的石子一般,将表面一片祥和的朝堂卷起了滔天巨浪。
      说是一则消息,其实可以算作两则。
      一是荣亲王柳绥燃封太子位,入主东宫。
      这本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算不上出人意料,真正令人在意的是后面那条——卫国公嫡女为太子正妃,永昌伯府和淮阳侯府的姑娘为太子侧妃。
      这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偏偏这三家,在当年搬到贺兰家的血雨中,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几桩婚事都是这位新出炉的太子殿下自己求来的。
      “孽障!”
      贺兰守一巴掌狠狠打在柳绥燃的脸上,柳绥燃白嫩的脸上肉眼可见的红肿了起来。
      贺兰守一口气喘不上来,撑着桌子,指着柳绥燃满脸的愤恨:“你这样,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祖父与你母妃!仇人之女为妻,你是想要他们死也不能瞑目吗!你这孽障!怎么配流着贺兰家的血!”
      说着,贺兰守气急,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向柳绥燃砸去。
      柳绥燃躲也不躲,径直受了这一击,茶杯打在他的额角,鲜血混着茶叶顺着脸颊流下来,柳绥燃却依旧面色不改,保持着跪姿,抬手恭敬行礼,只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舅舅,息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您把我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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