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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暗涌 ...

  •   院内,枝木摇晃,廊檐下,秋日的冷风吹动窗棂,连带着少年人的影子也跟着缓缓飘动。

      如今已近子时,桑虞却仍旧未能安眠。

      桑冀庭悄悄离得更近了点儿,踩着水洼,混在黑沉沉的夜色里,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了她的窗前。

      比刚才更近的距离,令他的一颗心咚咚咚地跳得更剧烈了些。

      桑虞全然没有察觉到外界的一切暗涌,只专心倚在床头闭目养神。

      落在窗外人眼底,桑冀庭只觉得哪儿都新奇。

      他的姐姐有了苦恼的事情,到了这个时辰还不曾入睡。

      意识到这点,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忽地就被无限放大了。

      他与姐姐的一幕幕过往之间,穿插了另一个人,而现在,这个人还在影响着姐姐的情绪。

      这一刹那,桑冀庭竟然也有那么一点点希望,自己没有这么“衣锦还乡”。

      如果他还是从前那个孤苦无依的、侥幸获得桑虞垂怜的孤儿,那是否就不会这么快得知这些事情?

      唇瓣嗡动,程岐的名字被辗转两回,半晌,似乎又觉得晦气,紧紧闭合不再提及。

      室内弥漫着的几丝檀木香气顺着窗沿的缝隙悄悄钻出,闯进桑冀庭的鼻腔内,恍然间,似乎将两个完全不同的空间连接。

      朦胧的温暖一道泄露几分,融于这片冷风之中。

      桑虞似有所感,起身,缓缓推开窗。

      霎时,外头的风争先恐后地灌入,扑至她的面庞之上。

      四下寂静,只余天上的冷月,倾洒下几丝清辉。

      窗外什么也没有。

      桑虞悄悄把窗棂合上大半,接着又猛然推开,目光所及,仍旧如方才一般。

      见状,她这才放下心来,彻底合上窗。

      一来二去,才完全将刚刚那股被人窥探的不适感隔绝在外。

      几步之遥,树干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眨也不眨,隐匿在大半枝叶的暗影之中,贪婪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嫉妒的情愫被尽数隐藏,眼睫轻眨,转瞬即逝。

      ......

      京城某处府邸。

      廊檐下,几名侍从守在门外,室内,男女的交谈声隐隐传来。

      自打桑虞安全回来之后,云妗心中便一直有些惴惴不安,尤其是她等了这么两日,对方竟全然按兵不动,也没有丝毫来兴师问罪的意思。

      以至于她想了诸多法子,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按常理,桑虞这人年岁尚小,就算是经历变故后,心性有所成长,也不会这么不声不响的才是。”

      云妗卸去头上大半的钗环,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鬓角,“两日还没动静,倒叫我不好主动找她了。”

      桑晏几步走至她身后,亲自为其按摩起来,“慌什么?桑虞不敢找你,你装作不知便是。”

      “左右你是长辈,空口无凭的,她还敢来脏你的耳朵?”

      云妗闻言,心下稍安,手指轻搭在侧,察觉到丈夫回握,面上更添几丝柔和,“我这是担心你。”

      “你在胡太保手底下做事,蛰伏这么久,眼瞅着被重用了,却始终要被那魏家的压一头......咱们这明明是循着那边的意思去做的,到头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揭过了。”

      “不如......”云妗边说边瞥了眼身侧男人的脸色,见对方沉默不语,这才佯装犹豫,顿了两息才把一早就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不如,咱们借此机会去问问宫里的那位?”

      女人的直觉无形中令她多了几丝笃定,“我瞅着,太后娘娘像是比咱们更急切几分。”

      “急切地想要找机会见到——”

      “慎言。”桑晏忽地出声,手下用了力气,云妗被他按的额间一痛,下意识止住了话语。

      夫妻二人向来还算恩爱,她不欲在这种事上触霉头,正打算换个话题,谁料下一刻,对方竟肯定了她的看法,“夫人所言有理,如此想来,倒是为夫欠考量了。”

      这种模棱两可的问题,他们这些小卒想个什么劲呢?

      反正也是揣测上意所为,左右不过是激进了些,由此能探查到程岐目前的情况,再狠狠还小皇帝一笔,将功抵过,岂不妙哉?

      翌日一早,云妗便递了帖子进宫。
      引路的宫人带着她一路向前,阵阵花香,惹得几只蝴蝶流连。

      慈安宫内,太后胡悦然正在逗弄着鸟雀儿。
      她这几日得闲,恰逢皇帝年过十六,朝堂上下没闹幺蛾子,转头齐心协力张罗起选秀的事情。

      故而这些天,宫内里里外外有不少人借着看望、赏花之类的名义,前前后后送了不少礼来,眼瞅着库房都满了大半。

      但于胡太后而言,她想见的人却迟迟不见踪影。

      胡祁闻是朝臣,权势也大,哪怕她明面上贵为太后,可按理也是轮不到去逼问他的行踪的。

      加上上次两人交谈后不欢而散,眼下,胡太后实在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去破冰。

      昨夜没睡好,眼下的青黑隐隐可见,好在敷了几层脂粉,勉强能够遮掩一二。

      云妗一进门,便见上首的人以手撑头,绯红的丹蔻在暖阳下,折射出一片金辉,晃得她心头一颤。

      思及方才那几个嬷嬷匆匆走过的场景,云妗默默垂下眼。

      “太后金安。”行完礼,赶忙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果不其然,只几息,对方的问话便如约而至。

      “你昨日说,有办法能够见到太保,是什么法子?”胡太后这几日想心上人想的紧,碰上女人若有若无的直觉,如今颇有点儿急病乱投医的意思。

      “先前您说把桑家的姑娘找个地方......给处理了。”

      “我想着京城周围总归不太稳妥,若是程岐那边硬要掘地三尺,怕是要遭。”云妗再度起身,垂站在一侧,“故而便想着让他们往西边,绕点路......”

      “绕路?”

      见她这么说,胡太后恍然有了些印象,“所以阴差阳错撞上外派的队伍了?”

      云妗:“......是。”

      那程岐不知怎么想的,竟也冷不丁儿地拐了个弯,当真是老天无眼。

      但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句罢了,面上,循循装出一副有些懊恼的神色,语带不满,“叫这小妮子逃过去了。”

      胡太后瞅见她这副模样,语焉不详,“这便是你说的能够见到太保的法子?”

      “这种事情还敢开口提?自己无能,也不怕脏了胡家的门楣!”她语带嘲讽,显然并不将这等不光彩的事情放在心上。

      女子宝石绿的珠坠随着动作,一荡一荡,微微摆动,旋即,又缓缓归于平静。

      柳叶眸子微微阖着,似乎是在斟酌,片刻后,她眉眼间的郁结之气隐隐散开。

      微微抬眼望来,挥了挥手,示意云妗坐下,“这事儿哀家自由决断,你先回去吧。”

      云妗心知目的达成,见状也不多留,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去。

      门外,流水似的礼品源源不断,胡太后只看了眼,便把目光转了回来,身侧的宫人上前两步,恭敬垂首。

      “去请太保来,就说......我被桑家那不成器的气到了,身子不适,”

      待宫人应下,她这才把注意力分出几丝,随意择了几样,“把这几件包好,送到桑晏府上,其余的搁在库房里收好。”

      过了酉时,胡祁闻才姗姗来迟。

      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早就热了又热,失了几分原本的滋味。

      胡太后赶忙迎了上去,“你这个点儿来,可有用膳?不如我叫小厨房重新做一桌。”

      “不必。”胡祁闻瞥见对方眼下的乌青,眸光一暗,“身子可有好些了?”

      “还好。”

      胡太后柔和道:“你来看我,我自然是什么毛病也没了。”

      两人并肩走至床榻旁,胡祁闻伸出手,胡太后便自然地为他更衣。
      若是有人从远处去瞧,定然会觉得这是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

      胡太后手下不停,熟练地帮男人褪下外袍。

      空气中弥漫着几丝柚子皮的香味,是她想着心上人前来,特意命宫人换上的。

      被窗棂外头的微风一吹,顷刻间四散开来。

      此刻,她全然不似太后之尊,全然是一个满心满眼盯着眼前人的小女子罢了。

      半晌,思及对方这些日子骤然冷淡的态度,她的唇角紧绷着,秀美的眉微微蹙起,大约是想起往事,时隔许久地面露几丝迟疑,“闻郎,你莫不是......”

      还在想着那个女人吧?

      胡太后原先是打算这么问的,然而话临开口,却是生生止住了。

      如若这般说,恐怕会惹得他不喜。

      然而两人相伴许久,胡祁闻又怎会瞧不出她的心思?

      他面上颇有些哭笑不得,乌睫之下的神色有些恍思,“别多想。”

      胡太后隐晦地瞧了眼,见对面的人确实神情平静,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正欲在说,外头忽然传来通报声,说是埋藏在芙城的暗线来报。

      那线人进了殿内,恭敬道:“胡岳城疑似藏了东西,对您不忠。”

      “东西?”胡祁闻语气淡淡。

      "是一个名册,而且,小皇帝那边好像也知晓。"

      线人最是熟悉他这话下的淡淡杀意,连忙解释道:“咱们的人想要进一步探查的时候,则被程岐那边的人给岔开了,一直没能得手,这才赶忙回来禀告。”

      从芙城到京城,就算日夜不歇,那也是足足三四日的路程,这么算来,想来那边的情况应当不太乐观了。

      想通这点,胡祁闻此刻的心情反而有种说不清的奇妙。

      “你退下吧。”

      那线人显然也有些意外,只当自己走了大运,忙不迭地拱手告退。

      片刻,室内只余他们两人。

      胡祁闻暂时没搭理胡太后,他只是有些意兴阑珊。

      想到前两天那个少年神医的话,心底忽地涌上几丝无力感。

      他如今拥有了巨大的权利,到头来,连自己的儿子也救不了。
      反而是手底下的这些蠢货,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谋利,怎么好反咬一口,给他添乱。

      其实曾几何时,他也是有抱负的。

      只是诸如胡岳城这样的人多了些,乃至越来越多,他的这些想法便越发地淡了。

      “闻郎。”女子的嗓音骤然将胡祁闻拉回,他听见太后胡悦然有几分担忧道:“那个程岐知晓咱们这么多事,眼看着越来越得小皇帝的重用了,不如把他彻彻底底留在燕郡,也好安心。”

      “放心。”胡祁闻的语气很淡,带着几丝虚无缥缈的释然。

      仿佛是在看曾经那些要做“纯臣”,或是一门心思为君主后,猝然赴死的同僚们。

      语至尽头,犹如预言一般,“有人,比你我更想将他除之后快。”

      “程岐,他......根本活不到回京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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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预收古言:(按顺序开) 《藏高台》心机歌女×阴戾权臣 《愠色不宁》女扮男装考科举+伪君子继兄阴暗爬行 《贪缠欢》君夺臣妻 专栏完结文: 《太子妃苟命实录》 《揽春光(重生)》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