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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错认 ...

  •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方才裴言冷不丁儿冒出来的那句。

      一时间,周遭只余夜风嘶嘶作响的吹拂声,伴着细微的木柴被火苗烧裂蚕食的动静。

      半晌,裴易只觉得衣袖猛地被轻拽了下,触及同僚略带提醒的目光,他忽地福至心灵道:“最近好几股势力盯得紧,上次的探子便没得到消息,还是照常把桑虞姑娘的事情给汇报来了。”

      “属下已经叫他们断掉了!”

      程岐:“……嗯。”

      他有那么一刹那走神,许是裴易突如其来扔来的消息,竟破天荒叫他又想到了桑虞。

      她……失踪了。

      可他临行前,对方不是还好好的吗?一身力气没处使,还眼巴巴地跑来城门口凑热闹。

      那么多暗中盯着的人,她就这么光明正大独自跑过来了,他还以为她能耐的很呢。

      结果……竟然失踪了?

      还真是……叫人不省心。

      程岐心底忽然涌上一阵酸涩,掺杂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惹得他一时无话,好一会儿,才轻咳着回神。

      男人的脸色被这夜里的一团光亮笼罩,眉目间倏然爬上几丝温和。
      下一刻又像是错觉一般,飞快地被近些天惯常的冷淡所替,默默颔首,“陛下目前还需要我,自然不会做的过分。”

      像是说服自己,又像是做了什么别的、不好找借口的决定,“现在要紧的,是赶快甩掉胡家那边的人。”

      有了胡太保近乎默许的暧昧态度,许多事情便能迎刃而解了。

      他似是想到什么,眉头微蹙,“你上次说,胡太保手底下的人在求医?”

      见程岐没揪着刚刚那事不放,裴易心下松了口气,正经道:“是,此事做的十分隐蔽,前前后后转了不少路子,若是想要追根溯源,怕是……”

      “暂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无妨。”程岐随手捡了根旁边的木棍,理了理火堆,不过两息,火势便大了起来,“先盯着,看看到底找来了何方神圣相助。”

      一行人和衣而眠,待到天一亮,监察御史胡岳城便带人找了过来,“程大夫,时辰已到,咱们可否启程了?”

      程岐扫了他眼,不答反问,“林护军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副监察林景是小皇帝的人,胡岳城自然从一开始便打心底觉得那人与程岐蛇鼠一窝,所以早在路途之初,便随便寻了个理由把人留在车架里休养了。

      因而当下,更是随意打哈哈就糊弄着开口,“舟车劳顿,他精神头一直不好,本官便让他继续在马车内休息了。”他瞥见程岐眉头一皱,冷笑出声,“若是程大夫你执意要等,岂不是拖慢了咱们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

      “非也。”程岐道,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卷泛黄的皮革纸,边示意他看,“昨夜我与几位副将连夜商讨,发现若是从陵阳绕路,途径芙城,再奔赴燕郡境内,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若按原路线,势必会经过坞城。”程岐边说,便就地捡了根细小的枝干,当做趁手的工具,指着地图上的一点。

      胡岳城应声望去,见对方正正好指着那坞城,面露不解,“此地如何不能去?”

      “前去探查消息的兵卒来报,不知是何原因,坞城正在经历大搜查,来往的人须得一个一个看了路引才能进城。”

      “并且……”程岐的目光饱含深意,停驻在胡岳城身上,语气微顿,继续道:“我想芙城是胡大人的本家,想必也会更方便一些。”

      胡岳城望了他眼,面露恍然:好家伙,原来这小子是想拿他寻方便呢!

      不过……这厮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

      若是去坞城,那地方又破又小不说,要一个个盘查,势必会耽误更久的时间,再者也会暴露,不方便他们的人动手。

      若是去他本家则不然,除了行方便,想要动些手脚也是一等一的快。

      胡岳城想到被他威胁后,被迫待在马车内的林护军,不过转瞬,心里便定了主意,但面上,仍是佯装为难道:“这……程大夫你说得轻巧,绕路若是碰上什么意外,这该如何是好?”

      “那芙城是我内人的娘家,我胡某也能得几分面子,这是不错。可那城外不过二十里,便全是些枯木荒林,若是碰上夜里,保不齐——”

      “意外?”程岐忽地出声打断,一双眼静静望来,“胡御史觉得,咱们这一路以来的意外还少吗?”

      “子虚乌有。”这是胡岳城本来准备用来反驳的话,可不知怎的,他一撞上那双隐含锐利之意的眸子,此刻,便有些开不了这个口。

      睫毛浓密,根根分明,配上这样一双眼。

      这皇帝选官员的时候莫不是看脸来的?

      还是说……这人哪里得罪魏大人了?

      思及临行前魏延璋的嘱咐,他心中一阵嘀咕,又想到此行自个儿尴尬的位置,还是决定退了半步,“……程大夫说笑了,天灾人祸,这也是不可抗力。”

      轻咳两声,假模假样捋了捋蓄了几根的胡子,“既如此,那遵循大人的命令便是。”

      车队一路西行。
      绕过陵阳,直奔芙城。

      沿途伴着几声鸟鸣,山涧里溪水潺潺,程岐伸手拨弄了几下,溪水清澈见底,映出他起了些薄茧的关节。

      虎口处的伤口经过大半日,血已经完全止住,被冷泠泠的溪水一浸,有些发痒。

      程岐的思绪有些杂乱,一路精神高度紧绷下,竟有几分昏昏欲睡。

      回神,他忍不住捧起一汪溪水,洗了洗脸好清醒些。

      谁料下一瞬,身后某处便传来一阵高扬的警报声,“大人小心!”

      “敌袭——!”

      ……

      山林外二十里处,桑虞正在与一侍卫僵持着。

      她自从醒来便知晓是遭了暗算,索性摒弃掉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开始自救,一来二去,还真叫她套上了近乎。

      云妗大约是为了掩人耳目,路上没有亲自跟来,只派了几个亲信派送。

      桑虞心知若是真的到了地方,怕是也没好果子吃,索性在马车上也不费那力气,临到了休息的地方,见有两名侍卫借口放风走远了,这才佯装幽幽转醒。

      周围只余两人在闲聊,一听见动静,其中一人立刻用剑挑起帘子,边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讲什么方言。

      桑虞被这刺眼的阳光一照,顷刻间晃了眼,只病怏怏地轻抬了抬眼皮。

      那掀帘子的人见她醒了,嘴里念叨的声量更大上些,这回,桑虞听清了,是说她“多事”。

      “这、这位大哥……”她怯生生开口,见那人面露不耐,似是被吓着了,泫然欲泣道:“这、这……是哪儿?”

      侍卫的同伙阿杞听到里头带了几丝哭腔的声音,只觉得身子一酥,不知是不是这差事太过无聊,恍然间竟连呼吸也紧了几分。

      心里怪罪掀帘子那人不懂怜香惜玉,边想着边把人搡到了一旁,“去去——”

      “边儿去,我来问。”阿杞呵斥完,转头又换了一副嘴脸,“你怎么回事!”目光触及桑虞被面纱缠绕的脸,语气一顿,接着,视线久久停驻在她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眸之上。

      对面的人看似凶,实则是色厉内荏,比刚刚那个好相处些。

      想明白这点,再开口,桑虞本就夹着的嗓子更嗲了几分,“这位大哥,你行行好……”

      “我只是想要如厕,实在憋不住了,这才猛然惊醒,谁知我这才一开口,刚刚那人就要拿刀——”说到这儿,她似是后怕,胸口止不住一阵起伏,惹得对面的人眼神止不住地乱飘。

      “如厕?”阿杞咽了咽口水,规规矩矩道:“不行!”

      “憋一憋就差不多了,娘们唧唧的咋嫩多事嘞?”话里止不住地嫌弃,大约也是嫌她事多。

      桑虞心知看守护送她的人大概是被下了死命令,又心急哪一茬对方想起来去喊人了,心里无端焦急起来,一来二去,连装哭的模样无形中都更真了几分。

      阿杞见她这样,烦躁地“啧”了声,僵持几息,才嚷嚷着叫停。

      “行了行了,老子带你去!一天天哭哭哭的,烦不烦?”

      想到上头的命令,又是只能看不能碰,话里的躁意更甚,“你们这种富贵人家的就是麻烦……还出得来不?自个儿蹦出来。”

      桑虞早就醒了,自然早就回复了些力气,但眼下,她是把西子捧心演了个入木三分,只差外头的风一吹便要倒了,“……不能。”

      见她又要哭,阿杞赶忙扭头对外头的同伴说了些什么,旋即两人一道把桑虞抬了出去,一人留在原地,阿杞则负责盯着桑虞如厕。

      凉风拂面,带着几丝草木的清香。

      桑虞被蒙着眼,只得一边接着裙摆遮挡,脚下用力碾地,待鞋底沾染上泥土才作罢。

      半晌,大概是到了地方,押着她的那人才松了力道,“你上吧。”

      桑虞无辜道:“不解绳子,我怎么如厕呢?”

      阿杞见状冷笑一声,仿佛预知了她的行为,“老子就晓得你是要跑!还解绑呢……”

      桑虞仍旧好脾气,“大哥你误会了,是我们女孩子家衣着复杂,譬如我身上这件裙装,便是带子缠带子的,平日里都有侍女为我穿衣,如今我一个人,蒙着眼……实在是不甚熟练。”

      半晌,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桑虞补充道:“大哥,真是你想岔了……手该怎么捆给我捆着就是,只是这脚……”

      那侍卫也怕耽误时间,权衡两息,吐了口唾沫,没好气道:“得。”三两下解了她脚上的绳子,边催促道:“快点儿。”

      语罢,倒是破天荒离远了几步,但视线仍旧紧紧锁着。

      桑虞只觉得对方的脚步离远了些,但心底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只得假装有些不适应地摸索着向前。

      她幼时也差点遭遇过这种绑架撕票,阴差阳错被好心人救回来之后,桑宗彦特意请人来训练过,故而,比起一般人,蒙眼其实对她的影响并不太大。

      这么一来一回,加上方才的周旋,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那两个出去放风的侍卫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她大抵是被搜身了,袖子里用来防身的短刃,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好在这次出门时,所带的手镯和发簪皆是特制的,真有什么情况,横竖能抵挡一二。

      但……

      前来看守她的侍卫,脚步沉稳有力,她如今中了药,药效尚未完全过去,此时硬刚无异于以卵击石。

      倒不如……

      跑。

      想清楚其中关窍,桑虞索性沉下心,也没那么紧张了,磨磨蹭蹭地呆了片刻,七拐八拐,接着便徐徐褪掉了最外头的披帛,挂在了棵小树苗上。

      片刻后,外头的侍卫大约是觉察到了端倪,前来寻她。

      脚步声逼近,桑虞索性深吸一口气,解开眼周处早就松垮垮的带子,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侍卫阿杞自知被耍,止不住大声叫嚷,边往回喊同伴,瞧着像是要去骑马。

      这里有树木杂草遮挡,可外面的环境桑虞并不熟悉。若是这几人又骑上了马,那……

      思及方才踩着的泥土有些湿润,转瞬间,她猛然调转方向,往西边狂奔去。

      果然不出所料,不多时,便见到一处溪流,水流湍急,直直往下,似乎汇聚成一片瀑布。

      身后的马蹄声伴着咒骂,仿佛越来越近,桑虞顾不得多想,索性简单扔掉些重的衣饰,一头扎了进去。

      待到几个侍卫堪堪来迟,只瞧见树干下,凌乱地抛着几件女子的衣衫饰品。

      “走——”其中一人有些气急败坏,“去河的下流,这娘们绝对没跑远!”

      ……

      溪水下流处,一派纷杂后的静谧之景。

      桑虞堪堪上了岸,侥幸走了几步,脚步便有些发虚,连带着整个人的身子也止不住的虚浮起来。

      模糊间,瞧见一男子立于葱茏掩映间。

      男子身量高大,似乎正在处理伤口。

      桑虞狠狠拧了把大腿,短暂的疼痛令她猛然回神,不自觉屏住呼吸,强撑着又瞧得更仔细了些。

      她在溪水里一通乱摸,好不容易运气好摸着个木头,侥幸上了岸,此时已是精疲力尽。

      当下见了人,也顾不得别的,定睛一看,甚至直觉上隐隐有些……

      亲近……?

      但下一瞬,她又立刻否认,觉得是方才一路漂泊,被水泡的脑子也不清醒了。

      一定是不大清醒了,不然为何现在她眼前出现好几重影子,甚至……她还莫名想要靠近这人呢?

      岸边,程岐自身后西侧那人开始靠近时便已经觉察,刚经历厮杀,他眉眼间的戾气尚未彻底消散,眼下又遇到疑似黄雀在后前来刺杀的人,心里自然越发烦。

      耐心等了半晌,见人慢吞吞地离近了,这才施施然站起身,压下心底那一刹那的疑惑,开始活动筋骨。

      电光火石间,猛然侧身,一个抬手,将图谋不轨的那人死死压在了溪涧之下。

      随着手指下意识收紧,面前的人已然动弹不得,全然被他摆布。

      危机解除,那些理智一朝回笼,程岐猛然警觉有些不对——

      这是个女人。

      并且,此人的身形……莫名有些熟悉。

      很熟悉。

      像是……

      桑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错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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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预收古言:(按顺序开) 《藏高台》心机歌女×阴戾权臣 《愠色不宁》女扮男装考科举+伪君子继兄阴暗爬行 《贪缠欢》君夺臣妻 专栏完结文: 《太子妃苟命实录》 《揽春光(重生)》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