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到处传我死了》百里会晤

8、春中旧事（8）

　　老板娘明确要求的任务事项终止了他们小学鸡行为的打闹。

　　两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浴室里，紧闭着的门外，橘猫正一下又一下地抓挠着玻璃门，发出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门内，两个人恍若未闻，像是在思考解决办法一样，让被他们挡在淋浴下的二哈花花瑟瑟发抖，一抽一抽的动作里是愚蠢而惊慌。

　　“从哪里开始？”矮一点的男生问道。
　　白毛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先放水吧。”
　　“我们得先确定流程才能开始。”黑头发不满。
　　“又不是要吃了他，有什么流程要确定。”白毛语气轻蔑：“难不成你在洗澡之前还要拿出日记本写一二三条注意事项？”
　　“这不一样。”黑头发有些愤怒。
　　“哪儿不一样？你洗完澡之后还有其他活动？”
　　“段来意！”

　　眼见他又要发飙，段来意见好就收，“好好，你说有什么需要确定的。”
　　江许没有说话，手指指向玻璃门。
　　“？”
　　“把它哄好。”
　　段来意：“……”
　　段来意：“你还真捏准了我有照顾小猫小狗和小孩的经验啊。”
　　江许怒瞪着他，“让你去就去！”
　　“啊好好好。”段来意无所谓地耸耸肩，余光调侃着看过来，“可别被他欺负了。”
　　“花花比你懂事。”
　　“好好。”敷衍学大师如此说道。

　　十分钟后，两人重新在浴室里碰面。
　　段来意率先笑出声，“江许，周夏芸是让你给它洗澡，不是让你给自己洗澡。还是你也喜欢玩水？”
　　江许冷笑一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好过你狂犬病发作实现英年早逝成就。”
　　“你是病原体？”他晃了晃手上鲜红的抓痕，有几道没渗血的，是刚才江许挠出来的。
　　“我是你爹。”
　　“伶牙俐齿的。”段来意把手放在水池上，冲洗着那几道血痕，“建国以后不许成精不知道吗。”
　　“你才是狗。”

　　段来意觉得挺有可能的，和江许总合不来的问题也迎刃而解，有了答案。
　　他沉吟片刻，然后和旁边疯狂甩水的花花对上视线。
　　在那苍蓝色的眼瞳中，段来意的表情竟隐隐带上些大义凛然，右手一甩，指向江许道：“花花，上！”
　　江许：“？”
　　“嗷呜——”
　　江许：“？？？”

　　段来意真是狗变的！！
　　江许以一敌二狗，同伴大橘早在门外被策反了，只能挥动着花洒警告：“段来意！你有病！”
　　“对啊对啊，我有狂犬病。”段来意抱着大花抵挡水流，“现在就传染给你。”
　　“滚！谁想跟你死一起，离我远点！”
　　“现在可不是你说愿不愿意的时候了。”
　　他飞扑过来，吓的江许手上的花洒头都差点丢出去，“段来意！”
　　“花花，右侧包围！”
　　“汪汪！！”

　　江许快要晕了，不是吧？！这傻狗居然还真听懂了？！
　　什么物种的多样性啊！！

　　宽敞的浴室里，江许躲避着一人一狗的追捕动作，身影灵活自如，但衣服却是全湿透了，半透明的衬衣贴着他纤瘦的身躯，肉色的皮肤在下面起伏颤动，犹如一场欲拒还迎。
　　段来意的情况也不多让，全身跟从浴缸里拎出来的一样，没有一片衣角不在渗水，“哈哈！还不投降？”
　　“汪！”

　　“投你大爷！等我开了热水，烫死你这条死狗！”
　　段来意认真地看向花花，“他这是准备智取了，花花小心，喵星人就是如此的卑鄙。”
　　“汪汪。”
　　“nonono，我们这不是欺负人也不是围殴。”他拧了拧衣服上的水，一副教育小辈的模样，沉重道：“他可是建国之后违法化形的狡猾喵喵精，我们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能打倒他，夺回对你造成魔法伤害、迫害你帅气外形的邪恶魔物——花洒君。”
　　“嗷呜嗷呜！”
　　“所以上吧花花！你已经被我强化了！”
　　“嗷呜——”
　　“你们两个！！”

　　不动真格是不行了，江许扯了扯花洒，正对着向他扑来的花花，“我不会在手下留——”

　　欸？
　　“江许！！”

　　“噗通”一道闷响，两人栽落在地。花花瞪大狗眼，神情中似乎含带着做错事后的懵逼。

　　江许真没想到他会被一块肥皂绊倒，更没想到段来意的动作这么快——好吧，也可能因为他们离得就不远。总之，幸亏他最后拉了这一下，江许没磕到后脑勺。
　　但段来意就不同了，他在最后几秒里把江许拉到了自己怀里，肉垫一样栽了个结结实实。脊背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大理石的瓷砖地板不愧虚名，硬度堪比男高的钻石勾八。

　　“……段来意？段……”
　　上方的声音模模糊糊，好像隔着三千米深的海水一样，虚虚实实。段来意很慢很慢地重启着大脑，声带却下意识发问了，不由自主：“你没事吧？”
　　江许愣了下，撑在他身侧的双手不断收紧，用力到快要让指骨嵌入地面，“……你摔糊涂了。”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江许？”
　　“还能起来吗？”
　　段来意眯着眼，没有回答。
　　“摔到脑袋了？”他缓缓皱眉，双腿分开，跨坐在他腰腹上弯腰，“段来意，能听到我说话吗？”
　　“……”段来意双唇翕动着，似在喃喃。
　　“你说什么？”他又凑近一些，将耳朵放在他唇边，神色认真。

　　呼吸间的气息喷洒在他敏感的耳朵上，忽而炙热，又倏然冰冷。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表情逐渐崩裂析溃，由认真与忍耐幻化成了难以置信，恍惚到怀疑自己，最后，全都变成了尘埃落定的恨。

　　“……段来意，你真该死。”他喃喃着，指骨蹭出血了也没感觉，只深深地望着那张脸，声音很轻很轻。
　　“回来干什么……”

　　“咔哒——”
　　江许愣了下，骤然回头，瞳孔紧锁着望向门口。
　　老板娘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端着手机，摄像头正面向他们。

　　她脸上原有的揶揄缓缓退去，眉头微锁，纠正了放松的站姿。
　　“江许……？”

　　……

　　“严重，摔得非常严重。”沙发上，换了干净衣物的段来意如是说着，还配合地捂住了后脑勺，脸上一副假到不能再假的表情，“被你们拉起来的那一秒，我在想你们是谁。”
　　老板娘他们对面站着，中间隔着茶几啊，双手环胸。用余光扫了眼江许之后才说：“演技浮夸就别装受害者了。”

　　“江许，你说怎么回事。”
　　像是小学办公室里的班主任。

　　段来意长叹一声，流畅的收回了自己拙劣的表演，倒倚回了沙发上，声音懒散，“请？”
　　江许冷哼一声，“他有病。”

　　简单描述了一下事件发生的过程后，老板娘人都麻了，幽幽道：“我让你们来过来是给花花洗澡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打水仗的。”
　　“没有！”江许反驳着，耳尖冒上一点红，“我只是在反抗。”
　　“你敢说自己刚才没有一点玩闹心情？”
　　江许目移。

　　老板娘呵呵一声，“得亏预感不妙回来了一趟，不然我家浴室不得让你们俩给拆了。简直比花花和大橘还不让我省心。”
　　段来意好笑地看着他挨教训，心情可谓晴空大好。

　　“是不是缺点瓜子？”
　　“你家有吗？”

　　一个黑色的长方体被丢来，段来意眼疾手快地抓住，说：“不太喜欢看电视。”
　　“你这副欠打样真一点也不怪阿许。”
　　段来意悠悠地把遥控器丢回去，“你俩关系啥时候这么好了，还阿许。”
　　“你吃醋了啊？”
　　“我吃你了。”
　　“你这小孩，起来。”
　　“干嘛啦。”
　　“你，还有你。”她漂亮的指甲分别指了指段来意和江许，“把我的浴室收拾干净，不然……”
　　段来意起身的动作一顿，“不然？”

　　她笑得邪恶，掏出个手机左右晃着，“有的是让你好看。”
　　段来意一脸疑惑，开始细思起了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她手上了。上次？还是上上次那件事儿？总不能是……

　　“这就去。”
　　江许忽然站起来，毫不拖泥带水地走向浴室。他还穿着老板娘丈夫的大裤衩子，笔直双腿一走一动地晃眼。

　　“你还不去？”
　　“……可以啊周夏芸！”他热情地凑上去，“快让我看看，你抓了他什么把柄，真是少见啊，他居然这么乖。”
　　老板娘幽幽地看着他，“你确定要看？”
　　“当然！别这么小气嘛。”见有戏，段来意开始发力，“是他小时候穿开裆裤的照片还是幼儿园跟人打架输了嚎啕大哭的时候？初中午睡被画王八那视频？还是高中课上发现自己裤子穿反了？”
　　他兴趣盎然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老板娘的眼神。

　　她解开屏锁，“自己看。”

　　半分钟后，段来意在浴室中拿着抹布拖地，动作不要太认真卖力。

　　……
　　离开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两人换回了自己烘干好的衣服，一前一后地走到了楼下。
　　“拉我回家。”
　　江许垂眼，小区温暖的橙黄色灯光打落在他一半肩上，像正在执行加冕礼仪的王子。他就静静站在那里，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怎么，脸上的细绒毛被照射清楚，宛若一颗成熟的蜜桃。

　　也不。
　　段来意想，他更像过度包装在冷冻柜里的脆桃，靠着不俗的颜值让人买回家，准备下口时才发现这桃不仅没熟，还难啃。

　　二缺的手机铃声打破氛围，江许心脏一跳，想也没想地接住。

　　“喂？阿许？”

　　江许顿时僵住。
　　大概是太慌张，以至于他在接听电话之前都没有看来电人姓名。毫无防备的一道声音就这样落在夜色里，清晰的犹如树上蝉鸣。

　　段来意皱了下眉。

　　“我接个电话，你……你先回去吧。”
　　“阿许，你在跟谁说话。”
　　“我……我同事…”他躲避着段来意的视线，转身离去的背影带着仓皇，让被风带来的声音显得破碎脆弱，“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