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萤》风时丛兰

29、斥连夷

　　井明真也有些目瞪口呆，他带汤宝儿来原本是想吓唬吓唬梁夫子的，却没想到，一来便是这么刺激的场景。

　　他看着汤宝儿稚嫩白净的面容，一下子就后悔了，他甚至想伸手捂住她的耳朵，不让屋内的秽语污了她的耳朵。

　　汤宝儿虽对男女之事不解，但听着屋内的动静，面上也烧得慌。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脸烧得厉害。

　　屋内动静越来越大，看着汤宝儿红得滴血的脸颊，以及眉目间的茫然无措，井明真咬咬牙，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迅速从窗口扔了进去。

　　只听吧嗒一声，屋内传来意料之中的声响，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梁夫子的怒吼：“谁！”

　　井明真一把拉过呆愣的汤宝儿，带着她跑进青青草丛，初夏的风拂过脸颊，鲜妍的裙摆掠过倚着青草的野花，少年少女们奔向矮小破旧的木门，步伐慌乱却也轻快。

　　不多时，福叔一脸惊疑不定地看着二人，愕然问：“怎么脸这么红？还起了汗。”

　　如今不过五月，炎热之意稍显两三分，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出这么多的汗。

　　井明真轻咳了一声，他看了一眼仍然迷迷瞪瞪的汤宝儿，复又看向福叔，故作镇定道：“没什么，和朋友闹着玩儿。”

　　他不等福叔开口，便催促道：“咱们快走吧，找处地方歇歇脚，方才......方才玩闹了一会子，有些渴了累了。”

　　说罢，他便领着汤宝儿走了，仆从恭敬跟上。福叔多往前走了两步，他细细打量着汤宝儿的脸色，轻声问：“宝姑娘可还好？”

　　尚在愣神的小姑娘回过神来，啊了一声，对上福叔关切的目光。
　　她摸了摸鼻子，目光闪躲：“挺好，挺好的。”

　　福叔眉目一沉，他看了一眼一旁的井明真，又回头记住宅院的位置，不再开口，只暗暗将此事记下。

　　等与井明玉几人汇合时，汤宝儿明显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她悄悄挨去井明时身旁，轻轻问：“小时，发生了什么事？”

　　井明时斜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脸颊上，忽然凝住，咦了一声，不答反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多汗。”

　　汤宝儿微愣，她摸了摸鼻子，含糊其辞：“就是有点子热了，我比你胖一些，汗就多一些。”

　　她不等井明时又开口，急忙追问：“你还没说你们呢！我感觉你们怪怪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偷偷看了一眼绷紧下颚的井明玉，以及神色不太自然的汤植姝，眉心微跳。

　　井明时神色不愉：“雨停街湿，才刚汤大姑娘险些滑到，我哥哥扶了她一把。”

　　汤宝儿挑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少顷，她小心翼翼开口：“你不喜欢你哥哥和别的女子亲近，那......那我和井二哥哥，你是不是也一直都不喜欢？”

　　井明时闻言，立马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能和她相比！况且你和我二哥......你们......”

　　见她眉目纯粹干净，井明时不得不咽下未尽的话，末了，没好气道：“总之，你们不一样！”

　　汤宝儿嘿嘿一笑，她挽着井明时的手臂，眉目灿烂明媚：“我知道啦！因为小时喜欢我，所以才会这样对不对？”
　　井明时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将手臂抽出。

　　一行人是在古怪微妙的氛围中分开的，连夷领着妹妹们回了府去。他刚回院子盥洗收拾一番，便听说慕氏要见自己。

　　连夷眉目染上两分讶异，他问鹤白：“可有详说？”
　　鹤白摇头：“传话的嬷嬷没有多说，她板着脸，奴才也不敢多问。”

　　连夷默然，他绾好头发之后，着一身月白素色长衫，前往梧桐苑。

　　还未进屋，连夷一眼便看见了主位上正襟危坐的慕氏，她眉目肃然，面有怒意，目光如电。

　　连夷垂眸进了屋，声音清澈：“听说三婶寻我。”

　　慕氏扶着桌角看他，细细将他打量片刻，才往后一靠，面上怒意微敛，神色自然了许多：“今日你带宝儿去哪里玩了？”

　　连夷没有多话，将今日行踪一一道来，末了他道：“井二公子带着四妹妹去了别处，听闻是去了友人宅院。”

　　“友人？”慕氏拔高了声音，她回想起方才福叔的话，不由怒火中烧：“是不是友人，你可有求证过？”

　　她越说越气，随手端起手边的杯盏猛地掷去连夷脚下。杯盏破裂，里边儿冒着热气的滚烫茶水溅出，打湿了连夷的衣摆，有几滴飞溅的茶水蹦到了他的手背上，灼得他睫羽颤了颤。

　　白净骨节分明的手背上被灼出红点，连夷掀袍跪于茶水之中，他挺直了背脊，抬眼看向慕氏，眸光清正：“可是宝儿出了什么事？是我的疏忽。”

　　慕氏也不与他绕弯子，直言道：“井二郎带她离去，你为何不同行？你离她甚远，压根不知她看了些、听了些什么污秽的东西，她要是走歪了路，你能担得起这个责吗？”

　　“宝儿从小便依赖你，你也待她很好，我打量着你们二人如亲兄妹般，便将她交给了你，却没曾想，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也辜负了宝儿对你的依赖！”

　　慕氏一想到汤宝儿险些听到更荒唐恶心的艳词荤语、更甚看到令人作呕的场面，她心里的那把火便越烧越旺，看向连夷的目光也愈发凌厉。

　　“井二郎是个不知分寸的毛头小子，我瞧你沉稳内敛，是个心里有数的，哪里想得到，竟是我看走了眼！”

　　随着慕氏的话越来越重，连夷的脸色也愈发苍白，他垂眸看着地上的茶水，看着蔫儿了的茶叶，他低声保证道：“今日是我疏忽，往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慕氏冷笑，她刚想开口，便见玲珑着急忙慌进了屋来，她眉头蹙得更紧了，不耐斥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没看见这儿不得闲？”

　　玲珑摆手，忙道：“宝姑娘来了，另外，井家也来人了，正在堂屋里，老太太陪着的，似是商讨井二郎和宝姑娘的亲事。”

　　她话音刚落，便听院外传来少女活泼的声音：“娘！我听说大哥哥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