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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神虞说出这话时,并未意识到这里是山下,而非云榭天。

      待意识到,她相隔油烟看着懵懂的方文心,舒眉一笑。

      “女儿在外拼搏,严苛以待才好适应外间世界。至于男儿家,来日相妻教女,势必比女儿更操劳,总要宠纵点。”

      从油锅升出的油烟异常呛鼻,她笑着将锅中青菜盛出,继续倒油,接炒另一样。

      围在她身侧的赢厌与方文心被呛出了眼泪,两人一起看她,继而泪眼朦胧的对视一眼,一起瞥嘴。

      两人自来见生观后,神虞空闲时总要教他们东西,可从来不教他们女尊男卑,男尊女卑的话。

      两人一起去看倚在门框处的神阙,来见生观匆忙,他未带几件换洗的衣衫。神虞换下的衣衫自有赢厌带去河边去洗,可他只愿给神虞一人洗衣,连带着自己换下的衣衫都不愿顺手洗。

      神阙不通此事,也不敢烦劳赢厌为自己洗衣。

      他倚在门框,身上穿着御老道的灰白道袍,头上却束着金冠。乍看有些不伦不类,好在他人生得好,又有一副好身材。哪怕是这样不伦不类的装扮,也可俊朗得让人移不开目。

      靠近灶台的油烟很大,他倚在门框处,只能看到三人模糊的身影。

      神虞的话,从油烟深处伴随着勺锅相碰声来到他耳畔,清而轻。

      有那么一时,他觉师妹这话,是专意讲给他听的。

      他是男尊女卑的受益者,她是女尊男卑的受益者,他称此为天堑。

      总有一日,山上的人会下山,到底男尊女卑,还是女尊男卑,终究会有一场不燃硝烟的大战。

      他心中倍感失落,选择转身离去,不愿再看。

      赢厌捧着刚出锅的青菜送到道观前殿摆好,几息折返。神虞还在灶台忙碌着炒菜,方文心代替了他位置,为神虞搭下手。

      灶台下柴火很旺,火焰舔舐着焦黑的锅底,她蹲着看火,脸上落了黑灰。

      神虞停勺将她拉起来,拿帕仔细擦拭着她脸上黑灰,嗔怪道:“做事要沉稳,不可毛手毛脚。”

      方文心按住她冰冷的手,瓷白的小脸,红得险要滴血,此一时也不敢抬头看她,低着头道:“阿虞,我记住了。”

      折返的赢厌来到两人身后,看完捂住了心口。

      阿虞为他讲过引狼入室的典故,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也成了典故里那个为狼开门的农夫。

      神虞在后厨忙碌好,去前殿陪烨帝用餐,赢厌一改饕餮作风,今日让神阙压了自己一头。

      桌上的残羹剩饭,神阙总能用赏心悦目的方式,优雅一扫而光。

      对比赢厌的风卷残云用餐方式,神虞抛开成见,更欣赏后者的用餐方式。

      赢厌也顾不得去讥讽神阙了,趁着方文心收拾碗筷,频频向她使眼色。

      方文心天生神力,桌上的碗筷用单手托举着,正要送去后厨,这才注意到对自己使眼色的赢厌,她瞪着懵懂的眼睛,疑惑问:“师傅你眼睛怎么了?”

      烨帝坐在轮椅上,发出一声长笑。似这样的天伦之乐,他极享受,却不十分留恋。

      御老道很有眼色,将方文心托举的碗筷接下,示意师徒两人去后院算账。

      他方才看得很仔细,凤凰神子没喝残汤,今日他算是得了口福。

      神虞坐在烨帝左侧,趁着老人开心,推着轮椅,带他去前院消食。

      神阙在赢厌离开后,坐到了烨帝右侧,随之起身,沉默跟了上去。

      烨帝脸上的死气,即将蔓延到眼下,神虞是卦相大成者,只看一眼便知他归于何时。

      她心中有些酸楚,更多却是对老人固执的无奈。

      她推着轮椅,带老人来到前院的青竹林。

      竹林森幽,竹影婆娑,碎金从竹叶坠落,洒在林间,将外间的热暑完全屏蔽。

      她拢了拢单薄的衣领,一双大掌从她身后而来,为她披上了自己的外袍。

      神虞诧异回头。

      神阙站在她身后,一双多情目噙笑看他。

      他眸色很深,笑意浅浅覆在他黑眸上,浅而薄,恍惚风吹即散。

      他抬手,想要为她拢起鬓角的乱发,刚抬起,意识到两人更多像是陌生人,手掌僵硬在她耳畔,眸底的笑意更淡了。

      烨帝坐在轮椅上直视远方,苍老的眸子,没什么焦点,问:“虞儿,爷爷没几日了,告诉爷爷,你与魔小子、凤凰,到底有什么前缘?”

      神虞避开他停顿在半空的手掌,后退了一步,将披在身上道袍还给神阙,摇头:“爷爷,虞儿命中无红线,与任何人无前缘。”

      烨帝闭目叹了一口气:“虞儿,此事当爷爷说出,免得日后难解难分,不失为一种良策。”

      他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世上离奇事,有些他深信不疑。

      他这孙女对凤凰的态度太过独特,以至于明眼人都可看出,她在排斥他,有意疏远他。

      其中若无什么事,他不信。

      神阙不接神虞递来的外袍,仅着中衣站在她面前,僵滞在她耳畔的手掌,却收了回去。

      他不问神虞为何有意疏远他,当日下山又为何装作对他有情,只是盯着她清亮的凤眸问:“为何不要?”

      他不过是知她寒骨,想为她披件外袍而已,她为何连他一件外袍都不要。

      神虞见他不收,直接将外袍放在他肩上,道:“女男有别,本座尚未娶亲,师兄尚未定后,理应避嫌。”

      神阙向她迈进一步,眸底有了锐意,冷声问:“赢厌也是男儿,师妹对他时可是从来亲密无间。”

      神虞直视他眸底锐意,道:“麒麟是麒麟,师兄是师兄,同为男子,从来不同。”

      他垂在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冷声质问:“孤与赢厌有什么不同?!”

      他是男子,他也是男子,他是神子,他也是神子,为何她愿与赢厌亲密无间,却要对他退避三舍!

      神虞冷笑:“师兄疑问还是收回较好。师兄有宏图大志,此时反做了小男儿拈酸之态,你我同门之谊,也仅有同门之谊。”

      神阙一把攥住她衣袖,眸底带着隐忍的怒意,一字一顿地问:“你与我只有同门之谊?梦中义母是谁?!”

      在山上时,他信真有六代神女托梦,梦中收他为义子。可来到山下,先有父皇提醒,后有傅无疾提醒,他不得不怀疑,梦中义母是她!

      她假借托梦,让他拜她做义母,梦中的她,为他算尽身前身后事,教他如何成就大业。

      可那样的她,只出现在他梦中。

      那份好,也仅限于梦中。

      神虞把衣袖从他手中抽回,漠然道:“师兄认为她是谁,她就是谁,但绝不会是本座。”

      神阙猝然闭了眼,平息着心头怒火,尽量平静地问:“师妹先教孤,后教赢厌,所授皆为平天下之术,来日可是要孤与赢厌自相残杀?”

      外头起了风,将竹叶刮得哗哗乱响,神虞耳畔灌满了竹叶哗响,有一瞬失了神。

      风声劲急,顷刻落了雨。

      雨点噼啪着坠下,砸在神阙身上,他睁了眼。

      神虞站在他咫尺之间,清亮的凤眸,静静地看他。

      后院的赢厌和不通武功的徒弟动了手,师徒两人蹲在井边,又因彼此嫌弃,隔着一块布掰手腕。

      方文心不通武功,却天生神力,与赢厌较劲不占下风。

      赢厌活了几十年,好容易寻到一个同类做徒弟,却因引狼入室在前,有心压徒弟一头。

      奈何他徒天生神力,他将一身内力使上,和徒弟打了平局,算是丢尽了活了几十年的魔脸。

      风起,雨落,两人一起抬头看天,同样嗜血冰冷的眼神,在想到同一人时一起清澈。

      他与她同时道:“阿虞伤心了。”

      都是肯定语。

      两人深信,神女伤心,天会落雨。

      竹林里的神虞凝视着神阙,静静地道:“若真有师兄口中那日,本座会劝麒麟对师兄手下留情。”

      烨帝再次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神阙道:“凤凰,你不该误会虞儿,魔小子一直想杀你,若非虞儿拦阻,你可能活到今日?”

      魔小子对凤凰从没掩藏过杀意,可至今凤凰仍活着,其中若无虞儿的拦阻,哪有他今日说出这样一口混蛋话。

      赢厌向竹林飞身而来,看到仅着中衣的神阙,不由分说给了他一掌。

      随后飞奔而来的方文心,一直将赢厌视为恶道祖师爷,见赢厌打神阙,也跟着给了他一拳。

      神阙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赢厌一掌盖在心口,喷出一口鲜血,昏死了过去。

      随后方文心的一拳打在他心口,他已然没了知觉。

      赢厌不需问,看到神阙站在神虞面前就知定是神阙让他的阿虞伤心了,所以打过神阙后,背起神虞踏空而去,只在空中对烨帝喊了一句:“爷爷,我和阿虞先行一步。”

      方文心无人可背,只得推着烨帝的轮椅回去。

      躺在地上昏迷的神阙,烨帝直到回到房间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他老了,偶尔也会健忘,哪怕那人是他满意的晚辈,他想起来时,对吴宝埋怨道。

      “朕老了,凤凰还在躺在竹林,你竟也不提醒朕,左右你无事,将他背回来吧。”

      吴宝与烨帝这个主子相差不了几岁,私下也摒弃了主仆身份,调侃道:“奴才老了怕是背不动齐国太子,此事由观主去最为合适。”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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