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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熟悉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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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诺噘嘴:“我又不去给Z扫墓,在她的事上做文章,姐姐你怕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办?”
“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朱迪呀!他知道了魏千言的往事,就能好好敲他一笔竹杠了。”兰诺捏紧拳头,跃跃欲试,好似已经看到魏千言在自家门前负荆请罪。
广聆笑温柔地泼了一盆凉水:“这事闹得这么大,反进会都每年炒作一番,魏千言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咱们这,你觉得他会害怕别人知道?”
“呃……可是朱迪也有他的后台!”
“那是他的后台,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想借朱迪后台的手教训魏千言,魏千言又怎么会另辟蹊径来向博纳罗蒂叔叔道歉呢?”
兰诺被她越说越没底,如哑火的炮仗:“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躲在驻所后门,给他扔干牛粪吧?”
广聆笑逗他:“不止,你还要在牛粪里塞小纸条,上面写着,不道歉的话,明天就是湿牛粪了!”
“哈……姐姐,你快帮我想想。”兰诺眼角下垂,湿漉漉的双眼写满无助,他趁机将手伸进广聆笑的被角,给她暖脚。
广聆笑消化不好,不爱运动,除了夏天之外,其他季节都常常手脚冰凉。
“小梅花鹿。”她舒服得眯起眼睛,夸奖兰诺的乖巧,思路独特。
“我明天再去驻所打听下细节,看看魏千言滞留沃野地的原因。既然他已经伤害过一次平民,那这就是他的污点,可不能再发生一次了。”
兰诺若有所思,好像听懂了:“爸爸也是平民。”
广聆笑把小暖炉整个拉进怀里,一起拥着被子躺倒在床上。
兰诺不当混世魔王的时候,常露出懵懂的表情,这股纯然的恬静神态自小到大都没变过。
尤其是他那一头羊毛卷发极具欺骗性,在二人更小一些时,广聆笑爱拿这干爽柔软的头发做玩具,羊角辫、冲天炮、竹节麻花各式各样。
直到兰诺的男儿本色觉醒,郑重拒绝,广聆笑才惋惜地不再继续。
她胡乱揉捏兰诺的头,煞有介事地告别:“今晚是我们最后一面,小鹿角,希望下次回家,你还能长回来。”
兰诺四肢都比广聆笑短一截,极尽亲昵地缩在她怀里,双手环上对方骨肉停匀的脖子,依依不舍。
“这么长我得留一年呢,姐姐,我从明天开始蓄头发,等它再在额边垂下来,你就该回来看我了。”
广聆笑比他还要舍不得,独自去一个全新的陌生环境,必会无比渴望拥抱的温暖。
“好想把你装进背包里带走,你快变小吧兰诺,希望你的腺体成熟之后,息壤形态是一个大大的蜗牛壳,你能随时缩成我的手掌这么小。”
少女将掌心展开,纤长的五指虚虚捧着空气托起,兰诺把下巴放了进去,睫毛上下扇动,就像橱窗里会自动眨眼睛的洋娃娃。
他十分扭捏:“我不想变小,我想变大。”
广聆笑:“那你得多吃鸡蛋,符先生给的生活费你别乱花,多买鸡蛋吃,其他的都存起来,以后交给桥姨。”
岁锁具备资产储蓄功能,为了保密,符策给兰诺开的“工资”也直接汇入他的岁锁。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广聆笑就先起床梳洗,再到水井边一看,连缘已经磨好了推刀,指腹摸上去,刀刃程度刚好。
兰诺睡眼惺忪,还不忘碎碎念:“姐姐,记得要问昨晚的事哦。”
广聆笑总觉得故事中的受害者,名字很耳熟,心不在焉,遂手下一抖。
她状若无事地按住兰诺的脑袋:“别乱动,我再想想——今天下午,你来驻所找我。”
见兰诺话到嘴边又吞回去的模样,她略微有些严肃地提醒:“我会帮你的,小小。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你不准去螺鹃城,掺和反进会的追悼。”
兰诺满口答应。
“还有,我走了以后,更不准仗着符先生的厚待,就得寸进尺。”她蹲下身子,让兰诺与自己双目对视。
“任何好事都暗藏着等价交换,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了吗?”
“我保证!”
清晨第一颗露珠从八角金盘宽大的叶片尖滴落,带起微微的颤动,叶丛低矮,点缀在轻掩的木门与墙角之间。
正如少年青葱不识愁滋味,从指缝间滑走不见,便也不再去找的那粒玻璃弹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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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得浮生半日闲,朱迪拉了把躺椅摆在图书室的拐角,屋檐刚好漏下些阳光,又没那么热。
驻所最热闹的地方是接待大厅和会议室,守卫最森严的是储藏室,图书室来的人少之又少,只听得翻书的“哗哗”声,似流水淙淙,宛若林园一角。
如果忽略掉大喇喇的嗑瓜子声,和满地凌乱的果皮的话。
送走了莉莉,魏千言又独自出城办事,无事可干的朱迪是目前驻所“等级”最高的人。
他虽然还处于实习期,但隶属于崇山共协,那可是驻所的直接管理部门。
饶是碎嘴的李楠在自己地盘内,也不敢驱赶他,只能腹诽着关上窗户,没好气地让广聆笑临走前记得将院子打扫干净。
广聆笑最近都在做巩固学习,但一切的难点都在于语言壁垒,因此就算得忍让李楠的刁难,也总在他面前晃悠,逮着机会就跟他练习口语。
“李楠哥,这人看着比你还年轻,能进共协一定十分优秀吧。”
办公室里没有多余的桌椅,广聆笑铺了四张草纸,席地而坐,一边用指尖抚摸凸起的线条,一边找李楠搭话。
这是一本专为非先天性盲人设计的医学教材,系上星联文字所著,并未使用盲文,便于识字的视障人士用于学习。
文字与图案均由触感明显的粗硬线条编排而成,自从广聆笑发现自己的五感中,触觉最灵敏后,便突发奇想地想使用特殊教材一试。
没想到功效奇佳,她敏感的指腹描绘一遍轮廓,便如泼墨引画入胜,那些繁复的脉络和专用名词都在脑中形成了立体的画面。
她顺着那似乎活过来的身体线条,以思维为刀,重复解剖、缝合的步骤,大脑成了她的手术台,四面八方都没有任何遮挡,完全暴露在她的掌控之中。
李楠第一次听她说要借盲人用书时还分外警惕,生怕她要偷拿给别人看。
亲眼目睹广聆笑闭着眼睛摸书以后,他就也没打小报告了。
“优秀什么啊,你看魏大人那个样子,像是要给他转正吗?有点关系恨不得系在裤腰带上炫耀,实习期都够我两次了,脸皮真厚。”
在共协乃至驻所,确实有明文规定的实习期限制,也不怪李楠鄙视他。
李楠最近接了个外快,每天伏案抄写大段文字,广聆笑瞅了一眼,长篇大论的,而且还在重复地抄。
她站起来,凑近:“你在抄什么啊?要我帮你吗?”
李楠可不领她的情:“你抄得明白吗?一边去,这可是书面文字,比你学的口语复杂多了,别给自己脸上添金啊。”
“那你给我看看?考试也是用的书面文吗?”广聆笑故意转到他那边,尝试阅读。
“‘告雅典娜奉献之灵,我今目……目者于——’”
“哈……别搞笑了!”李楠古怪地笑出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滑稽的音节,“那是目睹,睹,知道吗?不会读就别读,读半边多丢人啊。”
广聆笑顺势奉承道:“是啊,这字的笔锋真好看,我认成两个字了。”
“什么哀、哀致诚,好拗口啊。”她见李楠有意展示笔迹,便继续读下去,可不认识的字太多,没读几个就闭嘴了。
李楠颇为洋洋得意:“这可是人家名人写的悼文,这种层次的文章,用机器打印复印都是亵渎!必须得手抄,你懂吗?”
他随手翻了翻桌边抄录完毕,摆放整齐的一沓白纸。
“喏,这都是艺术杰作!别看我一份收费低,但是额外有一笔辛苦费抽成。等装裱起来之后,卖给人家得这个数!”
五根手指张扬地伸出,广聆笑啧啧称赞:“五个金币?”
李楠冷哼一声:“一份五个!你看,这么多呢!”
那沓确实很厚,且是折叠起来的,估计得有两厘米厚。
“那……”广聆笑小心翼翼地问道,“一共多少份呀。”
“十六份,你自己算吧。”李楠怕抄错,遂停笔不停欣赏自己抄录完毕的字样,一脸餍足,这确实是笔不小的财富,怪不得他都顾不上限制广聆笑的借阅范围了。
果然!
广聆笑不动声色,想要抽一份出来细看,却被李楠压住手。
“怎么?也想赚这份钱?你别想了,一年就一次,可不是什么长久生意,你都要去上星联大展拳脚了,就别惦记这个了,哈。”
“为什么要抄这么多份啊?有什么讲究吗?李楠哥哥,我怕上星联的人忌讳多,等我去了又要闹出不少笑话,你得多教教我。”她表现得求知若渴,趁机瞥了一眼落款。
这类请求李楠一概当做麻烦不理,挥手驱赶:“你哪那么多为什么,自己去上星联问人去,让抄多少就抄多少,别多问,这才叫规矩,乡巴佬,学着点!”
广聆笑知道他仅有的耐心已耗尽,于是听话地不再询问。
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她决定出门去,打探那位真正的上星联人——朱迪的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