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别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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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瘦弱的腰肢被浸在溪水里，清澈见底。
程岐这时竟然不合时宜地走了神。
桑虞她……甚至穿的是里衣。
水下，桑虞觉察到这人的力道放松，整个人的身子便不自觉地想要上浮。
生的渴望在这一刻似乎战胜了全部的犹豫和试探。
她甚至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开始呼喊，“救……命……”只可惜声量近乎于无，后颈被程岐死死压着，又被溪水这么一阻隔，从岸上看，活像是她在吐泡泡。
一来二去，又被迫呛了水，瞬间，喉咙里吐出的气息更加微弱。
片刻，视线充血下，桑虞渐渐失了力气，哪怕心里万分想要扭头挣扎，她整个人还是止不住地开始下沉。
她想，她一定是太倒霉了。
就算侥幸从贼人手里逃脱，却也难逃一死。
但这个念头又只是一下便停止，眼下，她无暇思考更多。只觉得迷迷糊糊间，她又像是被人猝然拉了起来。
模糊的视野中骤然闪出一片光亮，刺得她止不住想要流眼泪。
可是……怎么会偏偏在这样的时刻想要流眼泪呢？
追杀她的贼人应该马上就到了，她得振作起来才行。
可是。
可是……大约是这个人的背影，太像程岐了吧？
让她忍不住在穷途末路下，交付信任。
甚至是……想要看一看这背影的主人。
意识彻底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桑虞恍然意识到按压在她后颈的那只手猛然放松，她卯足了劲儿，终于把头扭了过去。
这一回，那股蛮横的、带着杀意的手完完全全收了力道。
恍惚间，又像是在搀扶着她，予她支撑。
然而她已是力竭了。
桑虞在挣扎的时候，其实也不过就是两息的光景，程岐同样也在观察着。
下一瞬，他瞧见这张脸，却是如遭雷击。
女子的衣衫已经完全被溪水浸湿，虽是秋日，可里衣并没有多厚，加上进了水，早就已经紧紧贴合在身体上，勾勒出惹人遐想的线条。
绸缎似的长发四散开来，头上的钗环早也不知所踪。
她的脸上尚且留着几丝红痕，大约是先前被什么东西剐蹭了面庞，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一条斜长的口子触目惊心。
更重要的是……
她……
“桑虞。”程岐的声调有几分起伏，“桑虞……？”
触及怀中人禁闭的双眸，静静垂落的双臂，他嗓音中颤抖愈发不可抑制，“……醒醒。”手下不自觉使了力气，想去触碰，可换来的，只有对方了无生气的模样。
程岐的指节有些胆怯地曲了曲，转瞬，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低头——
唇瓣相触，带着些溪水的湿润气息，又像是含着几分涩意。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甚至……完成了梦中曾经梦到过的景象，可此刻，程岐的心里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微风掠过湖面，泛起层层细小的涟漪，水波荡漾，衬着盈盈日光，柔且温和。
心底封存的某处角落，也随着这波纹一道，开始无声荡漾。
程岐匀了匀呼吸，没有犹豫，再度吻了下去。
这一次，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大手轻揽着桑虞的腰肢，另一只手支撑着，两人鼻尖相触，唇齿间，源源不断的新鲜空气被皆数送入口腔之中。
一下又一下，就像是这几年的光景，两人始终未曾远离。
他们依旧是邻居，住在苏州城最富庶的街道，偶尔，墙的那边会传来几声新奇的动静，偶尔……桑虞会悄悄喊他的名字。
偶尔……
她也曾言及心悦于他。
美好的梦境碎片经由一种叫做“回忆”的媒介，悉数拼凑在一起，伴着秋风，缓缓汇进一片细密的吻声之中。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不算亲吻的吻。
半晌，意识到身下的人眼睫轻颤，他顿了下，放缓了吐息。手下未停，小幅度地给桑虞顺着气，时不时轻轻按压几下。
一番反复操作下来，不过几息，对方便幽幽转醒。
桑虞只觉得眼皮有些痒，待睁眼后，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轻——
程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身后的日光明明暗暗地笼罩过来，清俊的脸上一派沉静。
诡异的沉静。
她吓得一个激灵，猛然一动，接着，腰间传来一阵布料摩挲的声响。视线偏移，恰好与程岐正要缩回的手碰了正着。
见她醒来，男人忽而一愣，下意识抬手，片刻后，少见地顿了下两息，“刚刚……”
桑虞虽然短暂昏迷，可片刻之前的事，她记的十分清晰。
距离生死那么近的距离，总是会惹人想起许多不算愉快的记忆。
但现在老天爷告诉她，方才……并非是她胡思乱想。
而是确有其事。
这个人……确实是程岐。
程岐……方才想要她的命。
周遭只余了了鸟鸣，林间山涧，一切细小的声音皆是无限放大。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开口。
直至被对面人灼灼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了，桑虞才试图接过话茬。
谁料堪堪动了动唇瓣，一股刺痛感便骤然袭来。
她下意识摸了下，破了。
程岐似有所感，目光流转间，落至她的唇瓣之上。
这下，桑虞堪堪转醒的那几丝迷糊与不适，是彻底荡然无存了。
眼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几丝红晕悄然蔓延至耳畔，她犹豫道：“刚刚……”
“刚刚我是为了救你。”程岐偏了偏头，没看她，半垂着的眼眸遮去他大半思绪，“……抱歉。”
桑虞：“……嗯。”
救她？
救她是不假，可，她被逼到那种境地，眼眸充血，呼吸紊乱，乃至最后因窒息而短暂昏迷，这不都是眼前人的亲力亲为？
思及城门口，对方毫不犹豫地向前，一刻目光也不曾施舍的模样，桑虞心中顿时一阵难言。
她甚至想要问一问程岐，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好在也只是一刹那的功夫，对方便先一步挪开了目光。
桑虞如释重负般轻叹出一口气，补充道：“放心，我没误会。”
程岐：“……”
程岐：“你没误会？”
“是啊。”桑虞轻揉了揉脖颈，片刻前的窒息感已经消失殆尽，现在只留下几丝残余的疼痛，仿佛能证明着方才那一刹那的紧绷与危险。
她扬起唇，看向对面的人，“我知道，是你心性善良。”
“换做是任何一个你认识的女子，任何一个与你有过过往的女子……你都不会冷漠旁观的。”
桑虞语调轻松，骤然触及程岐直直望来的目光，立即挺直背，与之回望。
程岐凝视半晌，见她这般，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男人的嗓音透露出几分日光也无法中和掉的森冷与晦暗，明明是质问的词句，却偏偏勾唇而笑，像是在轻哄，“你怎知我不会？”
桑虞被他堵的喉间一梗，但又不想服输，“程世子是君子，无论是京城还是苏州，皆是名声斐然。”
程岐不为所动，“我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桑虞。”
那怕这人并不是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去这么冷不丁地出声，还是叫桑虞心头一紧。
她不答反问，“那你刚刚的行为作何解释？”边说边把脖子上的红痕展示给他看，转了一圈，才终于坦诚地问出一早就想问的话语，“……你又受伤了吗？”
“如果要问事情，该是我问你吧？”程岐凝视半晌，“你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总不能是赏景吧？”
他隐晦地瞥了眼桑虞颇为狼狈的模样，接着手便自然地拿过一侧的袍子，披在了她的身上，“不好好呆在京城，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谁也不让谁，惹得气氛再一次停滞几分。
意识到程岐视线偏移，桑虞才拉了拉衣袍，将脖颈处的红痕遮挡住。
离奇的是，潜意识里，她竟也没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就像是吃饭休息一般，十分自然。
“咱俩之间，不一直……是你先回答吗？”她说不过，便又拿起以前那副做派，想要讨巧卖乖，以往，桑虞只要说上几句这样似是而非的话，程岐便很快就会缴械投降。
她压了压眉眼，掩掉心中的紧张情愫，借着玩笑的熟络吐出真心，“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受伤嘛。”
谁料，过去无往不利的行为，这一次，却卡了壳。
程岐只是端视着她，目光平平，而桑虞对上那样的眼眸，只觉得心头一梗。
太平淡了。
淡然得就像是他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她这两句话而产生波动一般，就像石子投入死水中，就像……
程岐在告诉她，他看出她的试探之意了。
他好像真的不会再纵着她了。
意识到这点，桑虞心头蓦然涌上一阵酸涩，垂下眼找补，“你若是不想说，那便——”
算了。
这是她原本要给自个儿找的台阶，可对面的人就像是卡准了似的，骤然开口唤她，“桑虞。”
桑虞下意识一惊，掀起眼皮去瞧。
程岐唇线平直，望来的目光难辨喜怒，“所以……”
“你是在和我打情骂俏？”
他的声调显出几丝隐秘的波澜，如石子抖动，乍一看还以为要再次落入水中。
一下又一下，敲在她心头。
不容许她逃避半分，“如果是，那么。”
“是以什么身份？”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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