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抄》丸子君

33、三十三、猫又之事

　　【猫又之事】

　　五条所夫人总表现出很畏惧猫的样子，即使谈话之际偶尔谈论，脸色也会变得非常难看。我很好奇，终于有一次问道：“为什么会害怕那东西？”五条所夫人流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令我觉得自己唐突而难堪，正不知所措呢，五条所夫人却好像是愿意将一切说出口的样子。这不合情理之事，发生于多年之前。五条所夫人的生母去世后，其父便迎娶了新的妻子。那女子带着一个男孩来到家中，便对于贵姬出生五条所十分嫉恨，动辄当着从人的面打骂，又强令其从装饰豪华舒适的屋子里搬出去，挪到一处地势低洼，连贱者都不愿意居住的偏僻空屋里，并且遣散了追随她的女侍。
　　而此时小姐的父亲也去了外地当官，京中就只剩下其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便自忖道：“这样的日子实在难以忍受。”于是某一日早饭的时候，小姐来到继母所住的房间，对她说：“若你无法给予我原来的生活的话，那我只有离开这个家了。”她原本就是一位出生高贵的女子，即使在说这话的时候，措辞啊用语什么都十分温雅呢。那可恶的女子，盯着小姐，下垂的头发似乎也因为愤怒而竖立起来。“你愿意走就走吧，我只会对你父亲说是被强盗夺去之后加以玩弄的，想来也不会有任何怀疑。”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即使心怀愧疚与不安，但终究无法回头。

　　人如川菜草，魂梦不能通。现在纵相见，也难慰此衷。

　　于是那位小姐便悲切地离开了，前往供奉有母亲骨殖的寺庙居住一晚。她拉着观音的手，叙述着自己惨痛的状况，祈求得到帮助。随即便睡着了，在梦中似乎听到一个声音说：“明日你可以出发去往下京。”小姐觉得这是观音给自己的指示，第二日便脱下豪华的披衣，赠送给寺院的僧人，独自一人前往下京，可是走了一天，都没有遇上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觉得惶恐不安，便犹犹豫豫地站在一户人家的土墙外，不知接下去该怎么办的时候，却有一个老妇人，站在庭院内招呼道：“外头的女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来我这儿住一晚上吧。”若是经验丰富的外出之人，必然会提高警惕，可这位小姐实在过于劳累，便听从了这个建议。
　　进入屋子以后，发现里面黑漆漆的，但却又盈盈的一点一点的灯光。小姐感到十分害怕，那老妇人却解释说，是因为一个人住着过于寂寞，所以才养了一些猫做伴，无须担心。又将小姐引领至一处屋子内，门板和地褥都已经破破烂烂，连包裹的锦缎边缘都变成黑色，散发出霉烂的气味。
　　“请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会为你准备食物与水。”老妇人说完便静静地退了出去，看样子并不想打扰这位小姐。只是她又累又饿，本该睡去，不想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呀，只得端坐着默念《心经》。而外廊上时不时传来猫叫的声音，以及用爪子扑打门板的声音，都令人感觉不寒而栗。老妇人留在屋内的灯台里油脂很少，不一会儿就熄灭了。小姐就大着胆子，希望可以出去借个火，只是那房子过于幽深，跌跌撞撞地走了好久，竟然不知身在何处呢！一拐弯，却听隔壁房间传来磨牙的声音，以及老妇人暗哑的嗓音说：“那姑娘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尝起来味道一定很好，我若幻化成她的样子，定然会招来许多美男子，哎呀呀呀，不知睡着了没有……”小姐已觉得极度害怕，可身子却是贴着门板的缝隙看去。之间那老妇人佝着躯体，伸出手细细查看着，而倒影在墙上的影子，却赫然是一只猫的模样。“哎呀。”小姐不免叫出声，那老妇人敏捷地回头，却是一张猫脸，嘴巴裂开，说：“已经被看到了吗，那就没有办法了。”说着似乎要从那缝隙中跃出的模样。
　　小姐正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黑暗之中不知又何人猛然牵著她的手，飞快地奔跑起来。奇怪的是，这屋子看起来很小，却绕了好久才看见当夜蒙昧惨淡的月光。而正想要道谢的时候，却发现方才于黑暗之中搭救自己的人早已不见，细究之下，应当是平日信仰虔诚，佛祖庇护的缘故。小姐怕那猫妇人追上前来，又慌慌张张地往前走，也不知穿过几条街道，才为走访归家的须无武将所搭救，并且带回家中，成为了夫妇。
　　这段经历着实惊奇，我听后都觉得害怕不已。而五条夫人亦说，多年之后回想起那猫妇的身形同金色眼瞳，即使是夏天最为炎热的午后，也会战栗不已。
　　“后来托人又去了下京那房子，据说早已倾颓许久，无人居住了。”我同夫人一道感叹，也会觉得后怕不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