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反派》她乡旧纸

44、第 44 章

　　赢厌牵起神虞的手，两人并肩站在烨帝面前，他神情专注凝视着神虞，对烨帝道。

　　“爷爷是除阿虞外，第二个对麒麟好的人，可爷爷不知麒麟与阿虞是做不了至亲至疏的夫妻的。”

　　他不是神阙，纵有来日方长，也不可能对阿虞拔刀相向。

　　倘若人间夫妻是至亲至疏的关系，他永远不愿与阿虞成为那种关系。

　　烨帝是成了人精的人，他猜想赢厌未必知晓什么是夫妻，便收了怒容，耐心讲解道。

　　“虞儿说的夫妻，固然是有，却也不可一概而论。老夫与元妻从年少至老迈，也算是相濡以沫了一辈子。”

　　神虞笑看烨帝不语。

　　外公在外婆去世后的确没再立后，却从不耽搁他照纳妃，绵延子嗣。

　　正如母亲固然爱父亲，得知父亲无法绵延子嗣，还是去了山下处处留情。

　　她认为这是背叛，可身为神女的母亲，与身为帝王的外公，若照山上山下的规矩来看，不过是花心了一些，远远谈不上背叛。

　　烨帝被自己孙女看了一眼，莫名生了心虚之感，他将矛头转向神阙，问他：“凤凰啊，你来说说，假以时日你有皇后，可能做到老夫一般与皇后相濡以沫。”

　　今年的神阙方十九，尚未极冠，对于未来之事，除了心底的宏图，儿女私情尚不在考虑的范畴。

　　可不知为何，他只要设想皇后，那人便有师妹之影。

　　他觉这有些不可思议，笑道：“阙来日没想过有皇后，倘若有，阙想，阙与那位皇后会举案齐眉一生。”

　　只是他要走的的路太苦太难，他不愿拖任何一位女儿家随他吃苦受累，儿女私情待日后再言不迟。

　　神虞与赢厌两个知其前尘的，一起似笑非笑看他。

　　赢厌问：“阿虞觉他话可笑不可笑？”

　　神虞回：“笑不出来。”

　　他口中的那人是她，她口中的至亲至疏是他。

　　她想起自己的前世，再看神阙着实难笑出来。

　　赢厌轻握了一下神虞手掌，替她仰头哈哈大笑。

　　赢厌的笑声让不大的房间气氛凝滞起来，就连烨帝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赢厌。

　　赢厌笑罢，见众人都看他，带着残笑问：“齐国太子说的笑话太可乐了，爷爷为何不笑？”

　　可这房间内，除了他外，再没一人能笑出来。

　　赢厌心底只觉畅快，他得谢神阙，神阙若没一颗帝王心，他也没机会得到阿虞的青睐。

　　转念一想，他又冷沉了脸。

　　他视线在面无表情的神虞，与站在烨帝身侧，总想看神虞的神阙之间来回扫量。

　　两人前世是夫妻，阿虞曾对神阙一如待他般这般好，这点他心底很是介意，介意到现在就想杀神阙，介意到，他不敢深想两人曾有多亲密。

　　他嫉妒得发狂，嫉妒到恨不得将神阙碎尸万段。

　　失踪了两日半的方文心，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不顾屋内人的侧目，直接来到神虞面前。先看了看两人相握的手掌，后化掌为刃，从两人相握的腕间劈开。

　　奇怪的是，那一掌她照着赢厌的腕间劈。她一掌不含内力，却重若千斤，赢厌腕间一阵巨痛，却不曾松开神虞手，转而怒眼看方文心，质问：“你做什么？！”

　　方文心不见畏怕，反问赢厌：“前辈为何要握阿虞的手？”

　　她边说，边看神虞，欣喜向她喊：“阿虞，我是方文心，阿虞还记得我吗？我刚……”

　　赢厌忽然主动松开神虞手，推着方文心，将她往门外轰。

　　神虞厉声喊：“麒麟！”

　　赢厌动作一顿，浑然不知的方文心，又小跑到神虞身前，欣喜看她。

　　她仍穿一身血红的衣裙，瓷白的小脸，迸溅的鲜血早已干涸，星点分布在她脸上，灿烂的笑容与她脸上干涸的鲜血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神虞看清她脸，深吸一了口气，转头去看不肯面对她的赢厌。

　　方文心学她去看赢厌，向赢厌背影喊：“前辈，我做到了，现在可以收我做徒儿了吧。”

　　龙宫的新帝起初也没发现顺天府府尹一连两日没上早朝，内阁的几位大臣，只以为他许是年岁上来了告了病假，也没在意。

　　新帝从国事抽出身，想到自己不知是真崩假崩的老父亲，问道：“顺天府府尹可在，朕有事问他。”

　　暖阁的大臣们接到新帝的传召，一起看吏部尚书，吏部尚书擦着冷汗，回道：“本官没收到顺天府府尹的告假书。”

　　深感自己有玩忽职守之罪的吏部尚书，亲自去了府尹府邸。

　　与此同时，平安客栈。

　　跟在烨帝身侧如同透明人的吴宝，从门外走了进来，向烨帝附耳了几句。

　　烨帝脸色变了。

　　神虞掐算了一下时辰，对变了脸色的烨帝道：“孙女有事，暂且告退。”

　　烨国朝中起了一次不小的骚乱，身为顺天府府尹的方大人家宅惨遭不测，一家上百口，竟无一人生还。

　　奇怪得是，方府少了一具本该属于他独女的尸首。

　　新帝震怒下令严查，当夜，摆在顺天府后衙的尸首，一夜间全部消失无踪。

　　神虞再次闭门不出，赢厌再度守在了门前，这次他却是双膝下跪，跪在了神虞门前。

　　方文心认为自己递去了投名状，不待赢厌承认，自己就改了口。她站在赢厌身旁，好奇看着紧闭的房门，问：“师傅，阿虞为什么不愿见你我？”

　　赢厌无心纠正她改口，望着房门，冷声道：“你也跪下。”

　　方文心很是听话，他话音落地，她直挺挺地跪在赢厌一侧，仍是好奇问：“师傅为什么要我跪下，我做错吗？”

　　赢厌侧耳听里面的动静，里面只是一片死寂，他脸色阴沉不定着，冷冷道：“你没错，我也没错。”

　　方文心眨着懵懂的眼看赢厌：“那师傅和我为什么要跪在阿虞的门前？”

　　赢厌冷冷道：“记住，以后阿虞不开心，你我就跪着。”

　　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阿虞要他释放本性，他也要方文心这个晚辈释放了本性。

　　他与她都没错，可是阿虞生气了，他与她没错，也要跪下向阿虞认错。

　　谁也不知神虞紧闭房门两日一夜到底忙碌了什么，房门开启时，红拂与绿梧脸色一片惨白。

　　神虞换上了一身暗紫的道袍，玉白的脸庞，没了一丝血色。

　　门外两人跪了两日一夜，腰身笔挺，一起抬头期待看她。

　　神虞苍白着脸，有心训斥两人一番，又知她的训斥，入了两人耳，两人未必改。

　　赢厌跪在地上，仰视着她，期待问：“麒麟知错了，阿虞不生气好不好？”

　　方文心懵懂挠头，接着道：“师傅错了，那方文心也错了，阿虞不生气，我和师傅都知道错了。”

　　神虞无奈抬手：“起吧。”

　　这世上本无后悔药，她仗着先知，倒也能做出一枚，可供某人来日后悔时食用。

　　赢厌率先起身，想去搀扶神虞，问她是否病了。

　　神虞避开他伸出的手臂，道：“事物繁多，累到了，并无大碍。”

　　神虞闭门了几日，烨帝脸上的死气又重了一些，他如今不爱出门了，成日里躺在摇椅上。

　　神阙心思重，虽在他国之土，烨国皇宫出了奇事，他未必不知其中情由。

　　可在烨帝面前，他仍是那个招人喜欢的凤凰。

　　神虞再见烨帝，心底有些愧疚，扯着老人手，将头深埋在老人胸膛，久久不语。

　　天家无情，死了一个臣子，除了让烨帝吃惊一番，并无多余情感。

　　他唤赢厌，仍是一口一个人魔小子，得知方文心成了赢厌徒弟，也愿拿她当个晚辈。

　　朝中出了府尹一家的惨事，后尸体消失，新帝有心寻神虞，派出的人没出宫门，就被吴宝拦了回去。

　　宫里老人有认识吴宝的，后回了新帝，新帝大喜，府尹家的惨事，除成了坊间奇闻，在朝中再掀不起什么风波。

　　八月初时，烨帝已然不能动弹了，他躺在床上道：“想回见生观。”

　　神虞连夜唤来飞云轿，带烨帝回了见生观。

　　御老道认识赢厌，却不认识神阙，见新主身侧多了一位龙章凤姿的少年，第一反应是，他是愈发没口福了。

　　重回见生观，神虞再次为烨帝下厨，却多了两张口，神阙见赢厌成日随神虞在后厨忙碌，也抛下成见，去了一次后厨。

　　道观后厨不大，赢厌加上方文心围在神虞左右搭下手，早已没了他的位置。

　　他便站在门框，看着忙碌的神虞。

　　他跟着烨帝，捡了烨帝的福，得了半月口福，那饭菜不与他食过的御膳相同，每一道都异常鲜美。

　　他不爱口中食，可若是神虞所做的饭菜，他也可与赢厌在饭桌上一拼高低。

　　神虞身上围了布裙，手中勺柄几下翻炒，厨房生了油烟，赢厌与方文心围在她身侧，一起探头看锅内。

　　她无奈道：“仔细呛着你们。”

　　两人在某些方面是很相像的，在神虞身侧时，眼眸很是清澈，一如稚童。

　　可相对对赢厌的纵容，神虞对方文心甚为严苛，教赢厌时，方文心不肯走，她索性两人一起教。

　　赢厌若撒娇不肯继续学，她最多蹙眉训上了两句，就也放纵他去了，若换方文心，她必不肯放人。

　　方文心自到见生观后，有些怕她，可在后厨时，仗着她为烨帝做饭，也敢趁着她忙碌，问出心底疑问了。

　　她在油烟中眯着眼，问：“阿虞为何对我这样严厉？”

　　锅内烧着青菜，油花吱吱作响，神虞翻炒几下，停了勺，道：“你是女儿家，他是男儿家，总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