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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不坚定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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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观门走在进城的路上,忽然脸颊及前额偶感冰凉,抬头看天,空中竟然扬扬洒洒的飘起雪花来,遂快走了几步。
哪知,快到城门时,前方不远处有队人马正在交谈。看身影和行装好面熟,我忙躲在路旁一棵白杨树下悄悄的观看情况。
“主上,城里都已经找遍了,也不见小主子的踪影,是不是多派些人手在这城外也找找?”说话的正是多年不见的木柯,正向身着裘装的噶尔丹汇报消息。
只听噶尔丹冷言说道:“我就知道,她是不会安安分分的待在一个地方的,今早就不该放心的把她交给雨欣,海兰那丫头的心思,她可对付不了。”想了想又对木柯说,“就按你说的去做,另外在各个城门留些人手守着,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然后咱们就回阿尔泰,这事不能再耽搁了。”
突然出现的噶尔丹将我的计划完全打乱,我若是此时硬闯进城去找韵兰,必定会被他的人抓住,要是被他带回阿尔泰,那就什么都晚了。可我若是不进城,对于韵兰,我的良心就会像韦合德说的那样,是会不安的,都是因为我的小聪明才铸成了她今日的命运,我心中有愧。要不,实在不行,就拼了吧,起码还有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的机会溜过去不会被抓。
就在我犹犹豫豫的时候,那边的噶尔丹却发现了树后的我。我想,此时如果爬到上树去就可以躲过去的话,那么即便我不会,我也一定会去爬的,可是,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只能掉头往回跑。
噶尔丹已然策马前来,在后面喊叫我道:“兰兰,你给我站住。”
“我不” 束手就擒?这是我的字典里从没有过的词汇,这会儿又怎会妥协,即使我知道,就凭我这样跑,是跑不出去的,可我依然固执的做最后的挣扎。
我的话音刚落,他人已经勒马横在我的面前。
他跳下马来,拉住我咬牙切齿的说:“还是这个脾气,就不能改一改吗?只有知道做了错事的时候才会乖些,我真是……”
我被他用力的握着手腕,吃疼的的往回扯。
“很痛的,放开我了”我说。
噶尔丹不理会我,强拉着我上马说道:“跟我回去。”
可我不想走,只向往后拖,我反问他说:“回去哪?进京城还是回阿尔泰?”
噶尔丹回身看着我,坚定的回答我说:“当然是回阿尔泰,我们是草原上的儿女,只有那里才属于我们。”
“我不回去”我果断的说。
“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再这般任性了好不好?”噶尔丹的语气很是无奈,很生气,还有……
可我没心情想这些,因为我还有我的事情要做,无论如何,回阿尔泰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央求道:“噶尔丹,就同你说的一样,我已经长大了,我有选择我人生的权力。你不能再干涉我的自由,别再管我了行吗?”
他怒不可遏的大声吓道:“你说什么?”
声音震耳欲聋,吓得我的心微颤。可为了显示自己不是弱势,我大声的回说道:“我说你不能再干涉我的自由。”
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他仿佛触及到了什么,握在我腕上的手更加的用力,额蹙心痛的样子,也不说话,和着此时天上漫天飞舞的雪花,有点……
还未及我读懂他此时的神情,他似发了疯般地将我揽在他的怀里,俯身便要吻我。
我慌乱的挣扎着,推搡着他说:“带上你那个什么欣儿的,走吧,回阿尔泰去,别再来这里找我,我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我。”
“你说什么?”噶尔丹的眼里顿时又流露出其他神色,说话的语气似乎也求证什么,追问我道,“你再说一遍。”
“我让你带上那个欣儿走,爱去哪去哪,别再来烦我。”我听话的重复说。
“你果真心里有了别人?”他紧扣我的双手追问着我。
我冷笑,泪水划过嘴角,“你不是也一样,况且我心中从来就没有过你,从前想的一切,我只是为了阿妈,现在看来没这必要了。”
“你……”
噶尔丹被我揶揄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我,我趁机推开了他。
噶尔丹的出现,将我原本就不坚定的心彻底击垮,我神差鬼使的没有进城,而是头脑空空的朝着白云观的方向走了回去。
我知道不管怎样,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能埋怨噶尔丹的出现。
也许,从我的步伐远离京城大门那一刻起,我便开启了韦合德对我怨恨诅咒的计时器,一切开始慢慢的暗自灵验了。
也许,这便是我今后人生最后悔的开始,我没有坚定的走下去,他的怨恨,我的愧疚开始一点一点蚕食着我。
噶尔丹他并没有追我,空留我抑郁的走着。
这雪并不是今冬的初雪,此时已经愈下愈大。自来天气不好时,天便黑得早,这会儿黑沉沉的,这便是暮雪了。
在我的记忆中,有雪的傍晚都是美的……
在现代时,我会穿着厚厚的冬衣,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从不觉得笨重。我可以和家人,朋友,在雪中嬉戏,堆雪人,打雪仗,专门走没人踩过的深雪地中的雪,就是想听那“咯吱,咯吱”的清脆响声,再回头看时,是一串串的小脚印,心情会无比欢畅。每每在那个时候,小伙伴们哪里会肯放过最好的捉弄时机,完全不留一点余地的就来破坏你的杰作,然后会在一片嘻笑跑打中继续下一段书写,乐此不疲。
来到这个时空,记忆中最多的便是阿尔泰的雪,雪大且深,由以暴风雪居多。知道有雪来时,已经不能再出门,只能等雪停了,太阳出来时,才能看一看那阳光下耀眼的雪景。自从狗蛋儿遇难,麻婶伤心离世的那一年冬天开始,我便不再玩雪了,只是喜欢看着远处的雪山,直到五年前,又恋上江南那似有非无的不结冰霜的雪,这一晃竟是十四年的光景。
人生最恨时光飞逝,而自己却是什么也没有做,我就是这样。看似风风火火的过了这么些年,可回身看去,却发现能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几乎没有。
也许,如雪算成是例外,但是她终究也是会找到自己幸福的归宿的,我更加清楚的知道,她也是不能陪伴我多久的。而我,一个本就不属于这里的人,却在此恋恋不走,搅合在这里。
田地,房屋,高树此时已然是雪天一色,像一幅美极了的卷轴画卷,真想走进去,融入其中,什么恩怨,什么爱恨,什么情仇,我通通的不想管,我要置身于事外。我想我该走了,可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可以?也许我该去求求爷爷。
绕过主殿正门,我从后面的土坡上磕磕绊绊地爬了上去,直奔后山爷爷的墓地。
坟前碑文早被大雪所掩埋,我用手及力的拨开所有的雪,却是拨不干净,因为雪势太大,我的手再快,也快不过这漫天的大雪。
新雪又是及亦融的,很快全都粘在我的袖口上,我作势不再理会这雪,也不怕冷,重重的跪地连磕了三个头,而后上前抱住那冰冷的墓碑哭道:“爷爷,兰兰该怎么办?我现在想回去,好想回去,可是我找不到办法,实在是太难了,您帮帮我行吗?我真的没有办法代韵兰入宫,她一定会恨死我的,狗蛋儿他更会恨我一辈子。”
“孩子”
久违的声音响在了我的耳畔,我忙擦干了脸上似要冻成冰柱的眼泪,我叫道:“爷爷?”
“爷爷”我大叫道,“您在哪儿,来看看我吧。”
“孩子,我一直在你的身边。”他说,就在我的耳边。
“那为什么我看不到你?”我急得哭了起来,向四处搜寻着爷爷的踪影,可是我并没有看到他出现的痕迹,我哀求道,“你在哪儿,出来吧。”
他哈哈一笑,对我说:“孩子,别哭,也别急,你是看不到我的,因为我在你的心里。”
“在我的心里?”我不解的问。
他依然笑回我说:“当然,我已经是誓去的人,是不属于这人间之人,当然只能存在你的心里。”
“既然这么说,那么,您不管存在哪个时间和空间,您都会帮我的对不对,我现在很难很难,不想再被人伤害,也不想去伤害别人,您可不可以帮我回去?我不再受这份苦,这份罪。”我说。
他笑着安慰我道:“孩子,我说过,正时不走再想走只怕很难,能帮你的人只有你自己,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什么?”我傻傻的呆立半刻,而后无助的将身体下坠跪于雪中。半晌回过神来问他道:“守成说您飞升做了神仙,您现在是真的神仙了,也帮不了我。”我无力的哭着。
他没有回我的话,只是唱念道:“拨开层雾有娇阳,绝非偶然系身旁,本非平常命中求,何恐他乡是故乡。福祸自有天注定,何必将其放心上。”唱完复又说道:“不知该如何做时就顺其自然,相信老天会给你答案的,别逃避,别放弃。”
“爷爷,我不懂。”我说。
他笑道:“不必什么事都要追求得那么明白,做你该做的就行了。记得,顺其自然。还有,多年前我曾让你的小伙伴交给你一个短笛,心情不好的时候,吹上一曲吧,或许会好些。”
我慌乱的从包裹里抽出短笛来放在唇边,不知不觉的竟吹奏起当年在草原时我的师傅,也就是二王乌托最喜爱吹奏的曲子。
它没有名字,只知道每个音符都跳动着淡淡的旋律,沁人心脾。当时,师傅说我吹不出他的意境,是因为我还没有经过岁月的洗礼,不懂得的事太多,所以也不懂得那曲风的含义。现在,连我自己都沉在其中,心情似乎也慢慢地平稳。
我继续吹奏着,只听得耳边是爷爷的揭语旁白,与我的曲子和道:“十余年来伴客长,九重天外是他乡。八千里忆云和月,七夕节后思断肠。六宫门深深似海,五品官职在身旁。四方平乱报圣恩,三江军威远名扬。两难境地方初醒,一梦古今甚荒唐。你方唱罢我登场,儿女情思抱恨长。”
听得我好生糊涂,我停下吹奏问向他道,“爷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海兰不明白?”
然而四周静静一片,只听得无边的雪,簌簌的飘落着,再没有其他声响。
我大声叫道:“爷爷,爷爷……”可是他再没有回答我。
我失落的跌坐在雪地上,手握着短笛默默的流眼泪。
忽听得背后有人唤我道:“海兰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寻了你一下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