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亦有道》一两文钱

1、第一章

　　阴暗潮湿的巷子里，两个男人相隔不远地走着，前面的人似乎喝高了，步伐错乱，就这么踉踉跄跄地走着，时不时地还会撞到身旁的墙壁上，甚是狼狈。

　　苏凡已经跟了这个醉鬼好一段路了，在确定那人真的已经神志不清后，这才稍微放心地走上前去，打算动手，这是今天最后一个猎物，干完这一票，就可以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了，大概是走了太多的路，身体的疲惫感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这条小巷固然很隐蔽，可是太过狭窄，两个体态正常的男人根本无法并排站立，而且前面那个醉鬼总是两边摇摆，让苏凡一直找不到机会近距离观察，心里不禁着急起来，他是偷，不是抢，这一点他总是会分得很清楚，自欺欺人地认为做小偷要比做强盗高尚些。就算前面那人烂醉如泥，但好歹应该还是有些神智的，他没有办法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上前把他的钱包拿走。

　　不被发现，不伤分毫，这是他的职业道德。

　　正想着要不就算了，反正今天一天的收入也还说得过去，苏凡刚想原路返回，就听“噗通”一声，前面那人竟栽倒在地上，心里暗叫不妙，不会是因为酒喝多了，闹出人命了吧，如果再留在这里，怕是要脱不开干系，可万一那人没死呢，这种偏僻的地方，自己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有人来。

　　苏凡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能狠的下心，颤巍巍地走上前去。

　　那人是面朝下倒下去的，直挺挺地趴在那里，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分外阴森可怖。苏凡打了个冷战，壮着胆子将那人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来。

　　纵使在这样一个与明亮搭不上边的环境里，苏凡还是能够看清楚那人的长相，棱角分明的脸庞，英挺的鼻子，总之是一张称得上英俊的脸，只是嘴角不知为何有些淤青，这样周正的长相让苏凡有些惊讶，先前他还以为是个午夜买醉的中年男人。

　　“喂，醒醒。”

　　苏凡轻轻摇了摇那人，没有任何反应，当下背脊一凉，硬着头皮伸手去探那人是否还有气息。

　　幸好，食指感觉到的气流是温热的，没死就好，苏凡终于放下心来，猜想那人兴许只是酒喝多了，所以睡过去了，既然没出人命，苏凡也就懒得管这个醉汉，刚想站起身，眼神就习惯性地瞄到那人的裤袋，里面东西的形状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地上那人看上去真是睡着了，那么，这样，是不是可以......

　　苏凡轻轻的将那人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果然是一个外表精致的皮夹，透明的夹袋里是那人的身份证，醒目的头像旁印着两个小小的字——方漠。

　　皮夹里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卡，不过苏凡一张都没有拿，那些东西只会给他带来麻烦，除此之外，现金并没有多少，数了数只有五百块，把现金拿出来后，苏凡看了看地上一直昏睡的男人，皱巴巴的衬衣，全身上下都透露出失意的情绪，看来也是个可怜人，这样想着，索性又打开皮夹，放了张百元钞进去，随后把皮夹扣好，打算再放回到男人的口袋里。

　　苏凡刚碰到男人的口袋，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

　　“你要干什么？”

　　这是苏凡第一次被当场抓包，本能地惊慌失措，一抬头就正对上一双凌厉的眼睛，不是别人，正是片刻前还在与周公相会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竟半坐了起来，那样清明的眼神，并不像是个喝醉了酒的人。

　　苏凡真的是吓坏了，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随后狠狠地甩开了那人拽着自己的手。

　　或许是用力过猛，男人又重重的躺倒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救....我。”

　　嗡嗡的声音，更接近于小声的呢喃，仿佛是喉咙里硬挤出的两个音节。

　　跌坐在一旁的苏凡，此刻战战兢兢，他不知道那一声求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于是试探性地凑到男人的身旁。

　　“救我....”

　　虚弱的语调，却也是清清楚楚的是在求救。

　　男人并没有喝醉，而是受了伤，蓝色衬衫上有一大块晕染蔓延开的深色，要命地在腹部附近，这是苏凡刚刚才注意到的，有了这个认知，竟连鼻子里也觉得布满了血腥之气。

　　这可怎么办，居然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苏凡有些慌乱外加后悔，当初就不该跟上来，现下，若是放着不管，好像太过冷漠，可若是要送这人去医院，万一到时说不清，那又得后患无穷，更何况他这样身份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喂，你可别死啊。”苏凡小声地说着，也不敢贸然去动那个受伤的男人。

　　昏暗的路灯下，苏凡这这么坐在地上，看着面前躺着的男人，手足无措。

　　“怎么办......”

　　苏凡自言自语，实在是欲哭无泪。

　　男人从刚才就没有再说话，不过也还活着，太过安静的四周，能够清楚听到他因疼痛而显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声，眼睛也是半眯着的。

　　“医...院。”

　　挣扎着说完这两个字，男人就似乎是耗尽了力气，又晕了过去。

　　经他这么一提醒，苏凡这才如梦初醒般，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

　　没过多久，远处就响起了急救车的声音，苏凡赶紧躲到附近，等担架将人抬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黑暗里微微发亮的荧光手表，可以清楚地看到时间。

　　糟了，居然已经这么晚了，苏凡暗叫不妙，这个时间回去，秦睿怕是要生气了。

　　秦睿是苏凡的同居人，更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他的恋人，是个脾气不太好的男人，但是在苏凡面前还是会故意克制一些，因为这小小的体贴，苏凡总是感动不已。

　　生更半夜，大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偶尔还会有坏掉的路灯，闪得苏凡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心也跟着咚咚跳着，于是咬着牙跑了起来。

　　想快点回到那人的身边。

　　气喘吁吁地跑回家时，秦睿显然已经睡了，玄关处也是漆黑一片，摸索着打开灯，餐桌上只放了一只空的快餐盒，苏凡不禁苦笑起来。

　　他还以为.....恋人会为自己准备好晚餐。

　　好在厨房里还有些泡面，垫垫肚子还是管用的，如果不吃的话，晚上怕是要胃疼得睡不着，于是苏凡轻手轻脚地往厨房走去。

　　“你去哪儿了？”

　　静谧的屋子中突然响起的声音把苏凡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时，就看见秦睿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正倚在卧室的门框上看着他，脸上带着些许愠怒。他并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况且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于是只得实话实说。

　　“啊，这个......刚才在路上遇到一个受了伤的人，就.....反正就是这样，大概耽搁了时间......”

　　苏凡越说声音越低，他在等着秦睿骂他，果然他话音刚落，对方的怒骂声就砸了下来。

　　“你是笨蛋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不是普通人，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不要管，哪天惹火上身，被捉进去，有的你哭的！”

　　“.........”

　　苏凡没有做声，他也知道自己那些多管闲事的行为，在秦睿眼中无疑是傻瓜所为，自己的那一点仁慈，或许有一天真的会害了自己。

　　然而，秦睿似乎忘了，身为盗贼的事实，更容易惹火上身，被捉进去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虽然这么想着，但苏凡不会说出来，他永远不会反驳秦睿，哪怕对方是错的。这也是爱的一部分。

　　苏凡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和从前一样，秦睿并没有再骂下去，只是冷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以后长点记性。”

　　口气虽然还是恶狠狠的，但这代表秦睿多半已经原谅他了。

　　苏凡也立刻表现出知错就改的样子，用力点点头，眼神诚恳，“嗯”了一声。

　　秦睿也真的没再追究，只是慵懒地抬手指了指冰箱：“那里有饭菜，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咦？”

　　“泡面吃多了会变白痴。”

　　即使被这么说着，可苏凡还是显得很高兴，看着对方转身的背影胸口发热。秦睿偶尔的温柔都会让他欢欣雀跃，或者该说是受宠若惊。

　　但是不管哪个词，听起来都有些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