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年殇》妖梦铃

21、鬼村

　　贺景珩真心实意地道：“我们只是想表达荨菰域的诚意。”
　　沈既白也跟着说：“荨菰域同星渡城的敌人是一致的，孤知道裴城主不相信我们，不妨给我们一个自证的机会。”
　　裴暻煜没有说话，看着他们的脸不带任何表情，他还在怀疑这两个人的目的，在这步履维艰的乱世之中，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哥哥，我也想去。”怀里的小洛渊突然开了口。
　　裴暻煜皱起眉，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贺景珩两人，怀疑是不是他们故意怂恿小洛渊说的这些话。
　　而另一边的贺景珩两人听了这话之后，脸色也稍稍变差，他们并不想将这小孩拉下水，想也知道这种时候明哲保身才对，要是将星渡少主拉进来，很难不让他们的城主认为他们是在故意威胁。
　　“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裴暻煜将小洛渊抱到一边，让他站在椅子上给他整理衣服“小渊就乖乖待在府里好吗？”
　　小洛渊眨了眨眼睛。
　　他还是想去。
　　裴暻煜沉默了许久，他转过头看向那两位客人：“晚些时候孤再给你们答案。”
　　贺景珩和沈既白点点头，识相离开。
　　走远后，两人忍不住就现在的情况讨论了起来--现在这形势感觉不太好。
　　沈既白无奈：“这算不算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本来因为黎筌?僭越的事情就已经很焦头烂额，想用以帮忙的借口拉近他们的距离，结果又弄巧成拙，若是让星渡城主认为他们故意利用裴少主，那可就麻烦了！
　　沈少主现在非常头疼。
　　贺景珩斜看了他一眼：“早让你别太纵容黎筌，你还总说他心里有数。”
　　沈既白能听出贺景珩语气里带着不悦，讨好般朝他笑了笑：“是我的疏忽。”
　　贺景珩也没真要跟他生气，只是忍不住担忧：“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走一步看一步吧。”沈既白扶额“总归我们也算是救过他的性命，他们该给我们几分面子。”
　　只是他们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面子，是要合作，是想要他们的族人能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
　　另一边，处于话题中心的裴城主正在给自家小孩看身长，他觉得小洛渊似乎长高了些。
　　小洛渊举起手在自己额头面前比了比，没能看出什么来。
　　旁边站着的江晚黎道：“确实长高了一寸。”
　　她一直在照顾小洛渊，所以有关他的所有事情都清楚。
　　裴暻煜笑了，抬手捏了捏小洛渊的脸：“我们小渊正在悄悄长大。”
　　小洛渊被他哄得很是开心。
　　聊了会天，心里的烦躁感淡下去，裴暻煜便询问江晚黎和彭瑞宇的看法。
　　“刚有人来报，荨菰域少主身边那位侍从对少主说了不该说的话。”彭瑞宇把下人告诉他的事转述给裴暻煜，一边说还一边在气愤“太过分了，他们以为自己是谁，竟然敢对我们少主不敬。”
　　裴暻煜眼色微寒，但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他不会在小洛渊面前表现出太多负面情绪。
　　江晚黎相对比较理智一些：“这时候他们突然开口想揽下这个案子，应该是希望我们能够放他们那个侍从一马。”
　　“哪有那么好的事，说放就放，当我们城主府是好欺负的吗？”彭瑞宇不满。
　　闻言，江晚黎皱了皱眉，很快又松开：“现在这世道，结交一个朋友要比结交一个仇人好得多，沉垣宫时刻盯着我们，我们必须步步小心。”
　　彭瑞宇：“……可他们欺人太甚，难道少主必须得忍气吞声吗？”
　　裴暻煜开口问：“黎筌是不是欺负你了？”
　　小洛渊摇了摇头。
　　“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不好的话？”
　　小洛渊道：“他已经道歉了。”
　　裴暻煜沉默。
　　他始终没有把目光从小洛渊身上移开过，还是更想知道这孩子心里的想法，于是把查案可能会碰上的种种麻烦都告诉他，还可能会有危险，小洛渊只是一个孩子，没必要去面对这些危险。
　　“我可以保护自己。”小洛渊抓住了裴暻煜的一缕头发，轻轻拽了拽“我也想帮忙。”
　　他知道自家哥哥一直很忙，要面对很多麻烦事，所以他希望自己可以帮他分担一点儿，哪怕只是一点点。
　　裴暻煜心里很暖，被捧在掌心呵护的孩子反过来想要保护他，这是一件很难不让人开心的事情，裴暻煜脸上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
　　许久，裴暻煜将自己脸上的笑意压下去：“那你的功课怎么办？”
　　“……”
　　小洛渊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裴城主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平时功课这么多，还得匀出时间来练习玄术，哪还有时间去管案子？”
　　小洛渊坚持：“我可以分配好时间。”
　　“就这么想帮忙？”裴暻煜捻起一缕白发，将它拨到小洛渊的辫子后面。
　　“嗯。”
　　“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不拦你。”裴暻煜看了眼身后的江晚黎和彭瑞宇“你们俩最近就跟着少主，带着府里的一支护卫一起，确保他的安全。”
　　要查案就必须得离开城主府，外面可不比府里，府外的世界危险很多，府里哪哪都有侍卫守着，离开了城主府，一切都会变个样。
　　彭瑞宇和江晚黎都没有异议。
　　点完头之后又想起另一件事，要是他们两个都不在，那谁来保护他们的城主？万一又来一批刺客，这一次裴暻煜肯定不会是只受点伤这么简单。
　　裴暻煜却没那么在意：“没人能伤害得了孤，能伤害孤的，你们在这里也没有用。”
　　江晚黎&彭瑞宇：“……”这话说得，有点儿伤自尊了。
　　裴暻煜拍了拍小洛渊的脑袋：“你们只需要保护好小渊就行。”
　　江晚黎同彭瑞宇重重点头。
　　小洛渊见自己被同意跟着去办事，肉眼可见地高兴了起来。
　　裴暻煜摸了摸他的脑袋：“要小心，有事记得找晚黎姐姐他们，不要跟危险硬碰硬。”
　　小洛渊点了点头。
　　……
　　没等太长时间，裴城主允了他们去查这几具腐尸的案子，前提是得更裴洛渊一起。
　　荨菰域的两位贵客松了口气，他们明白，这是裴暻煜不计较黎筌僭越之事，但以后这种事情可不能再发生。
　　贺景珩先是去看了那些被抬回府里的尸体。
　　裴暻煜抱着小洛渊也到了这边，他没让小洛渊去看那些腐尸，而是抱着他坐在庭院外面，逗着他玩。
　　沈既白和贺景珩一块去看了那些尸体，仵作也在那里忙活着。
　　沈既白捂着自己的口鼻，有些不太能受得住这样的味道。
　　“不然你先出去？这里有我就行。”贺景珩缓声道，他有些担心这人的接受不了。
　　沈既白摇了摇头：“无碍，我陪着你。”
　　贺景珩还是担心，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仵作见两人交流完才开口：“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死因不好判断。”
　　他知道这两个人是城主钦点过来查案的人，而城主本人还在仵作房外，他定然得对这两个人以礼相待。
　　贺景珩沉默了一会，选择其中一具尸首，对着那尸首抬起手，丝丝缕缕的玄术往那尸首身上钻进去，不一会，有东西从那尸身里被拔出。
　　仵作有些意外地多看了贺景珩几眼，然后目光被他拔出来的东西给吸引走了：“这是什么？”
　　他研究了许久，始终看不出这黑漆漆的一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然切开看看？”仵作提议。
　　“是死去的蛊虫尸体。”贺景珩将那具虫尸摆在一旁的托盘上“应该是蛊师杀了他们。”
　　仵作眉头紧皱：“蛊师很少见，我从未听说有什么蛊师在星渡城出现过。”
　　“蛊师也很危险。”贺景珩温声道“他们手里的蛊虫功能各异，有些甚至能够控制人的心神，大多数人无法容下这样一个异类在自己身边。”
　　蛊师跟医师不一样，医师少见是因为医术只能救人，却很难自保，在这乱世中一不小心就会送命，蛊师却恰恰相反，蛊师手里的蛊虫很危险，谁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会遭到对方的毒手，所以没人乐意身边出现一名蛊师，蛊师自然而然遭受排挤，渐渐的学蛊的人便少了。
　　仵作沉默许久，他先前没往这方面想过，更偏向于这些人是被毒杀：“其他死者也是同样的情况？”
　　他已经确认过这里所有的腐尸都没有外伤，死者死亡时间不定，如果凶手是一名蛊师，他很可能是用这些死者在进行什么试验。
　　贺景珩也不太清楚，只好道：“我查一遍看看。”
　　裴暻煜和小洛渊在院子里等了半个时辰，这期间刘小月还给他们沏了一壶茶。
　　小洛渊手里捧着茶杯，目光一直紧盯着仵作房的方向，看得出来他很在意那边的情况。
　　裴暻煜有些好笑地捏捏他的小胳膊：“这么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小洛渊重重地点头。
　　“为什么？”
　　为什么？小洛渊说不上来，他只是想帮忙。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自家哥哥，难道是他之前的回答还不足以回答这个问题？
　　裴暻煜倒是没有执着要一个答案，给他手里的杯子添满了茶。
　　说话间，沈既白和贺景珩出来了。
　　贺景珩朝两人拱了拱手：“所有死者都是被蛊虫吞噬神智而死，凶手是一名蛊师。”
　　裴暻煜沉默片刻，敲了敲桌子。
　　江晚黎开口道：“那条村子名唤玉瓷村，原本盛产陶瓷，是远近闻名的瓷器大村，大概在十年前，那条村子开始没落，而后渐渐消失在人前。”
　　没落的原因也很简单，十二年前星渡兵败，星渡城一度沉寂，安居乐业的生活早被打破，城里的买卖基本毁了，也没人再有心情去定制什么好看的瓷器。
　　“没落到最后一个人都不剩？”贺景珩蹙眉“不是说那边还有闹鬼的消息？”
　　“这件事我并不清楚。”江晚黎歉然，也有些无奈“我居住在城中，管的事也多数在城里，玉瓷村的事一直没传到我这儿。”
　　像玉瓷村这样没落的村子估计不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星渡城现在的情况，百姓们在面临可能会被屠城的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有些事情实在是顾不过来。
　　贺景珩和沈既白对视一眼。
　　裴暻煜：“那你们便去看看，查清楚是谁在搞鬼，有需要便来找孤。”
　　“谢城主。”
　　裴暻煜捏了捏小洛渊的脸：“去吧，在这府里待久了，偶尔到外面走走也好，记着照顾好自己。”
　　“嗯嗯。”小洛渊点点头。
　　那片村庄原名玉瓷村，已经没多少人记得这个名字，一行人走到那里的时候，沿途询问过一遍，几乎没人知道玉瓷村，人们更多谈起的是鬼村，并且大有讳莫如深的意思。
　　小洛渊重新戴上自己的小纱笠，他那一头白发实在是太扎眼，不戴上纱笠很难行事。
　　江晚黎牵着他落后几步走，而彭瑞宇则是带着一队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确保他们安全的同时，也尽量不打扰他们。
　　沈既白抱着胳膊感受自己身后的目光，忍不住抱怨：“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带着那个小包袱出门？还得被这么多人跟着。”
　　一旁跟着的黎筌很是赞同地点点头。
　　月荷瞪了他一眼，把他的点头瞪回去。
　　贺景珩拍了拍沈既白的手：“别这么说，小少主说不定能帮上我们的忙。”
　　“……”沈既白没再多说什么，但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并不赞同贺景珩的话。
　　江晚黎看了前面的人几眼，听不清他们说话，最后把目光放到小洛渊身上：“走了许久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她的意思是她可以抱着小洛渊走，让他在自己怀里歇一歇。
　　小洛渊左右看了看，突然抬起手指向前方：“那里有一个茶铺，我们去那儿歇息吧。”
　　黎筌看了他一眼，默默收回目光，估计心里又开始吐槽了起来。
　　这一回他没有开口，月荷也不好多说他什么。
　　一行人最后还是到茶铺那边坐下，江晚黎点了两壶茶。
　　店家上茶的时候多看了他们几眼，大约是觉得这一桌客人都长得格外好看，还有一个戴着将自己整个人都盖起来的纱笠的小娃娃……
　　“那个鬼村真的好玩吗？”
　　小洛渊突然开口，店家手突然一颤，把茶都洒了，他赶紧对客人道歉。
　　“没事。”江晚黎朝店家笑了笑，她把杯子挪到小洛渊手边，配合着他说“或许吧，听说那里有很漂亮的瓷器。”
　　店家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客官可是在说十里地外那条鬼村？”
　　江晚黎握住小洛渊的手：“是啊，店家也知道那儿？”
　　店家皱眉：“你们怎么会想去那地方，那可一点都不好玩。”
　　“怎么会？”江晚黎惊讶地捂住嘴“可我们来之前有问过之前来过这边的好友，他们告诉我那边有一条玉瓷村，可以买到很多好东西。”
　　小洛渊再一次开口：“那是鬼村。”
　　“呀，这不是路上有人说那是鬼村，一定是一种戏称。”江晚黎朝店家笑了笑。
　　贺景珩和沈既白看这两人一来一回，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
　　“几位……是外乡人？”
　　“我们从荨菰域来，想散散心。”贺景珩温声回答。
　　“散心做什么来星渡啊？”店家嘟囔了一句，叹了口气对几人道“世道变了，各位客官，不满你们说，如果你们是十几年前到这边来散心，十里外那条村子确实值得一去，但是现在，那可真的是一条名副其实的鬼村，去不得的。”
　　沈既白不解：“为何？”
　　店家有些犹豫，有些不太想说。
　　“我要去那边玩，已经说好了的。”小洛渊再一次开口。
　　江晚黎有些无奈地看向店家：“能不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这孩子已经期待了很久，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店家：“……”
　　“真是淘气。”贺景珩伸手过去捏了捏小洛渊的脸，也笑着道“是啊，我们家就他最大，掌柜你给我们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才好决定到底要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