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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梅·初遇 ...

  •   这城叫南陵城,没经过战火的摧残,城中还有一丝曾经的繁华,亭台楼阁依然树立着,房屋也没有倒塌,路旁种着竹子,是文人雅士所爱,尚有书香气息。此时天色尚早,路上没什么行人,商贩都还没出来,酒楼还没开业,整个城宁静又清闲,似乎外面的战火纷飞与这座城完全没关系。
      “这里,居然还有楼阁酒楼。”小五惊讶地说。
      “对啊,没经过战争的地方,就是好呀。”梅说道。
      “可惜,这些兄长都看不到了。”小五垂下头,伤心地说。
      “所以你要努力活下去,用你的眼睛帮他们看遍他们一生都没能看的。”梅看着他,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馒头,“吃一个吧,走了一晚上。”说着把馒头递给他,又给母亲一个,最后自己拿一个,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两三口把馒头吃得一干二净,转头看看母亲和小五,他们也吃完了,梅看看包裹里的馒头,又看看母亲和小五,拿出两个给他们,自己看看包里的馒头,把包放进怀里。
      “我们先找个客栈安顿吧。”梅说道。
      “好,先安顿了再说。”母亲点点头。
      三人走到一家客栈前,走了进去,里面的小二看几人穿着乞丐的衣服,过来招呼,“你们是逃难过来的吧,这里已经人满了,都是逃难过来收容在这里的,不仅我们这家,城里的客栈都满了,实在没位了。”
      三人听了,相对无言,梅沉默片刻,问道:“那城里可有别的住处?”
      小二想了想,道:“有的,城里还有好些寺庙,收留逃难的百姓,你们可以去那看看。”
      梅道了谢,跟母亲和小五走出客栈,“我们去找个寺庙看看能不能收留我们吧。”梅说道。
      “现在路上没行人,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寺庙在何处啊。”小五皱着眉说。
      “是啊,街上也没个问的人,这可如何是好。”母亲也苦脑地说。
      梅叹了口气,“看来如今只能自己找了,我们去前面的山中看看,寺庙一般处于山中,不定能寻到。”
      三人边走边找,进了山,山中树林茂密,绿意盎然,林中还有清晨特有的泥土味,树林格外清静,偶尔传来几个鸟叫声,树的枝叶上还挂着露珠,树林中充满湿气,使人凉爽。清晨的树林让人心静,前面便有一个寺院。
      寺院朴素淡雅,没什么华丽之处,屋外被打扫得干净。
      梅上前叫门,一个小和尚开门,见到梅,问道:“这位施主有何事?”
      梅行了一礼,“我们是逃难到这儿的,城中的客栈都满了,我们无处安顿,可否在这庙中借宿几宿?”
      “你等一等,我去问问师傅。”说着小和尚就跑进去,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师傅同意了,你们随我来。”梅叫上母亲和小五,一同进入院内,一个老和尚过来,梅向他行礼,老和尚摆摆手,“施主不必多礼,且随我来。”
      三人跟着老和尚到了院中,院中干净整洁,种着几棵翠绿的竹子。老和尚把他们领到一个屋前,“这是你们住的两间房,我这寺院简陋,屋里没什么东西,却还算干净,请三位施主见谅。”
      梅深行一礼,“多谢师傅,师傅肯收我们已是大恩,谈何捡漏。”
      老和尚笑笑,又对一旁的小和尚道:“你去拿些干净衣物来。”
      小和尚忙应声,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一会功夫拿着一叠整齐的衣服过来,老和尚把衣服递给梅,“你们这一路舟车劳顿,换身干净衣服好些。”
      梅接过衣服,连忙称谢,老和尚笑着说:“那你们先安顿歇息吧,我便不打扰你们了。”说着老和尚带着小和尚走了。
      三人到房中,房中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木床与一个柜台梅将包裹取出安制好,小五去隔壁间安顿。梅洗了下脸,把脚包扎好,仔细看了看脚,满意地笑了。
      母亲在一旁看着,想到这几天发生的变故,如今又安然无恙,心中又悲又喜,换上衣服,看着梅,“怎么样,好点了吗,要不要去寻点药过来?”母亲担心地问。
      梅笑着说:“好多了,不劳母亲费心,如今我可以慢慢走了。”
      “那就好,有什么别逞强。”
      梅拿出老和尚给的衣服,将衣服换上,这衣服没什么花纹,十分朴素,衣服只有白色和青色,干净整洁,不长不短,没有艳丽之色,只盛朴实。
      “母亲先歇息,我到外面转转。”梅对母亲说。
      母亲应了声,躺到床上。
      梅走到屋外,屋外凉爽清静,梅深吸口气,在院中逛起来,走路时脚下作痛,她没管,继续慢慢走着,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吹起乌黑的发丝,她看着寺院中的翠竹,一时出了神,这里的景色像水墨画中的一样,墨色的房屋,翠色的竹子,她抬起手,想抓住这些少见的色彩,却空了,她又垂下手。这里,应该住着真正的佛吧,她想。
      “这位姑娘是在这儿赏竹吧。”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梅回过神,看过去,一位男子站在那里,温和慈祥。
      梅愣了愣,“你是……”她看着男子的面容,温润如玉,让人感到亲近平和,站在那里,便有君子之姿,清风拂袖,似拂起烟雨。
      “鄙人姓莲,名清洁,字喻雪。坚庭人士,今日恰巧在寺中闲逛,方才便见姑娘,见姑娘看这景出了神,不知姑娘是为何物?”男子温和地问。
      “也不是什么惊人之物,便是这竹与这寺,如今正值乱世,这美景已不多了,今日若不多看看,恐往后再见不到了。”梅说道。
      他轻轻叹口气,温声道:“是啊,不多了。”他顿顿,抬头看向梅,“打扰姑娘了,在下爱竹,姑娘认为这竹如何?”
      梅看向翠竹,“这竹并不稀奇,我儿时,见过比这美万倍的牡丹杜鹃,当时花开满城,艳丽多姿,可比七彩祥云,我听闻皇宫中有一玉竹,昼可玲珑七窍面,夜可焕发蓬勃照五州。虽未见过,却知其名,这竹与其比起,犹如萤火对皓月,不足其万分之一。”说着看向莲清洁,他的眼睛看着她,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的话,梅继续讲下去,“但那些美艳之物再美也在战争中灰飞烟灭,倒是这竹,在这儿安然度日,不求美艳,不求华贵,默默无闻,朴实无华。那些花再美如今也是虚妄,不如这竹,挺拔坚定,比起那些美艳动人的花,我还是更喜欢在这乱世依然向上长的竹。”梅说完,看着他,他脸上总有一丝淡淡的笑。
      “是啊,都是虚妄。”他笑笑,“辉煌绚烂遥昂月,却化凡尘成烟雨。”他抬起手,抚着那如水墨画般的景色,垂下眼,微微蹙起眉,清澈的脸上拂起悲哀,似有泪,却又不见。
      他又马上收起悲伤,抬眼看去,看到梅站在那儿,他一愣,梅身姿修长,头发乌黑,似水墨一般,一双墨眉,而眉下,是一双灵眼,眼角微红,炯炯有神,毫不遮掩。他见,便定住了,方才遇到这姑娘时就觉眉眼清秀,如今立定在眼前,更为惊人,从脸色看她的身子虚弱疲倦,却不觉弱柳扶风,站定在前,疲倦挡不住身上之坚韧。
      回过神,他轻轻笑了,“姑娘与这美景盛是相配,若有姑娘在这,这就真可称为仙宫了。”
      “若没有我,这里也是圣佛之地。”梅微微笑着,乌黑的眼中透出他的脸,清澈俊美,水波荡漾。
      莲清洁嗤笑一声,“天色尚早,竹上清露青,岁月静好院景如画,忽从天而降,来了个天上仙子。”
      梅也跟着笑,“我才不是什么天上仙子呢。”
      “不是天上仙子,那昨日还不见,今早就有了,不是天上仙子,又是何物?”
      梅笑道:“公子莫要拿我打趣。”
      “呵。”他又笑笑,“遇见姑娘是吾之幸事,今日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说完轻轻行一礼,转身缓缓走去,他的背影,亭亭玉立,缓和绵长,风起,长袖轻拂起,如烟雨荡开,他头上戴着青绿的发冠,乌黑的头发被风吹起,是那么柔和。
      梅看着他的背影,目不转睛,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处,“可真是个奇人啊。”她喃喃道,站在原地久久不回神。
      她回到屋里,将门关上,她感受到母亲柔和的呼吸声,与房中家具淡淡的香味,房内的家具半旧不旧,散发出来的香气安神,困意袭来,梅朦朦胧胧地走到床边,上身伏在床边,下身在地上,闭上眼,睡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寒冬腊月,冷冽至极,漫天白雪,苍白悲寂,廖无人烟,毫无生机。不同往日街上人潮涌动,现空无一人。
      梅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四周白雪茫茫,无半点颜色,她在雪中站着,看到前面隐约有东西,便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前面一个房子若隐若现,走近了,房子的屋顶砖瓦是碳黑的,似乎被烧过,房前是一个院子,院子的围墙一部分被毁,也都是黑黑的,院前的门只剩下半段。梅看着这一片漆黑的墙壁,和被毁坏的院墙,又转头看看背后的苍白,心中顿时空了,似乎心里什么东西没了。
      梅轻轻推开院子的门,生怕那只剩半截的门离开这破旧不堪的房屋,似乎在守护这房子最后的样子。
      梅走进去,一抬头,愣了神。
      一株红梅在院中傲然怒放,艳丽多姿,在沧桑的白中透出一点点艳红,外面的寒风与里面的悲凉却抵不住她的刚烈挺拔,她在风雪与破院中盛开,梅看到她墨黑的枝干上落了雪,树根埋在雪里,艳红的花迎寒而开,对着寒风,丝毫不惧,就这样立于院中间。
      梅愣在原地,眼中透着一点一点的红,缓缓地走上去,脚踏在雪中,一步,两步,走到梅花前,伸出手,手指碰到梅。
      碰到那一刹那,周围变了,四周毁坏的墙壁变成高大的围墙,炭黑变成了灰色,焕然一新,高大的房屋拔地而起,虽不算富丽堂皇,却庄重大方,房上的砖瓦整整齐齐,生出朦胧的墨色,四周有了亭亭的别院,院中种着一颗颗树,绿意盎然,房顶上停着几只麻雀,叫得悦耳,清风吹过,温暖柔和,一副生机勃勃。
      “阿姊。”梅转头看过去,一少女走来,容貌轻巧,一双桃花眼,一束头发披在胸前,头戴一玉钗,身穿红裙,走来似杨柳扶风,灵动娇俏。
      梅看到她,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小妹。”她喃喃道,“小妹!”她松开梅花,向她跑去,可一松开,她又消失了,梅扑了空,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前方,手停在半空中,眼前只剩寒雪,一切又回到寒冷,房屋跟刚才一样破,一切都没有变,梅想再碰梅花,可就要触到时,整个梅树化为寒风,消逝在风雪中。
      “爹爹,小妹,我,想你们了……”

      梅一觉睡醒,缓缓睁开眼,自己卧在床上,房门大开,看见外面的院子。她坐起来,揉揉眼睛,却是湿的,她轻轻擦擦,看看周围,她还在这个庙里,刚才只是大梦一场罢了。
      她出了房门,脚作着痛,看到母亲走来,“娘。”梅唤道。
      母亲看到她,笑着,“脚还痛不痛?我去大师那求了点药,你抹抹好得快。”
      “母亲费心了。”说着两人进了屋,上了药。
      这几天母亲让梅好生休息,小五经常过来陪梅说话,梅跟他讲了京城的繁荣,皇宫的奢靡,教小五认一些字,三人这样在寺院中安顿数日,梅的脚有所好转,可以随地走动,精力也旺盛起来,面色好了许多。
      母亲看了,笑着说:“好多了,连气色都好了。”
      “多亏母亲和弟弟的贴心照料,才好转得如此快。”梅看着他们。
      “阿姊要健健康康的,这样才安心。”小五在一旁坐着说。
      “嗯,这几日多亏大师收留,才得以好转,现在好得也差不多了,也要去道声谢。”
      母亲点点头,梅站起来,几人走到院外,小和尚正在那儿打扫,见几人出来,忙跑来问道:“几位今日是要去哪儿?”
      “这几日多亏师傅收留,脚有所好转,前去道谢。”
      “师傅现在在正院,我领你们去吧。”说着小和尚放下扫帚。
      “那多谢了。”梅微微行一礼。
      几人穿过别院,到了正院。
      “师傅在里面谈话,我先去启禀。”小和尚快速跑进屋内。
      梅在外面等着,不久小和尚就跑出来,“师傅在和人谈话,望你能与那位认识一下,现在就进去吧。”
      梅道声谢,三人就要进去,小和尚支支吾吾的又说:“师傅说小姐一人去就行。”几人对视一眼,母亲笑了:“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
      小和尚眨眨大眼睛,领着梅向屋里走,待走近,便听里面正攀谈。小和尚进去通禀,梅在外面等着。里面不知是何人,只让我一人来。梅在外面想着,这时小和尚出来,“小姐进去吧,师傅和客人都在屋里呢。”
      梅轻轻推开门,一阵清香传来,她走进去,一瞧,竟是前几日遇见的公子,他的脸如今一见还是那么清秀,他缓缓走过来,“好久不见姑娘。”
      梅行一礼,“今日老师傅说要介绍一人,不想是竟公子。”
      莲清洁轻轻笑了,“现在算是知道了。”
      两人坐下来,莲清洁轻轻端起茶杯,抿一口,笑道:“前几日方遇见姑娘,不知姑娘是从何而来?”
      梅一想又有些伤心,“我是从京城来的,家父是京城一小官,京城攻陷,死在了城中,我与母亲逃到黎州,却遭到追杀,九死一生,几日前逃到南陵城,客栈却都已满,便寻此寺院住下,那日正好闲逛,却遇见公子,今日又见,真乃缘分。”
      莲清洁叹口气,“乱世都逃了,真是无用啊,这太子真是无用啊。”
      “是那敌国叛军造这天下大乱,公子何必怪那太子。”
      “哪是什么太子,国都亡了,何来太子!”莲清洁大叫道,说完顿了顿,苦笑道:“那太子,不就在你眼前吗。”
      梅看着他,“太子,莲清洁。”
      老和尚走来,“太子这几日都在寒舍里烧香祈福,住在我寺里。”
      “太子……”梅看着他没在说话。
      扑通一声 ,梅跪下说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莲清洁上前扶,梅却一动不动,又道:“方才臣女对太子殿下失礼,还请责罚。”
      这时莲清洁眼中涌出泪,“姑娘快起来,吾是一个废人,家国灭亡却无能为力,怎受得了姑娘一拜。”
      他将梅轻轻扶起,两人四目相对,“你未来可愿追随我?”他轻轻笑着,眼角含着泪。
      “臣女愿意。”
      莲清洁顿顿,“可你母亲……”
      “我了解他们,娘亲和弟弟,都是大汉的追随者。”
      莲清洁不说话,点点头。
      三人继续喝茶,清香四溢。

      乱世风火熊烟起,一人路上三人行。
      日出进寺梅寻景,便遇温和太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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