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亦有道》一两文钱

3、第三章

　　被称作新时代活雷锋的苏凡，此刻正在K市市中心的一家书店里，这是他常来的一个地方，并不是他有多爱看书，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地方来钱比较容易。

　　书店这种地方，对于苏凡来说，真的可以说是天时地利，高大的书架是再好不过的屏障，而且人们在看书的时候，多半不会去注意周围的事，从这点来说也算的上是人和了。

　　今天是周末，书店较往常而言，人更是多了近一倍都不止，不过也没关系，人多自然有人多的好处，就连监控摄不到的死角，都会站着人，而这恰好也是苏凡所需要的。

　　同以往的每一次行窃一样，过程依旧是有惊无险，苏凡长了张太过纯良的脸，没有人会怀疑到他，一圈转下来，收获颇丰。然而从书店出来时，他的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的冷汗，这样的事无论做多少遍，无论是多么地驾轻就熟，他还是无法坦然地面对，他终究说服不了自己的内心。

　　苏凡苦笑着将手心来回在裤子上蹭了蹭，好像这其中的罪恶也能被随之擦掉一样。

　　有些无奈的举动。

　　每天重复做着这样人人厌恶的事，苏凡的心里不是没有过挣扎，但是现在抽身实在太难了。

　　秦睿不会同意的，五爷也不会放过他，况且，除了偷东西，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那个时候，苏凡跟着秦睿偷偷从孤儿院跑出来时，才12岁，而后者也刚满16，懵懂的年纪，对外面的世界更是一无所知。只是突然有一天，秦睿很高兴地对他说：“阿凡，我要去过好日子了，不用再挨饿，也不用再被别人欺负，还会有漂亮的大房子住，不用这么多人挤在一起。”

　　对方说着话时兴奋表情，苏凡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而这些在他耳朵里听起来也好像是童话里才会出现的梦境。也许是这样的诱惑太过美好，苏凡便央求着秦睿带自己一起走。

　　身为好友的秦睿同意了，但是几经辗转后，梦想中的生活并没有来到，秦睿口中所说的美好景象也没有出现。

　　他们都被骗了。

　　外面的世界并不比孤儿院里幸福，那个给了秦睿承诺的人，恐怕也只是对他开了一个玩笑罢了，没能再出现过，于是，两个人也没有地方可去，在外流浪了很久，差点饿死。

　　最后快要奄奄一息时，是一个叫五爷的人收留了他们，与其说是好心收留，倒不如理解为是废物利用，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吃白喝这回事，苏凡和秦睿在他的关照下活下来，自然也必须付出相应的回报。

　　五爷教会了苏凡如何偷东西，这过程并不容易，特别是对于一个12岁的孩子来说，为了使手上的动作更加灵活，他不得不面对一些近乎残忍的训练，导致以后苏凡每每看见钉子和沸水时，指尖都有些痛麻。然而事实证明这样的训练不是没有道理的，苏凡的手指到最后灵活到几乎先大脑做出反应，条件反射一般，连他自己有时都觉得不可思议，盯着自己的手发愣，但是五爷显得很高兴，说他这是天赋秉义。

　　长大后才知道，得到那样的赞扬，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至于那种天赋，不要也罢。

　　小时候的事仍旧历历在目，满页满页的都是灰色，苏凡一想起来胸口就发闷到喘不过起来，好在这两年他长大了，五爷给了他和秦睿相对的自由，只需隔上一段时间，给对方约定数目的钱就行了，没了近乎牢笼的约束，他们日子过得还算说得过去。

　　不过纵然是衣食无忧，他们所付出的代价还是太大了，这不公平。

　　公平这个词从来都不会跟苏凡搭边。

　　小时候父母没有给他公平的生活，长大后更加没有被公平地对待过，甚至秦睿也没能给他一份公平的爱情。

　　他早就习惯了。

　　今天的太阳很大，苏凡的后背都被晒得发烫，强烈的阳光也有些刺目，逼得他不得不一直眯着眼睛，这样的天气最容易让人心情烦躁，表情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纠结着一张脸回到家时，秦睿竟意外地在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大概也是觉得热了，身上的T恤一直撩到胸口，露出紧实的腹肌。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于是掉过头来看了苏凡一眼，随后又转过头继续看电视。

　　“呵，今天挺早啊，太阳正当头，就收工了么？”

　　苏凡换了双拖鞋：“恩，这个月的钱已经足够了。”

　　除去给五爷的那部分外，剩下的钱足够他和秦睿两人的日常开销，如果不出现意外情况的话。

　　也许只是寻求某种心理安慰，苏凡总是不自觉地给自己定下些条条框框，每月只要偷到足够的钱就立刻收手便是其中一条，所以无论这个月还剩多漫长的时间，他都会一直呆在家中，哪儿也不去。

　　秦睿没做声，只是不停地换着台，虽然看不见表情，但苏凡还是能从跳跃的画面中感受到对方的怒气。

　　“嘁，真是个木头。”

　　果不其然，又被骂了。

　　这样的话秦睿每个月都会说一次，所以苏凡理所应当地把它当成一种特殊的问候方式，还很高兴地“嗯”了一声，随后无比自然地坐到秦睿身边。

　　秦睿也终于不再折磨遥控器了，转过头看着苏凡：“怎么，你都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回来这么早？”

　　“咦？”

　　苏凡有些惊讶，因为秦睿从来没有这么跟他说过话，心里不禁冒出：他怎么了，这是他么。之类的想法。

　　直到对方冷着脸转过头去，苏凡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问道：“噢，那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秦睿哼了一声才施施然地开口：“最近警局那帮饭桶突然抽风了，查得厉害，五爷怕惹麻烦，把赌场给关了。”

　　“啊？”

　　秦睿没有和苏凡走同样的路，他大概是太笨了，那时候手指几乎废掉，也没能学会所谓的生存技能，于是五爷让他在一个的地下小赌场里干活，不过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工作，与偷东西比起来，危险程度差不了多少。

　　正因如此，苏凡听到这件事，一时不知道是该替他高兴，还是该安慰他。

　　苏凡还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时，秦睿呼了口气说道“阿凡，我想我应该算是失业了吧。”

　　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工作，但他语气中还是掩藏不住一丝落寞。

　　这一次苏凡反应很快，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本能，仅仅一瞬间就抓住了身旁恋人的手，不理会对方惊讶的脸，紧紧地握着。

　　“没关系，我会养你。”

　　他这样说道。

　　十分认真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