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7、黑市（3） ...
-
什么声音？
俩人连忙起身，脚刚迈出门槛，便听一个巡卫军惊呼出声，“大人，他...他死了！”
谁死了？！
苏辞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走近一看，兰掌柜直挺挺躺在地上，眼珠翻白，面部青紫，口唇淌出白沫，看模样，已然失去生机。一旁的地面上，滚落了一个火折子似的东西，底部露出拉环。
兰掌柜，就这么死了。
苏辞定定看了一会儿，俯身将那死不瞑目的眼皮阖上，起身环看四周，平静问，“高大人，怎么回事？”
高斌微微沉着脸，颇有些难堪——到底是他的人办事不力，如此重要的人犯，就这么死了。
“不关、不关我们大人的事...”见状，先前发出惊呼声的巡卫军惊慌开口，“...属下刚才想把这人手捆住，谁知他竟中途醒了，挣扎着跑了几步，还放了枚信号弹出来...几个兄弟瞧见了想抓住他，谁知这人手指在嘴里拨弄了几下，不知怎么，就死了...”
手指在嘴里拨弄了几下，就死了？这是什么死法？
苏辞不自觉一皱眉。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言淮屈膝钳开尸体的下巴，就着火折子垂眸看了看，起身看向苏辞，语速平缓地解释，“嘴里还有黑汁，应该是早就在牙关里藏了毒囊，因为被卸了下巴，所以用手扣了出来。”
这么说来，兰掌柜这是觉得被捕一事毫无转机，又不想供出幕后主使，所以畏罪自尽了？
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他豁出性命？
正在这时，又一阵哒哒马蹄声响起，伴随着车轮轱辘声。
打眼一瞧，正是坐着马车姗姗赶来的赵御史和柳寺丞。
两人刚气喘吁吁下了马车，一眼便瞧见地下躺了个死人，死的人还是兰掌柜，双眼立刻便睁大了，赵御史皱眉惊道，“这...这怎么回事？！这么重要一个罪犯，怎么死了？！”
苏辞来不及和他们解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被绑着跪押在地的一众黑衣客面前，他视线在所有人的神情上梭巡一圈，末了，像是选定了什么，终于走到其中一名黑衣客面前，单手抬起他下巴，语速和缓而从容：“这位兄弟，不知你能否告诉我，刚才那枚信号弹，是发给谁的？代表什么意思？”
黑衣客看着苏辞，面目紧绷，半晌，咬了咬牙，一字一顿道，“...我要是说了，你能保我不死？”
果然，不是个硬骨头。
苏辞轻声一笑，“未必。”
“......”黑衣客瞳孔一缩。
“你们这些人，一则协助黑市流通朝廷禁物，二则杀害朝廷命官，桩桩件件都是死罪，没几个人还有命活着。”苏辞话音一转，“...可若有人愿意将功折罪，率先将知道的都说了，那必然是能从轻发落的。”
定定瞧着他，苏辞笑了笑，“这位兄弟，你说是不是？”
黑衣客闻言陷入沉默，神情已见松动。
但苏辞不准备再给他犹豫的时间。
“算了。”苏辞眉眼含笑，说话却仿佛没了耐性，“你若不说，我自可以让你其他兄弟们来。到时候，你想说的，可就未必有用了。”
他语罢毫不留情转身。
“...我说！”眼看着苏辞像是要另找他人，黑衣客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急急开口，“我说...”
苏辞蓦地转身，眼神平静摄人，“好。那你告诉我，方才那枚信号弹什么意思？发给谁的？”
黑衣客颤道，“发给黑市那边看的，只要这信号弹一出现，那边会立刻清市。所有买家卖家立刻撤退。”
“今晚的黑市安排在哪儿？”
“杏子林，城西西康山旁边的杏子林。”
“这么远，你们怎么把人带过去的？”
“卖家们都提前知道地址。”黑衣客深吸一口气，“至于客人们，来了当铺后，从后院的密道出发，由我们分批运送过去。”
听到这里，苏辞略一侧首，“高大人。”
高斌闻言意会，立刻招来一个巡卫军，“传我命令，抽调一半人马去城西，再派人回府衙调集其余兵力，务必别让黑市上的人跑了。尤。”
巡卫军领命而去。
苏辞转过身，终于问到最紧要的问题，“今夜是谁指使你们，在当铺里杀人？”
“是...是兰掌柜。”
苏辞险些失笑，“这位兄弟，我没有同你玩笑，你想清楚了再说。”
闻言，黑衣客深吸一口气，“我们确实是受兰掌柜的指派，至于他受何人指使，我确实不知道。”说着，他顿了顿，“而且，在场的，恐怕也没一人知道。”
苏辞一挑眉，“什么意思？”
黑衣客咬了咬牙，少倾，他突然勾下头，让苏辞去看他的后颈。
光线昏暗，言淮沉默着旋开火折子，矗立在苏辞周围。
借着烛火，苏辞看清了那脖颈上三个用刺青刺上去的数字，十六。
黑衣客抬起头，目光直看向兰掌柜的尸体，隐约竟似有恨意闪过，“我们这些人，不过都是被他用毒药控制的打手，毫无情分可言。他又怎么会将上家告诉我们？”
苏辞闻言顿了顿，竟关心起这名黑衣客来，“多久毒发一次？”
黑衣客咬牙道，“每半月一次，若无解药，痛不欲生。”
“可兰掌柜如今已经死了，你们要怎么办？”
“......”黑衣客闭了闭目，哑声道，“我不知道。”
“若你所说属实，”苏辞顿了顿，“便也算是受害者。你坦陈这么多，我会找人帮你研制解药。”
闻言，黑衣客张了张口，似是不太置信，“真的...？”
“自然。”苏辞安抚似地拍了拍他肩膀，似是叹了口气，“可惜现在，你说你们与兰掌柜毫无情分，这话，我还不太能相信。”
“......”沉默片刻，黑衣客忽然道，“兰掌柜从不信任我们，也不在我们面前展示真面目，隔段时间，他便会换张脸。我这么说，你能信吗？”
苏辞闻言一顿，迅速与言淮交换了个眼神。
言淮转身走向兰掌柜尸体，指尖在他耳际仔细摸索，好一会儿，才像是找到什么似地，缓缓撕拉开一层薄软的“人皮。”
——面具之下，竟赫然是一张青年男子面孔。
谁能想到，仅靠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竟能将二十出头一个青年，伪装成须发稍白、面有黄斑、将近五十岁的一个中年男人。
饶是听说过人皮面具的厉害，赵御史还是瞪大了双眼，震惊得快说不出话，“这、这——”
见状，苏辞饶有兴致道，“赵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是觉得，蓝梧侍卫被人冒充这事，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么？”
“......”赵御史哑口无言。
伸手将这名黑衣客扶起来，还替他掸了掸膝盖上的灰，苏辞温声道，“既然你们不是兰掌柜的心腹，那平常都干些什么？”
“......”苏辞这动作好生没有架子，黑衣客不由得愣了下，“黑市不开市时，我们便在后院待着，若是开市了，便将客人从当铺送去黑市。”
“那黑市由谁管呢？”
“另一批人，和我们不一伙。”
“他们是兰掌柜的心腹？”
黑衣客犹豫了下，“...不确定。但其中确实有几人，与兰掌柜交谈时更为熟稔亲近。”
“除了这些黑市的客人，兰掌柜最近有没有接待过别的什么人？”
“...没有。”
话到这里，依旧没有任何关于幕后主使的线索。
沉默片刻，苏辞正色道，“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黑衣客闷头思考了一会儿，苦笑出声，“真没了。我都和你说了这么多，藏着掖着还有什么意思。”
苏辞环看过其余黑衣客，“你们呢？”
黑衣客们互相对望片刻，却又一阵沉默，显然，他们知道的多不到哪儿去。
见状，苏辞转身看向高斌，“高大人。”
——精准挑中可能招供的罪犯，且在这么短时间内让人招供，实在是厉害。
高斌眼神微微复杂，“苏特使。”
“劳烦您和赵御史几位大人，将他们押回大牢再审一遍，注意分开关押，严禁串供。”苏辞继续道，“另外，麻烦借两匹马，我和曲大人一道，去城西那片杏子林走一趟。”
“先前已经有人去了，苏特使，你不妨等他们回来？”
苏辞不自觉一皱眉，“若是他们也像兰掌柜一样服毒自尽，怕是来不及。”
一提起这桩，高斌未免理亏，片刻后，到底是招来了两匹马，并吩咐十个巡卫军随行。
苏辞等人翻身上马。
一刻钟后，一行人趁着月色，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城西西康山。
然而还未赶到杏子林前，便远远瞧见一阵冲天火光。
遭了。
恐怕那枚信号弹起了作用。黑市的人为了毁尸灭迹，这才放了火。也不知巡卫军仓促赶来，有没有抓到人。
思及此处，苏辞连忙加快了速度。
片刻后，几人终于到达目的地，勒绳下马。
然而，不知是不是疾行太久，或是沉珂未愈的缘故，下马之时，苏辞眼前骤然一阵阵眩晕发黑，双腿蓦地一软，刹那间，只觉喘不上气来。
堪堪扶着马，他才勉强站稳。
察觉到他的异样，言淮三步并两步走过来，下意识伸手，“你怎么了？”
声音低低的，眉宇间难掩忧色。
然而此刻苏辞闭着眼，看不见他神情，只听得见声音。头晕目眩之际，他再顾不上伪装，捂着胸口警惕后退，喘息着低斥出声，“别过来！”
“......”
青年声音虚弱，却难掩浓重厉色，甚至隐有厌恶排斥。言淮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