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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故人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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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暂且忍下这口恶气,差遣人清理火场,打扫庭院,为死去的女人、儿子选下葬福地,而后又接受了几家亲友的慰问,三五天转眼过去。
经人提醒还有场仗正在打,袁绍才收拾心情,穿上戎装喂饱战马准备去冀州接着打仗,城门前点兵誓师,士气正旺时,来了一个挂彩的传信兵。
众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
传信兵从马上跌下,匍匐在地上,声音既荒凉又悲伤。
“将军,冀州让曹操夺了,我军损失惨重。”
袁绍听完头重似千斤,以为在梦中,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我两万大军会不敌他八千人?”
“姓曹的使诈,将军前脚刚离开,曹军便在城外叫嚣,说将军死在了路上,还把一颗人头吊在旗杆上挥舞,说那是将军的首级,不少人信了,城中士气低迷,有些人要降,有些人要跑,曹军在此时架起云梯攻城,不到半个时辰就破了城门。”
袁绍咬碎一颗牙齿,吐掉白色碎渣,狠狠道:“红口白牙地咒我,不念旧情,狡诈阴险,我从此与曹孟德不共戴天!”
回府后袁绍大病了一场,卧床一月有余,吃了上百副汤药,看了十几个大夫,觉得有所好转,便让人给他更衣梳头,下床活动活动,对镜自照却差点没认出镜中人,他一下子垮了,从前的肌肉变成了皱皮,鬓间添了风霜,脊背也弯下去不少,眼下的这个形象倒是与刘夫人有些配了。
他生平第一次产生老年人的宿命感和无力感,内心十分沮丧,便叫人去喊袁熙,自己半躺在藤椅上昏昏沉沉地又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喊父亲,朦朦胧胧中他看见一大群孩子环绕在膝下,可睁开眼只看到最不争气的那个——袁熙。
正所谓腚眼臭不能割了,既然就剩下这一个,那只好听天认命,袁绍让袁熙走近些,他有话说。
“岁月更迭,新旧交替,为父年纪大了,迟早有上不了马拿不了刀的那天,熙儿,要是叫你做我的位子,你能不能守住袁家现有的东西?”
袁熙说:“不能。”
“咱们父子终于在同一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看法。”
袁绍揉着太阳穴说:“我也觉得你不能,所以为父才一个劲地找女人,拼命的生孩子,想生个文武双全的出来,谁知全被你那蛇蝎心肠的母亲给弄死了。”
“杀子之恨,我何尝不想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弄死她,是为了不叫你没娘,才迟迟没动手,她还以为我是忌惮她胞弟刘表呢。现在为父已心灰意冷,厌倦了纳妾和生子,也无法再承受多一次失子的悲伤,熙儿,你是个无用的人,但希望你能生出个有用的孩子来,继承我的衣钵。”
袁熙大喜过望,“我早说过,反正都是生孩子,父亲年纪大了,你生不如我生,既然说定了,还等什么?”
“你有看中的女子?”
“母亲身旁伺候的阿武,我看着就不错,模样好,人聪明,生出来的儿子一定差不到哪去,只是出身低了些,做不了正妻,就先纳来当妾吧。”
“想都不想要!”
袁绍呵斥:“未娶妻先纳妾,家宅能安宁吗?若将来娶个如你母亲一样善妒又歹毒的女人,她能容得下妾氏生出的长子?我死了这么多儿子,不愿意再死孙子,纳妾的事搁下吧,我会着人替你物色正妻人选。”
袁熙不情不愿地说:“品性顾然重要,样貌也很关键,正所谓鸡窝里养不出凤凰,您若想要个好看的孙子,就先给我找个好看的老婆。”
从父亲那离开后,袁熙去找阿武,想把生米煮成熟饭,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她房门半敞着,离八丈远就听见男女对话的声音,他心中疑窦丛生,从宽大地门缝中窥得真相,男人原来是父亲身边地长脸副将!
啪,门从外面踢开,袁熙双手背在身后,大步跨进门里,睥睨地看了一眼长脸副将,说:“邺城谁不知她是我的人,你出现在这里,最好给我个好点地理由。”
长脸副将把手上的草药拎起,道:“我偶然见到阿武姑娘流露出苦痛神色,知道她身体有恙,所以送些补身养血的草药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长脸副将欲要解释,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嘱咐了阿武两句如何煎草药,便转身要走,袁熙岂能叫他走!
“我听说铜山山谷阿武的马儿受惊,驮着她乱跑,是你杀马救人,有这事吧?不说话就是有了,父亲账下副将八九个,随行的大小官兵几千人,怎么旁人不救她,偏你救?显得你了?说!打的什么主意!”
长脸副将不卑不亢地立直了身体,反问:“人命关天的时候,不该出手相救?我若不救,阿武姑娘还能站在这吗?”
“阿武姑娘也是你叫的?姓甄的,你该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副将,还跟我抢女人。”
“公子,你如此说,不但曲解了末将,且污蔑了阿武姑娘,末将是看她面善,与我老家的妹妹有几分相像,才略加照顾而已。”
袁熙捂肚狂笑,把痰吐在自己脚面。
“呸!妹妹?你比我还要无耻些,天下美貌的女人全像你妹妹。阿武你要千万当心这种人,哥哥妹妹义父义女这种说辞下,都包藏祸心,实际不知安的什么心,要干什么勾当,哪里有本公子这般坦荡?”
长脸副将见解释无果,便转身告辞,待他走出几米出去后,袁熙余怒未消,用剑套指着副将远去的背影喊:“甄勇,今后有你好看的!”
“瞧他那副死样,在军中多年跟人都不对付,活该当一辈子副将。阿武,你怎么了?为何愣住了?”
袁熙轻推下阿武的背,她一下从恍惚的状态中苏醒,“哦,袁公子来了?”
“你果真是病了,脑袋也糊涂了,我去叫军医来。”
“不必。”阿武用指尖揉揉额头,“只是路上奔波劳累,多歇歇就好,公子去忙吧,我能照顾自己。”
“我瞧着你不能。“袁熙两臂环住阿武,脸贴着脸,嘴巴拱着耳垂,“好烫的身体,我留下来照顾你,明个清早就会好。”
脖子、锁骨被印上湿吻,袁熙动手解她腰间的系带,这般无间的距离,叫阿武想到曹子桓,想到营帐的那一夜,撕裂般的痛又开始在身体蔓延。
“走开!”
她推开袁熙,跌坐在椅子里,面色苍白,表情沮丧,“袁公子,我此刻乏累至极,你走吧。”
袁熙正来兴致,被猛地推了一把,心情自然不悦,脸冷下来,拂了三遍袖子,还不见阿武挽留,便气冲冲地走了。
翌日,袁绍在府中练兵,旗下的几名副将、谋士、军师,俱到场,绑着曹操生辰八字的草人立在练兵场正中,副将们手持尖刀,刺穿假人,把稻草挑到天上去。
一个穿婢女衣裳的女子绕着练兵场外侧转圈,一圈、两圈、三圈,她死盯着某一处,把眼泪盯的流下来,终于把全场,包括袁绍的目光吸引过去。
原来是阿武。
她提着裙角飞奔入场,来到长脸副将面前,噗通跪倒。
“大哥?是大哥吗?我......我是......”
甄勇大受震撼,忙扶起抽抽涕涕,快要昏厥的阿武,“你真是宓儿?无极县甄家的四小姐?”
“大哥,是我。”
甄勇揽阿武入怀,喜极而泣,不忘对围观的同僚们介绍,“这是我亲妹妹甄宓,我们兄妹失散十多年了。”
“哎呀,那真是可喜可贺,甄副将骨肉团聚了。”
“在府中经常见这位姑娘,举止高贵,相貌不俗,一看就是从世家中流落出来的姑娘,果然没看错。”
阿武暗喜,她终于找回了身份,不再是刘夫人在路边捡的奴才了,这是比什么骨肉团聚更值得高兴的事情。
曾几何时,甄勇是待她不薄,长孙氏的恶语,甄荣的拳头,全赖有甄勇,才躲过去七七八八,只可惜她早已不是唯唯诺诺,等人恩赐施舍才可活下去的甄宓了,她要踏着所有人的肩膀,一步步走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上去。
第一步便是脱去这身婢女衣裳,重新坐回上蔡令的女儿,第二步便是找个有权有势又没脑子的男人嫁了。
自然,袁熙是她首选的丈夫,之所以昨夜不委身给他,是因阿武太了解男人,男人会把女人的价值与得到她的难易程度挂钩,她挠得他心痒痒,但又不全盘托出给他,才叫他拿得起放不下。
以色侍人,当个小妾不是她要的,她要嫁就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当正妻,做大夫人。
隔了三两天,阿武装作偶遇在小花园与袁熙正面迎上,袁熙接连遭受冷待,心中不忿,这几日与其他女人打的正热,已渐渐把阿武抛在脑后,故而见了面,也寡淡的很。
“公子。”阿武缩着肩膀,抽泣着说:“看来公子心里没阿武了。”
低泣之声叫袁熙立马忘了之前的不愉快,他用指肚擦掉她的眼泪,问:“好好的哭什么?”
“这一别,往后怕见不到公子了。”说着,趴到袁熙的臂膀里接着哭,“我从前总端着,此刻再也端不住了,公子,阿武想念你,想与你耳鬓厮磨,也想与你枕臂同被。”
袁熙拍拍自己的胳膊说:“本公子几时不叫你枕它了?你想同被,今夜咱们就能同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