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到处传我死了》百里会晤

24、立方小时（5）

　　江许最近行踪怪怪的。
　　他这人虽然音乐没啥兴趣，但责任心还是非常强的，除非是有要紧的事儿，一般不会随便迟到请假。这回连着两天不见人影，问了秋蝉也不知道，段来意才感觉到奇怪。
　　不过直接问江许本人肯定也得不到什么答案就是了，他这人可能憋了，段来意就没见过那么能藏的人，实在想当面给他颁个奖。

　　“主唱不在，完全练不了啊。”
　　“放个清唱的录音？”
　　“那差太多了。”段来意不满地说着，“快给他打个电话催催，都一个小时了，还没回来。”
　　“哦好。”秋蝉下意识掏出手机，要拨电话的时候忽然反应回来，“等等，你俩不是分了吗？”

　　段来意一愣。
　　“两年了，还没忘呢。”她揶揄着说道。
　　“我只是站在一个乐队发展角度上说出这些话的，哪儿有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段来意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驳着，“别成天胡思乱想。”
　　“是是是。”

　　气氛安静下来，段来意轻咳一声，“问你个问题。”
　　“不知道。”
　　“我还没说是什么问题呢。”
　　“你能问的还有什么？无外乎就是什么他还爱不爱我，有没有想过我这种问题。”秋蝉实在太了解他了，摊手，“我说的没错吧？”
　　“我可没说。”段来意嘴硬着，话音一转，“不过你既然提了，身为前任，我也稍微有点好奇。当然，这可不是什么余情未了，只是正常的问候而已，不要想太多。”
　　“……所以呢？”
　　段来意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些认真神色，“这么多年过去，他有没有想过我一次？”

　　“叮铃铃——”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这个话题，段来意一看，江许打来的。
　　他眉梢跳上一抹自己都未察觉出的喜色，“还知道给我打电话，算是有点良心。”
　　“喂？”

　　“地址发你了，中心咖啡馆，带着秋蝉快点过来，客户要见我们。”
　　“现在？”
　　“现在。”
　　“这么急？你在哪——”
　　话没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段来意收回前言，江许没良心，大大的没良心。

　　江许也不是故意的，再晚挂断一秒，就要露馅。
　　向医生说了谢谢后，他没在医院多停留，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去中心咖啡店。其实开点药是最好的，他的神经衰弱好像更重了，幻视幻听的情况也常有出现，虽然还没怎么开始影响生活，但也确实，是一种不好症状的发展苗头。
　　考虑到待会要见客户，藏不住，江许还是拒绝了医生的建议。一路绿灯畅行到咖啡店，段来意和秋蝉已经先到那里等候着了。

　　“阿许——”
　　江许走了过去，一个靠窗户的六人沙发座。秋蝉递来纸巾，“你去哪里了？”
　　“办了点事儿，几点了？”
　　“快五点了。”
　　“那快到了，他们也说这个时间来。”

　　“别说，我还挺紧张的。”
　　“没事，你不用说话。”江许的表情没什么波动，依旧淡淡的，更把他身上的那股学生气彰显明显。他其实是几个人里最小的那个，秋蝉和段来意都比他大一届，说起话来却像学长，正经的不得了。

　　段来意支着下巴，在咖啡店中浮动的轻缓音乐里静静注视着他。
　　江许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你在看什么？”
　　“这么霸道，还管我看什么？”
　　“看别人我不管。”江许和他并排坐着，距离很近，这样看着段来意的时候，总不免让他想起两人第一次亲吻的时候。
　　炎热的下午，风扇音噪噪的活动室。青提和西瓜的香甜气息萦绕在四周，玻璃窗外的蝉鸣响彻不绝。
　　早已模糊了的记忆开始变得鲜活清晰起来，所有细节都对上了号，让段来意产生一种时空回溯错乱的荒谬感。

　　“看我不行。”

　　段来意喉结微动，半晌，才问：
　　“……我们分手了吧？”
　　江许撇开头，表情仿佛在说什么弱智问题。

　　还好还好。
　　段来意悄悄吐出口气，差点没忍住。
　　“那你管我能不能看你。”他非常无赖：“眼睛长在我身上，我就是今天把你看穿了，看化了，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还不让我看。凭什么？我就看，气死你。”
　　江许额角青筋微跳，“你有病吧。”
　　“那你也不正常，跟我一个神经病计较。”
　　控制不住了，想要揍人的欲望在此刻呈直线飙升，几乎快要突破临界点。

　　“您好，打扰一下。”
　　一对着装较为正式的情侣停在他们桌前，友好的向他们打着招呼。江许一下就听出来了，这正是电话里跟他约定了时间的那位男生，连忙正了神色，起身道：“陈先生，您好。”

　　二人对视一眼，噗嗤笑了出来。
　　“不是啦。她是t，不是男人。”女生介绍起来，“我们是一对女同性恋。”

　　江许愣住了，他居然没听出来，只以为是比其他男人声音细一点，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我先入为主了，十分不好意思。”
　　“哈哈没事没事，这种事儿也不是头一回啦。别紧张，快坐。”

　　抬手点了几杯咖啡，两方人就在座位上交谈了起来。

　　留着短头发的女生叫陈迩，卷着大波浪发型的叫方淼，两人预备在今年十二月中旬的时候举行一场中西式都含有的婚礼，所以对现场演奏的乐队风格和实力要求比较高。江许认真听着，其中，乐队的演奏时间可能会长达四到五个小时，确实会是一种考验。

　　“不用担心，我们的排练均长也是四到五个小时，身体素质是能跟上的。”江许问：“就是不知道你们对演出曲风有什么要求吗？”
　　“有！”方淼忽然回答道，一双眼亮晶晶的：“要甜歌！越甜越好！”
　　“可以的。”
　　“特别是真cp唱，甜度简直加倍！”
　　江许愣了下，“啊？”

　　陈迩轻轻笑了下，“她其实是你们粉丝。”
　　“我从四年前就开始喜欢你们了！真的好久好久，你们每一场演出我都去看过，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出国，才耽搁了些时间。”
　　“我真的很喜欢你们，那个时候我家里人一直反对我和迩迩，闹得特别凶，我差点就认输了。但还好，我遇到了你们。”
　　“不止有音乐给予了我安慰，还有你们面对世俗声音的勇气。现在社会，网络上对同性恋的反抗声音虽然不如前几年严重，但现实中，老一辈的人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整个社会的还是不看好的。”
　　“我很羡慕你们，所以才会坚定决心，和迩迩一起走下去。虽然网上之前有谣传过你们分手的消息，但我一句话也没信。真是的，你们要是分了，这世界还有真情侣吗。”

　　陈迩轻轻拨开她因为讲话而散乱到额前的碎发，“请一直喜欢乐队，一直喜欢的cp来为我们的婚礼演唱，一直是她的心愿。所以在知道你们有空档期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就飞过来了。”
　　江许：“……”

　　“所以你们其实没有分手，一直都是甜甜蜜蜜的对吧？网上那些传闻都是假的是吧？是吧是吧？”

　　她望了过来，江许有些心虚。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可以随便撒谎的啊，他轻咳一声，觉得还是全盘托出比较好。

　　“那个——”
　　“确实，网上的都是谣言。”

　　手掌忽得被人握住，江许还没反应过来，无名指上便被他套了个戒指。因为有些大了，随着动作轻轻在他指根上摇晃，像偷戴母亲结婚戒指的小屁孩。
　　江许：“？？？”

　　肩膀又被搂住，江许跌入一个温暖怀抱，男人成熟的气息铺撒在头顶，扑通扑通，他感觉耳朵麻麻的。
　　“我们很恩爱。”
　　江许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说这话，鬼来听了都要笑掉大牙，“虽然会经常吵架，但也都是小孩子打闹。以后结婚了，一定请你们来吃席。”
　　“你说——”
　　“真的吗？！真的吗？”方淼看起来非常激动，“我会做请帖！到时候一定请我来！求求了！！”
　　“不是，我们——”
　　“好，一定。”
　　肩膀被他轻轻捏了下，秋蝉也在旁边和着，“到时候给你们单独安排一桌哈哈哈。”
　　“秋婵姐——”

　　江许只能不情不愿的闭上嘴，手指在膝盖上扣着，愣是不敢抬头。
　　陈迩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刚才就注意到你有话想说，但光顾着淼淼开心了，忽视了你，抱歉。”
　　“没事没事。”他强撑出一抹笑来，“跟你没关系的。”

　　“该是我说抱歉。”方淼双手合十，又跟他说了遍不好意思，“刚才你想说什么来着？我这次一定好好听。”
　　“……没、没什么。”
　　“不用害羞的，也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她一脸认真，陈迩也认同地点头。

　　……这，这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啊啊！他要怎么说啊！气氛都烘托到这个时候了，他要是突然来一句，我们俩早分手了，那不是找死吗。
　　但不说这个，他又应该说什么啊？？

　　看着那张期待满满的双眼，江许如鲠在喉。他下意识看向段来意，既然是他起的头，由他负责结尾也很正常吧。
　　但段来意不做人，他的手指一搭没一搭敲着江许肩头，“我们是很默契，但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知道你在想什么的。”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是啊，别害羞了队长。”

　　“……”
　　一声队长，把正在怀疑段来意是不是故意耍他的思绪打断。
　　难道这是在提醒他要配合安抚客户？可那些话他确实说不出来啊……何况要是被段来意听见，指不定要在心里怎么嘲笑他呢……
　　可江许的责任心已经被喊起来。上牙齿咬着嘴唇，好几秒后，才破罐子破摔道：
　　“……没什么，只是想说…到时候，欢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