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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雪狼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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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华逸冷静的眸子里看不到半点情绪:“你杀了他。”
宿霄哂笑,“是他上赶子找死。怎么,你也想来试试?”
“为何杀他,你在为谁办事?”苏华逸手中的长剑在空中半旋,暗随的铁鹰现身,将宿霄的退路堵住。
“能问出这般愚蠢的问题,你是怎么当上霆云世子的?”宿霄一脸嘲讽,“我猜猜,靠阿谀那个暴君,奉承你的伯乐王爷,还是踩在你爹娘的尸骸上替别人当牛——”
“咻——”
飞虫被剑气砍成两半,苏华逸凌厉的身影瞬间逼近宿霄。长剑杀意四伏,断刃先是不防,退避三招后卷土重来,刀光剑影中,招招攻敌要害,式式不留余地。
吭呲数十个回合,长短银器扑飞,两个身影纠缠厮打,快得叫人眼花。
铁鹰踟蹰,苏浅浅轻功落地,轻轻唤了声“哥”。宿霄退让一招,腰腹受击的同时,袖间毒粉扬拂而出,苏华逸一瞬回避,数颗雾弹模糊了视线。
苏浅浅早知道他会以此逃脱,跳到高处盯紧远方,在雾弹挥出的同时大步向前,终在第七棵树梢追上宿霄。
“狗鼻子真灵,”宿霄冷冷嘲笑。
苏浅浅二话不讲,抡起臂膀就出招,匕首划出数十道银光。宿霄先还能接,搏击数次后渐渐力不从心,便以退为进,故作伤重不敌。
苏浅浅怒意不减,两步上前追击,却反被宿霄牵制于怀。
他本想说点什么,不料苏浅浅顷刻埋头,两排白牙猛地就朝他胳膊咬去。
宿霄惊乱的同时,苏浅浅双腿发力,反押他的左臂,将人摔了个底朝天。
“你当真属狗么!”宿霄的胳膊不住地发颤。苏浅浅双眼通红,根本不打算缓歇,攥紧匕首就要朝下送。
这时,五支长箭从她背后袭来。
苏浅浅翻身旋跳,两圈之后,七八根箭枝栽进泥地,宿霄也不见踪影。
牙底还有浓重的血腥味,苏浅浅吐了口唾沫,急跳的心才慢慢平缓。
“浅浅?”
苏华逸身体稍疲,看到苏浅浅平安站立的那一刻,悬着的心才沉沉落下。
“让他跑了。还有同伙。”苏浅浅咬牙切齿。
苏华逸把她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大碍后,才把怀中的白布拿出来。
金光闪闪,人像清晰。
“死的那人,就是云崖山贼寨上的盗首。”
苏浅浅接过白布,上面的金粉似曾相识......应该是风音派孙紫允作的画。
“方才那个雾弹,哥哥应该认识。”
苏氏兄妹相视点头,苏浅浅接着讲:“我查风音派时,也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散隐弹。”
“闲黎派大弟子,赵瑜。”
······
深谷溪泉旁,流水缓缓淌过。
风从水面捎起,拂在脸上清润舒爽。
血迹在周身凝痂,破污衣衫的男子神色淡漠,散垂的发丝耷在眉角。远远望去,他就像一座随意浮刻却意外精致的雕塑,落魄中透了几分矜傲之气。
轻盈的步子从后面慢慢靠近,停在树荫下。
“杀了江厉武,你已违反肆规。”楚儿冷声道。
“所以你来,是为处决我?”宿霄勾着嘴角转头。
只见女子一身黑衣,玲珑的五官柔情万千。那双桃花眼平静无波,却仿佛有摄人心魂的魔力,总让他情难自禁。
宿霄跨出了大步。
楚儿一晌心紧。似乎是错觉,她恍惚对上了他灼热而侵略的眼神。
“肆主让你戴着面具退还黄金,你却动手杀他。到底为什么?”
宿霄轻轻一笑,步子不停,楚儿下意识往后退。“他看到我的脸,知道我是伍肆中人。身份暴露,我得杀人灭口。”
“为什么不带面具?”楚儿节节抵后,直到脚跟碰至树墩,宿霄才笑着止步:
“看来,你的目的不是杀我?”
楚儿厉声:“给我原因。”
柳叶眉轻轻拧在一起,清隽的目光里写满了坚决。柔中带刚,艳丽绝伦。穿上那些徒有其表的华服,她可以玩弄风月于股掌。而一旦褪下,她就变得沉默又冷寂,像极了冰山深处百年一株的圣雪莲。
宿霄鬼使神差般低头吻了上去。
如蜻蜓点水,还没来得及回味,“啪”的一掌脆生生地甩向他右脸。
右颊热辣辣的温度点燃了他寂寞已久的心,宿霄悠然勾起唇角,埋头侧脸再送上一吻。
左脸耳光响得清晰明亮,十指痕迹挂在两侧。
楚儿抓紧匕首,刺在他胸前,“别像个禽兽一样在这发情!”
如同静谧的海面生出波澜,她眸子里的怒意像摇曳起步的火焰,在他旷野生风的心间轻轻一晃,就催起了整片燎原之势。
宿霄的笑容更加灿烂,静在原地缓声道:“伍肆救我一命,我就得还它一次。情分还了六年,也差不多了。杀死江厉武的凶手只是朝廷钦犯,逆盗宿霄。”
楚儿惊疑抬头。伍肆不惧王法,只认肆规。肆众违规,无论缘由,一律剔离伍肆。
......他竟想用江厉武之死离开......
手中泥垢未曾清洗,宿霄抬起的双臂只锁在她肩膀两侧,掌心贴于她背后的树腰。楚儿眉锋一紧,握住匕首的力道更大,宿霄却仅淡淡笑了笑,瞬间俯身往前,霸道地吻上她那温凉的双唇。
匕首随着他迅猛的动作直直内陷,鲜血渐溢。楚儿右手一抖,匕首片刻斜晃,宿霄却全然不顾伤势,贴身凑近,吻得细腻缱绻,更加动情。
鲜血还在外渗,楚儿松了匕首,意图推开他,掌间滚烫的温度却让她身体一颤,那匕首也伴随着失措的须臾向下滑落。
他与她之间只剩半寸的距离。这半寸卡得刚刚好,除了接吻的唇,他们没有一处紧挨。
楚儿恍惚回神,两排牙用劲一咬,腥味便染上舌尖。她攥紧拳头奋力往外,那具宽硕压迫的男子身体失重般撤离一大步。
“疯子!”
她恼羞成怒,却因相距太远,动手教训的兴致即刻减少大半。根本不等宿霄反应,楚儿背身起跳,没两步就消失在山间。
上唇柔软的触感丝润入心,宿霄扬起眉头,一步一步往后退。
等到那抹倩影彻底刻入他脑海,男子才抬臂后仰,“噗”地一下躺进河中。
血溶清流,温降于水。
······
云崖山山脚。
苏浅浅躺在树荫下的马背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树梢的叶片。韩奕带着几名铁鹰守在四周。
“郡主郡主!”陆奇抱着一大堆鲜果子回来,“果子很甜!”
苏浅浅闻声跳起,迫不及待,铁鹰却对来人板着一张脸。
陆奇抿抿嘴,收敛情绪,有模有样地朝韩奕互行官礼,铁鹰才把道给让开。
苏浅浅以微笑感谢,陆奇想给众人分果子,被韩奕出声拒绝:“为免出现意外,铁鹰饭食自给,分批分时辰,多谢陆小公子好意。”
陆奇“噢”了声,随后凑到苏浅浅身边低声问:“郡主,京城里的官兵,都是这么......尽职尽责之人?”
“不是,”苏浅浅咬了一大口入嘴,“圣上手下的鹰、狼、蛇三支队伍,军纪最严。其余的......应该除了四皇子的黑蟒玄卫,都跟十一城护城兵的规矩相差不远。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奇摇摇头,没有接话。
苏浅浅试探地问,“你见到我哥的时候,被他吓到了?”
陆奇迅速抬头,想起苏华逸当夜的脸色骤变,心头就有些发怵。他用力否认,“没没,没有。”
“怪我一意孤行,让你受责难了。”苏浅浅歉声,陆奇忙摆手,“没有责难。我是护送郡主回京的领队,都是该做的。接下来,我会力争让郡主安全顺利回京。”
他认真抬起右手,“我发誓。我陆奇用性命——”
苏浅浅塞果子进他的嘴,笑答,“我信你。”
陆奇也笑着回应。
太阳从东北方一直移到了西北方,苏华逸、景遥和陆予辞带陆府兵卫重新搜山,却到现在都没回来。
“韩将军,都三个时辰了,我们就在这儿干等着?戏雾城姓贺的县令与那狼狈为奸的城主,朝廷打算如何收拾?”
“这个......”
“郡主、回来了、郡主!”陆奇欢喜地朝半山坡上的人招手,“哥,哥,我们在这儿!”
三人迅速赶回。
苏华逸与韩奕点头致意,景遥行辞礼:“云崖事了,诸位既已查清因果,在下不便多留,告辞。”
“诶——”苏浅浅汲取上次的教训,在他辞别之时就赶上去,终究及时拽住了人,“你回无名谷?”
景遥默了片刻,轻轻点头。
苏浅浅还想说什么,却见他这般淡然态度,便只掏出两颗果子,“那......刚摘的,你尝尝?”
“多谢。”他稍稍颔首,转身后很快就没了影。
陆奇暗自挠了挠陆予辞掌背,拧脸瞪眼,疑惑不解。
景大侠与郡主关系甚近,大哥都不加把劲么?
陆予辞自然地收手拢袖,满面自如,还把眼神挪到了徐徐飞过的白鸟身上。
苏华逸与韩奕都没多说,迅敏的黑影从远处奔赴而来。
“参加世子、参见韩将军。”
黑衣人蒙面,将众人扫了一遍,苏华逸知他顾虑,开口解释,“但说无妨。”
黑衣人这才拉下面罩,拿出印有狼形的令牌。“戏雾城造反案,张将军已将城主、县令一干人等悉数拿下,押解税银、守控戏雾乃当务之急。将军想请铁鹰协助,往梁玉城护一位贵人。”
“谁?”
黑衣人埋下了头,把怀中信笺送出,苏华逸接过细读。原本平和的面容突然僵住,苏浅浅探出脑袋,“哥?”
苏华逸回神,把信笺递给韩奕,然后拉过苏浅浅,“陪我去一趟梁玉城。”
苏浅浅摸不着头脑,只听得韩奕皱眉叹道,“六公主怎么又跑出来了?难怪张余括把雪狼带出京城。知道了,回去转告张将军,戏雾城交给他,我与世子即刻出发去梁玉城。”
原来如此。
六公主谢琳琅,祁皇膝下最受宠的女儿。生性活泼烂漫,机灵聪慧,养在深宫却偏偏喜欢江湖武侠快意恩仇的种种。雪狼和银蛇每年都会因为这个贵公主忙得焦头烂额。
难怪韩奕带着铁鹰只是守在戏雾城外,原来张余括早就率雪狼牵制了戏雾城中局势。
而这次追出京城的是雪狼,说明谢琳琅的出逃计划发生在宫外。
这祁皇的三大亲卫还真是互帮互助。
苏浅浅调皮地朝苏华逸眨眨眼,然后轻轻提走他的手,笑眯眯地答,“不行哥哥,我得抓紧时间回京。咱们最多在梁玉城待个一两日,可不能与你们时刻同行。”
她说完就小步跳着跑开,凑到陆家兄弟身边,“快走快走,下一站是梁玉城吧?”
陆奇一本正经打开路线图,“正是。”
苏浅浅下意识朝陆予辞瞥去,男子被她灵动窃喜的模样逗笑,她怕他说话停顿,便轻轻瞪他一眼,“憋着!”
然后她跳上马背,招呼陆奇带路,成功躲开了苏华逸的指示。
“这算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了?”韩奕悠悠笑着道。
苏华逸沉叹一口气,把求助的目光投出去,韩奕却摆出爱莫能助的神态,“众所周知,这六公主心心念念的,可一直是你霆云世子苏华逸。连郡主都没办法,我一个大老粗能怎么办?可说好了啊,我负责安全,你负责看好她。”
当真是患难见真情。
苏华逸垂眼无奈,用胳膊肘撞他,随后把目光送向远方。苏浅浅与陆家兄弟闹成一片,在马背上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她要是永远这么快乐就好了。
“那个无名剑景遥,你可知道身份?”苏华逸问韩奕。
“景遥?有什么问题?”
“你没觉得,他跟......跟大哥长得很像么?”
韩奕沉默。
如果说杨谋之死太过突然,连一点交代都没有留下。那景遥的身份,就是他想为那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二弟,替我瞒下他的身份。我对不起他们母子。若他姓景,便有机会自由一生;可若他姓杨,纷乱朝局将缠折他的羽翼。他有资格选择自己的人生。二弟,答应我......”
苏华逸缓声,“杨府藏书库曾有一桩案子,作案者是位江湖剑客。我记得,悬案至今?”
“确实没听到后文,但兴许是其他事盖过了风头。”韩奕把雪狼的信递还苏华逸,“戏雾城官者贪墨,皆是一丘之貉。影子斜了,才招致贼寇。姓贺的家中搜出了与杨虎仪的往来信件。回京之后,我和张余括会如实禀报皇上。”
“此地到嵩岩山需要多久?”
“华逸,你?”
“散隐弹乃越军雾弹,但十年前战后,两国生灵涂炭,为表诚意,越国军方禁用此物。贼首和闲黎派大弟子为何会有?另外,我在长坡打斗现场,发现了这个。是那贼首突围所用。”
羽边染血的断箭破损不堪,韩奕遽然悟道:“是边境茶叶案贼寇所用之物!牙形羽配上三叉形箭头......”
苏华逸拿出银箭头,韩奕震然:“茶叶案逃逸两人,一是叶浔,另一个就是他?!”
“很难讲。”苏华逸沉声,“四年前武圣山里的贼寇,用的同样是这种箭。”
“就是你找到浅浅那次?”
苏华逸点头默认,“叶浔窃走祁国机密,我与陆、景访云崖时,孙紫允并未遮掩二人关系,想来很可能不是知情者。改形削骨的靡蝎尾、日前现身的七里叁五星,哭坟山上浅浅发现的藏人冰窖、还有庆月城中看似偶然的横竖暗号......桩桩件件,我总有不好的预感。越国使者已入境,我们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若当真因此一案搅了两国局势,后果将不堪设想。”
“二哥,借我点人。在我回来之前,浅浅和公主,就先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