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鼎歌》小憩一辰

2、觐见天女

　　　　七天七夜的颠簸行程，沈昭听王谷子谈古论今，一刻也不舍得休息，但为了能够在天女面前展现出自己的朝气，她尽力安睡。

　　车轮滚进城门口的那一刻，恰好晨光乍现，刚掀开车帘的沈昭被阳光晃了眼，可还是不舍得这京城的空气，贪婪地呼吸着。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去觐见天女？”沈昭已经口头拜王谷子为师，她坚信这位老谋深算的国师能一手将她推向权利巅峰。

　　“不急，先歇一天，明日早朝觐见。”

　　沈昭蠢蠢欲动，虽然她尽力掩饰着，可还是被王谷子看出了端倪，她笑着捏住沈昭的手：“莫急，老身会陪着你的。”

　　临门一脚，绝对不能出纰漏，沈昭在心中暗暗念叨，可当晚，不知是火炉的燥热，还是水土不服，总之是彻夜无眠。

　　第二天寅时，她便起身灌了自己三杯浓茶，东边天际初亮时，便听见了敲门声。

　　她将自己认真捯饬了一番，为显精气神，她描了眉，涂了口脂，官员们从宣政厅的正前门陆续入场，而沈昭随王谷子从偏门进入，待太监喊起：“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时，王国师方才开口。

　　“老臣有奏！”王谷子一步一步走向厅中央，“我下江南数十日，终于为天女寻得遗落民间的预言之女，且她与天女同为沈氏后裔，血统尊贵，现下我已将她带到京都，静候天子发落。”

　　沈昭站在偏厅，尚能听见王谷子振聋发聩的嗓音，接着，帘幕后传出男人的声音：“那就请国师将她带上来吧，让哀家好好看看。”

　　沈昭此时才从偏厅被带了出来，她站到王谷子身后，对厅上之人行叩首礼：“草民参见陛下，参见后君。”

　　“起来吧。”发声的乃是龙椅上的天女，那声线不似沈昭预想中的那样浑厚有力，反倒有些尖细沙哑。

　　沈昭起身，偷偷瞄了天女两眼，大失所望，天女犹如枯枝败叶般摇摇欲坠地挂在名为王座的巨树上，他骨瘦如柴，肤色惨白，好像连呼吸都费劲。

　　龙椅后，后君正襟危坐，面容隐藏在垂下的玉坠流苏帘幕中，勉强能看清身影：“还很年轻，想必心思单纯，国师意为如何？预言之女怎么可能是个黄毛丫头。”

　　“非也，非也，预言之女乃天选，可能是任何人，英雄不在年高，若沈昭能助天女一臂之力，老臣死而无憾。”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天女实在忍耐不住这压抑的气氛，开口道：“我乏了，退朝吧，此事寡人全权托付给国师，其他人不必操劳了。”

　　说罢，太监赶忙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天女离开了宣政厅，那模样十分滑稽，瘦削的天女就像是被捧着走的。

　　下朝后，回到国师的宅邸，只剩下沈昭与国师两人时，沈昭憋不住了，问到师父：“传闻天子年少，后君垂帘听政，可不至于天子他……”

　　“如此羸弱不堪？”

　　沈昭不敢妄言，但事实摆在眼前，谁都没法昧着良心赞天子威风。

　　“徒儿惶恐，自小便听着坤太祖和姬白将军的民谣长大，想着天女定是那般英勇……”

　　“嗯，比起来还是昭儿更有帝王相。”

　　沈昭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抱拳：“沈昭赤忱忠心，断然不敢谋朝篡逆！”

　　王谷子慈祥地笑着，吩咐她下去好好补觉，没有给她答复。

　　京都第二夜，沈昭睡得很香。

　　第二天大早，王谷子的侍从又来接她，这回是接她上了马车，赶往了王谷子城郊的弟子居。

　　弟子居的装饰简朴素净，却宽敞通风，从屋内传来的熏香味典雅清淡，很有静心学习的氛围，弟子们晨读的声音从内殿传出，其中有男有女。

　　一个小厮从远处迈着碎步走来，低声问到：“阁下可是沈昭沈太太？”

　　听到这个称呼，沈昭有些窃喜，但还是谦让到：“愧不敢当，在下沈昭，学子是也，请问国师是否在此候我？”

　　小厮点了点头：“请随我来。”说罢，便转身朝内厅走去。

　　经过悬着清雅阁牌匾的晨读厅，踩过铺满鹅卵石的曲折小道，一座成人大小的假山后的亭子里，沈昭看见国师与天子对座石桌前，相谈甚欢。

　　沈昭赶忙迎上去行礼。

　　“爱卿，请起。”沈昭听到天女如此称呼自己，受宠若惊，竟觉得她的声线都悦耳了几分，“赐坐。”

　　沈昭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自己该在哪儿落座，是等她身后的太监给自己凭空变出一个椅子来？还是坐在二人中间，亦或是扭扭捏捏的站到师父身后？但她不愿在天子面前展现自己怯懦的模样，便佯装淡定，大方地坐在了二人中间。

　　“寡人初见爱卿，只觉得爱卿极负朝气，今日一见只叹天命不公啊！”沈天女沈离转过头对王谷子投去了一抹笑意，“同为沈氏，怎么老天爷就如此眷顾阿昭呢？若不是有幸得识爱卿，真是不知道这世界上有这么十全十美的人。”

　　沈昭低低头，不置可否。

　　王谷子与沈离又来了一番眼神交流，其中意味难品。

　　“敢问阿昭最擅长什么？”沈离发问。

　　沈昭回：“在师父和陛下面前，恐怕民女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不不，爱卿相貌好。”沈离伸手触了触沈昭的脸，“肤若凝脂也不过如此吧。”

　　“陛下谬赞了。”沈昭想尽力不去揣度天子的心思。

　　“若爱卿无意仕途，仅凭这副皮囊，在西坊逛一圈，少男们丢的水果都够爱卿开间果蔬铺了。”

　　沈昭命令自己，不能因为几句话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又忍不住默默过分解读这几句话。

　　王谷子突然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陛下莫再为难我的小徒弟了，她第一次与九五之尊同席，这紧张地都快冒冷汗了。”王谷子再度捏住沈昭的手：“昭儿还未来得及正式与老身行拜师之礼吧？要不就现在吧，在陛下的见证下。”

　　“好！”沈昭十分感激国师为她解决这尴尬的场面，恨不得立马给王谷子磕头。

　　大坤的拜师之礼本是很繁琐的，王谷子的意思是省去那些繁文缛节，只要三跪九磕且对天立誓即可。

　　一套形式下来，沈昭正式拜王谷子为师。

　　王谷子和沈离在亭下再闲聊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沈离就起驾回宫了，临走时对沈昭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