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时眷恋》猴菇松鼠饼

3、第3章

　　许时洗完澡坐在床沿边吹头发边看剧本，张妈进来送了杯牛奶。

　　“放桌子上吧。”许时吹风机没关，给张妈指了指。

　　张妈放下杯子，回头，见床上剧本摊开一片：“太太还不睡。”

　　“看一会儿就睡。”许时翻了两页，手指顿了顿：“张妈。”

　　张妈已经到门口，听到声音又转过来：“怎么了，太太？”

　　许时趿着拖鞋下床，拉开衣柜指尖翻动，最后停在一条米色法式长裙，递给张妈：“熨一熨，明晚要穿。”

　　张妈接过衣服，笑了笑：“太太是明天见董事长要穿吧！”

　　“……嗯。”许时随便应了一声：“明天中午我回来拿，你早上熨就行，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外面雨还没停，张妈离开了，院子的梧桐正好延伸到窗边，树枝拍打窗子，耳边吹风机嗡嗡响，许时想起半个小时前。

　　-

　　坐在保姆车里，她盯着谢淮礼发来的消息发呆。

　　温绥朝她瞥了一眼：“怎么了？谁的消息。”她看着许时顿了顿，恍然：“……是他？”

　　许时点头。

　　两人心照不宣，温绥知道许时结婚，也知道她的婚姻是家族联姻，两人的照片虽然挂在同一个红本上，但双方没有感情。

　　温绥也不在她面前提起丈夫这个词，没有感情基础名义上的丈夫说出来刺耳，听者更刺耳，何况联姻的事没有公开，多说不宜，为避免麻烦，于是两人心照不宣提起时一般以人称代词“他”代替。

　　温绥问：“你俩现在什么情况？联系频繁？”

　　“几个月见不上一次，还和以前一样。”许时抬头看她。

　　温绥坐过去点，和许时保持距离，视线也并未在屏幕上停留，对于许时联姻她没有八卦的心思，一年前两人领证的时候，许时已经同她讲过。她的原则是，只要不影响工作，其他都在她能接受的范围。

　　问这些只是出于一个经纪人的友善提醒，温绥点头：“那就好，现在是关键时候，《空想家》快进组了，你心思还是放在事业上比较好，以事业为重。”

　　车开到中段，温绥下车，下车前回头：“行了，你自己处理好，明天下午剧组我陪你去，把今天落下的戏补上。刘导刚给我打电话了，说今天迟到那个……联系他了，据说是家里有急事。”

　　“急事？”许时望过去。

　　温绥把着车门冷笑：“哼，家里急事，谁知道是真的还是敷衍我们，本人到经纪人，助理全部联系不上，一句有急事就打发了，这事没完，明天下午我去把事解决了，顺便跟他经纪人聊一聊，看看到底是什么急事让他们迟到一个晚上不露面。”

　　温绥打开伞：“不跟你说了，时间也不早了，明天上午约了华璨的王姐喝咖啡，总之下午我肯定抽空过去一趟，我怕你应付不来，咱们不能吃亏让人家觉得我们好欺负。”

　　许时笑：“谢谢你，阿绥。”

　　“这么客气，我们认识多久了，何况我是你的经纪人，分内的事，我不管谁管。”温绥无奈的摇头笑，敲了敲前面的车窗，司机把玻璃摇下来：“小刘，你把人送回去，车上有伞吧。”

　　“有。”小刘回答。

　　温绥点头：“行，快开吧，到了给我回个消息。”

　　发动引擎，保姆车在路上行驶，雨刷左右摆动，清理着前窗的雨水，许时瞥见谢淮礼发来的那行字。

　　【今天试戏顺利吗？】

　　抿了抿唇，许时低头回了两个字：【顺利。】

　　车经过海港，对面是商业区，晚上那一片灯火辉煌，在雨雾里灯影朦朦胧胧的，幻化成层叠的光影。

　　对面几乎是立刻回来消息：【祝贺你。】

　　许时微怔，她的事从没跟谢淮礼说过，事业上的事就更不会说，她不是什么都能拿出去说的性格，《空想家》才把她定下来，她不想到处张扬，谢淮礼却在第一时间发来祝贺，许时心里说没有震惊是假的。

　　但转念一想说到底一个圈子，谢淮礼也是编剧，知道点行业内幕不是什么稀奇事，本来定她做女主周导也没有刻意隐瞒，更何况许时对谢淮礼所知甚少，甚至空白陌生，他的人际交往圈子，她不了解。

　　所以许时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只敲了两个字：【谢谢。】

　　谢淮礼回：【今天跟宋聿恒聊天，他跟我提起你。】

　　他又紧接着回了一条：【我跟他认识很久。】

　　他在给她解释？

　　许时盯着屏幕上的两条消息发愣，想起晚上尚文酒店宋聿恒的眼神有些奇怪，许时当时还不理解，他们分明第一次见面，他的眼神仿佛以前就认识，现在许时知道了。

　　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许时却没有接到对方发过来的消息，过一会儿上方：“对方正在输入…”又变成了许时给他的备注。

　　车离开商业区，进入东郊的路段，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光远去，这一带建筑物少，也没什么车，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周围的树木高大，把远处的灯光遮的严严实实，车里暗下来，许时微|信还没有消息发过来。

　　上方又显示了一次：对方正在输入…

　　许时等待，车开过了有树的路段，进入别墅区，上方显示变成备注。

　　许时没忍住，发了条消息过去：【还有什么事？】

　　谢淮礼：【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许时想了想：【下午七点以后有。】

　　谢淮礼：【爷爷叫我们回去吃饭。】

　　许时：【你在桦城？】

　　【明天在。】

　　许时跟谢淮礼领证一年，没有回过家拜访过老人，一来，她今年事业比较忙，进了三四个剧组，通告不断，二来谢淮礼常年不在国内，他们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再就是谢家老爷子虽然已经年过七十，但身体还健朗，谢家的产业除了小部分在谢淮礼叔叔名下，其余都是老爷子自己亲自在接管，时不时飞趟国外是常有的事。

　　许时对谢家人的印象还停留在一年前，领证当天，她爸在饭店包了个包间，说要请谢家人来吃饭，当天早上领完证，许时被叫去谢家书房，在书房待了半个小时。

　　说是半个小时，其实她跟谢老爷子没说上话，刚进去，对面问了一句，电话响了，生意上的事，电话一接就没进来过，许时相当于是在书房被晾了半小时。

　　半小时后，秘书来通知她，叫她回去吧，董事长今天很忙，没时间，改天再聊。

　　许时对他的印象：威严，不苟言笑，见过最严厉的导演也没他这般，是个不好相处的老人。

　　出去，谢淮礼在外面等他，得知两人并没有对上话，谢淮礼只说以后有机会。

　　父亲的饭局谢老爷子没来，谢淮礼叔叔来的，几人一起吃了个饭，全程都是她父亲在同对面聊生意，家族联姻，许时知道自己的作用是什么。

　　对面发过来一句话：【晚上我去剧组接你？】

　　-

　　许时思绪回来，盯着屏幕上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敲下两个字【可以。】，想了想许时又删掉，她还没有想好，索性坐在床边翻看《空想家》的剧本，今天吴导已经把全部剧本给她了，她打算今天粗略看一遍。

　　翌日去剧组，乔敏递上一杯咖啡：“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好。”

　　“谢谢。”许时接过咖啡，喝了一口：“昨晚看剧本。”

　　在保姆车里许时妆造差不多做完，她问乔敏：“今天上午几场戏？”

　　片场人不少，她隔着窗子往外看，人很杂，不远处围了一堆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乔敏想了想，往右边人群望过去：“三场。姐，你看到那边的人了吗？”

　　“嗯。”许时点头：“什么事啊？”

　　“昨天迟到那个，秦潜……刚才郑哥来跟我说，早上把昨天那场戏补一下，现在摄影师在跟他们说走位的问题。”乔敏给许时指了指。

　　许时蹙眉：“那场戏不是安排在下午，怎么又改时间？”

　　乔敏耸耸肩，有点无奈：“秦潜经纪人刚刚给吴导说，他们下午有个杂志封面的拍摄活动，推不掉，就把这边时间调到早上。”

　　许时目在不远处人群停下来，淡淡的说：“我知道了，那场什么时候拍？”

　　“半个小时后。”

　　“好……”许时的电话在口袋震动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眼神变了，眼底一沉：“敏敏，你先去跟秦潜那边沟通一下，我接个电话就过去。”

　　乔敏心领神会，推开门下去，许时看着来点显示上“父亲”两个字，抿了抿唇，还是接通。

　　许柏平：“谢家老爷子是不是约你吃饭了？”

　　一开口就是质问的口吻，没有过渡，没有问候，许时皱起眉头应一声：“嗯。”

　　“你一定得去，晚上有时间吧？你那些个剧组的戏能推就推掉，去了帮我说几句好话，最近家里公司情况你也知道，你说你跟谢淮礼领证都一年了，你们俩现在什么情况？一年了谢家老爷子都没说要见你，这次机会好好把握……”

　　许柏平滔滔不绝，许时听得心烦，揉揉眉心：“我晚上很忙，还没想好去不去。”

　　电话那头愣了半秒，紧接着吼道：“你必须得去！听到没有，我说了多少好话，巴结人家，结果你呢，证都领了，一年什么都没做，谢家到底对你什么态度，什么看法，你好歹知会我一声。”

　　许时很烦躁，沉下气：“你最近都要再婚了，还有空管生意上的事？”

　　“你这什么态度！我是你爸！你怎么跟我说话！”许柏平气得够呛：“你必须得去，你要是不去以后别回来了——”

　　“就这样吧，挂了。我剧组要开拍了，这事到时候再说吧。”许时挂了电话下车，看了眼放在座位上的手机，终究没拿。

　　吴导把跟秦潜的戏调到了第一场，许时过去，没跟对方聊两句就开拍了。

　　《纯白》是部民国戏，许时的角色是个女教师，秦潜演她的学生，这场戏是两人因为立场发生争吵的片段。

　　摄像机移到她的时候，许时情绪还没调整过来，刚刚电话的内容还在脑海里反复，她爸的声音挥之不去，许时有点恼，脸半天没有给到镜头。

　　吴导在监视器后面皱起眉头，摄像机拍摄的画面清晰的反应在上面，吴导耐心给了她几秒钟调整，反馈并不如人意，秦潜那边也跟着僵住了。

　　“卡！”

　　吴导拿着对讲机：“你们俩今天怎么不在状态？”

　　许时深吸一口气，道歉：“抱歉，是我的问题。”

　　“能调整好吗？”吴导在显示屏后面拿着对讲说。

　　“能。”

　　演戏需要你抛弃所有杂念，切断自己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许时知道自己因为刚刚的一个电话已经自乱阵脚，她现在要做的是赶紧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进入角色。

　　化妆师过来补妆，乔敏也过来，小声在她耳边问：“姐，你没事吧？”

　　许时摇头：“没事。”她尽快调整心态。

　　十分钟后再次开拍时，许时已经完全进入状态。

　　但吴导还是频频喊停，在监视器后面对着讲机叹气。

　　“眼神，眼神！秦潜，你现在很气愤，不是害怕！你眼神给到了！我现在拍的是爱国学生，不是一只鹌鹑。”

　　……

　　“声音不稳没事，我们可以后期来配的哈！眼神给到了！来！再来一条！”

　　……

　　这场戏NG了十几次才过，接下来两场还是许时的，很顺利，几乎一条过。

　　早上没她的戏份了，许时今天也没心情在片场观摩其他演员演戏，一个人在车里闭目养神。

　　听到门被推开，许时也没睁眼：“敏敏，我一会儿就下去，你让我一个人待会。”

　　“是我……”

　　一声男声。

　　许时睁开眼睛：“秦潜？”她坐起身：“什么事？”

　　对方站在车下许久才开口：“前辈，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许时仰头看他，很淡的笑了一下：“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秦潜没说话，刚刚的戏份NG十几次，对方眼神凌厉，气场强大，再加上一张本就冷艳的脸，他根本接不住戏，连对方眼睛都不敢看，他刚刚看了许时跟其他人的对手戏，并非如此，他不知道是不是许时刻意针对他。

　　许时抬了抬眼皮，在他脸上扫视一圈，开口道：“因为刚才NG十几次？因为我在片场打了你的脸？就事论事，我对你本人没意见，也不会在演戏这种事情上报复你，一码归一码。”

　　秦潜站在车下：“那是因为昨天我没到……”

　　许时跳过他这句话，目光越过车前的人望向片场：“我知道你刚才在片场观察我后面两场戏……戏和戏之间是不一样的，我后面两场，面对的是校长，他的气场强了，我的气场自然就会降下来，和你那场不一样。”

　　“你觉得我在针对你，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让你难堪是吗？那我们说回昨天的事情，昨天你迟到半小时，我的助理给你们打了十几个电话，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事耽搁。”

　　“但今天这场戏，是需要走戏的，对手演员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感，但昨天你把我晾在片场半个小时，今天早上来又要临时改时间，我们没有对过戏，没有对过台词，甚至没有对这场戏进行过任何沟通，要怎么演呢，我不了解你的进度，只能按照我自己的节奏来演。”

　　昨天下过雨，雨水把影城的树叶都洗刷干净，地下也干了，只有小片不平整的路面有点积水，今天外面太阳很大，秦潜站在太阳下说：“对不起。”

　　“不必了。”许时用手遮了遮阳光：“戏已经演完了，你也没有耽误我的正事，今天和昨天的事就当翻篇，既然你有工作要忙，下午就好好去忙工作，明天我们还有一场戏，希望你不要迟到。”

　　拉上车门，座位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许时伸过手摸了半天才摸到手机，刚才被太阳晃的眼花，这会儿还有点看不清屏幕。

　　等看清了，发现是张妈发来的消息：【太太今天中午回来拿衣服吗，已经熨好了。】

　　许时看着消息怔了怔，想到刚刚她爸的电话，有点心烦。但说到底说的是气话，许时心里不排斥今晚的饭局，长辈发出邀请，她理应该去。

　　契约里有配合出席参加活动这一项，何况她和谢淮礼领证一年，这种事情才是第一次，没理由拒绝，一年前说好的，演戏嘛，她应付的来。

　　她给张妈回消息：【我中午回去拿。】

　　张妈很快给出了回应。

　　许时打开谢淮礼的微|信，消息还停留在昨天晚上谢淮礼的那句问句。

　　许时有点犹豫，一晚上没回消息，对方会不会有情绪，犹豫再三，许时觉得自己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早回总比晚回好，现在离晚饭时间至少还有八九个小时。

　　许时敲下两个字发出去：【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