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回忆昔日梅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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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雪越来越大了，大夫说您的身子不宜受凉，我们快些回去吧。”一侍童手持红伞担心道。
伞下的季泽淩身披斗篷，手捧着暖炉，眼里满是眼前的梅林。
“小唐子没事的，难得看到如此盛景……”
“我们此番来这也不是来赏景的。”
世子向来患有心疾，如今又是为了衡国到厉国为质子。
好在厉国并未苛待我们，但由于心疾再加上水土不服，世子的身子每况愈下。
正巧听闻沉渊阁在厉国所建的青阳地中的拍卖阁最近在拍卖玉心芝——对世子的病大有功效。
可惜那玉心芝炙手可热，这次世子并未拍到。
小唐子难免心急。又见世子如此无所谓，所以说了此番话。
“好了，知道了。走吧，我知道未拍到玉心芝你难免心急，但是世事无常，有时强求不来的。”
“是。”
季泽淩迈步离开。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小唐子跟了上去，小声咕哝道。
季泽淩听后说道：“唉，出言不逊，要是被外人听去了，几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那奴得多长几个脑袋了。”小唐子努了努嘴，反驳道。
季泽淩笑了笑，向来如此没规矩。“再说了，这里没有别人……”
小唐子正说着，两人绕过一棵梅树。
看到一个倒在雪地里的人——身着一件单薄衣衫。
那人不知躺在这里多久了，身上早已积起了一层雪，以至于两人方才都并未发现。
季泽淩将暖炉体给小唐，自己上前扶起那人。
那人衣衫单薄，人已经有些冻僵了，脸冻得通红，嘴角苍白，眼睑上蒙着一层霜雪，只有鼻下微微呼出的气凝起的雾气证明着他还活着。
季泽淩将身上的斗篷脱下，将那少年包了起来，有点吃力地抱起那少年奔向停在梅里外的马车。
一旁的小堂子急了，跺了跺脚，叫道：“世子，您本来身子就弱，受寒了怎么办？你怎么能把斗篷脱下！这世上冻死人这么多又不缺他一个，你怎么也得先好顾好你自己呀。”
但季泽淩不听，只道：“我想能救一个是一个。”
季泽淩抱着那少年上了马车，没办法，小唐子紧紧跟了上去进了马车。
季泽淩又把小唐子手中的暖炉放入怀中少年的手中，两人紧紧贴着。季泽淩既试图将身上的热传给他。小唐子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道：“您如此不爱惜自己，雍王妃知道了定然要伤心的。”
“但我若见死不救，她得知后也会伤心的。”
小唐子总算知道了世子这烂好人是像谁了。
小唐子仔细打量了这小子，看着长的倒是不赖，这衣衫虽然单薄，但料子可是名贵的很。
“看着小子虽身着单薄，却是云锦所制。定是哪个纨绔子弟得罪了沉渊阁才被扔到青阳谷外围的梅林雪地之中。我们管他干嘛？他家里人都不管。”
“那我来厉国为质，父王都不管我，你还管我？”
“您不一样，您是为了衡厉两国和平，是衡国英雄。本应该是太子为质，但太子贵为储君，您为国家着想才自愿代他来此的。谁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了？”
“不可妄言，没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离了家……”
小唐子意识到说错了话，道歉道：“是奴不好，又提到你的伤心事了。奴这就闭嘴。”
等到马车驶远，梅林间一人影闪过。
“阁主，少阁主被人救走了，是否要属下派人去追？”
“何人所为？”
“是衡国的世子。”
“不必了，那小子受的罚也差不多了。且救他的不够是区区一个质子。无妨。”
“那少阁主的伤……”
“死不了。不给他点教训真是无法无天了。”
身为沉渊阁下一任继承者竟一心想解开沉渊蛊，还亲自远赴南疆去寻解蛊之法。真是吃雄心豹子胆了！就跪了几个时辰，便宜他了。我就他这一个孩子，继承沉渊阁之事可由不着他。
回厉国皇宫后季泽淩立即命小康子去寻太医诊治谢暮临。
太医说他好在并未伤其根本，静养几日即可。
如此季泽淩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正端了碳火进来的小唐子听了太医的话后,啧了一声道:“命真硬!”
季泽淩也懒得再说小唐子什么了。小唐子自小如此，刀子嘴豆腐心。不过他只有对雍王府上的人才有豆腐心。
恰巧贵妃前来拜访，她带了一盒梅花糕给季泽淩。
“您怎么冒着这么大风雪亲自前来?”
“没事，撑伞来的。”
贵妃坐在屋内望着室外的大雪道：“雪确实很大……在衡国很难看到如此盛景。小时候在衡国冬季难得一次雪，就算下了雪，我们半天才能收集一小捧雪，但都开心得要命。
那时我心里总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到有雪的地方看雪，如今到了，看到了儿时梦寐以求的雪却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季泽淩明白贵妃是在思念故士了。贵妃本是衡国一伶人,很是有名。恰逢厉国皇帝还是皇子时游厉衡国时对她一见钟情。登上皇位后不顾她愿将其纳入后宫。
但感情是讲求两情相悦，贵妃入宫后便整日郁郁寡欢。直至季泽淩来后,贵妃常来寻他来问衡国诸事，忆儿时趣事，人也开朗不少。
如此厉国君主也默许贵妃能常登外室之门。厉园国君向来目中无人，但却对季泽淩以礼相待也是看在贵妃的面子上吧。
“如此寒冬，梅花也开了。上午时我还在一处看到一棵梅树，开得正好。”季泽淩忙扯开话题。
“我怎么没有瞧见？”
“您下次再仔细瞧瞧。”
“好。对了，我听说你带回了一个少年？宫里上下都传开了，甚至有言——难怪世子身侧连一个丫鬟都没有，原来是断袖啊，那怀里的孩子也怪可怜的…”
贵妃笑了起来。
季泽泽也不免笑道:“您就知道拿我开玩笑了。”
“那少年呢？让我瞧瞧，是何等姿色。”
“在我床上躺着，不方便。”
“哦？世子挺会玩啊。”
看来贵妃是误会了，季泽淩解释道：“我在雪地里发现他的，他受了冻，现在还晕着，还是别打扰他了。”
“好吧，下次一定带他来见……”
话还没说完，贵妃忽然心中一阵绞痛,她用手护住心口。
旁的丫鬟连忙扶住她道:“娘娘，您没事吧。”
“没事,许是不知那个人又在发什么疯，只是情盅发作而已。”
”那我们快回去吧，陛下许是怕您不回去才控蛊的。”丫鬟道。
“不回？呵，中了他从南疆找来的情蛊，我逃得了吗？”过了好一会儿，痛觉渐失,贵妃冷冷道:“走吧,去看看我们的陛下。”
看见贵妃离去的背影,季泽淩不免叹气,终究是宫墙拦下了梅枝,无法触及故土甚至是外面的一方天地。
谢暮临渐醒,只觉得膝盖隐隐作痛，缓缓起身后，环顾四周却不是在沉渊阁。
想来是哪个人救了他。也真是傻的，救谁不好求沉渊阁的人，这不是找死吗？
谢暮临本想一走了,但是不知怎的还是在桌案上的白纸上写下:多谢相救,来日定然相报。
“世子你这是救了个白眼狼啊！”第二日两人发现了这纸,小唐子将那纸撕个粉碎。
“他不是说定然相报吗?”
“您还真信啊,还恩将仇报也是报。”
“对,我信了。好了，今日沉渊阁要拍最后一份玉心芝了吗？快出发吧。这次救他就当为我的病积积善福了。”
两人戴了面具至了青阳地。
青阳地，三山环盆，四季如春，故名清阳地。谷外围有一片梅林，寒梅傲雪。
两人选了靠近拍卖地的位子,只等拍品。结果等了几柱香的时间，仍未等到。
小唐子有些不耐烦了，向旁边的待女问：“为什么迟迟不见玉心芝。”
那待女只道:“不知道，原本是有的，不知怎的少阁主临时下令说不拍了。”
小唐子心顿时凉了半截。
没办法两人只好准备回宫,正遇到掌事人道:“我家公子有请。”
两人随其出楼至另一殿宇，富丽堂皇，里面的人定然不简单。
要知道在沉渊阁的地盘上光有钱或权势可不行。
一人从屏风后走出，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这不那小白眼狼吗？但小唐子未敢叫出，毕竟这沉渊阁可是个龙潭虎穴。
“在下谢暮临，先前承蒙您救助，现来报恩。”谢暮临话说完后将桌上的锦盒递给了小唐子。
小唐子打开一瞧，是玉心芝，不免惊喜万分。
好吧，是个知恩图报的。
季泽淩道：“那就多谢沉渊阁少阁主了，不过伤势如何，太医说您需静养。”
听到此称呼,谢暮临倒不意外。
着来不傻啊。
一旁傻傻的小唐子却吓得连盒子都差点拿不住，结巴道:“你……世子你怎么知道的?”
“若是因为得罪了沉渊阁而被扔在这里，那为何我们带他走后没有受到拦截。再加上哪家人家敢把孩子扔在沉渊阁的无尽藏海中罚跪的？定是沉渊阁中有权势之子。不过没想到真是少阁主。”
“哦。”小唐子恍然大悟。
“那世子既已知我身份了，不妨介绍自己。”
“不都已经知晓了吗?”
“不一样，我刚才也不自我介绍了吗？在你已知我身份的情况下。”真是幼稚。
“在下季霖。”
一旁的小唐子不惊讶了,毕竟都把人救到皇宫内里，难道还能不知道你身份吗？
“没有字，世子是还未及冠？”
“正是如此。”
“既然都已知晓姓名,能否一睹真容？”
季泽淩将面具摘下，面容露出。江南润雨滋润下，公子如玉，含有江南那儿特有的温柔。
以至于季泽淩离开后谢暮临仍未忘怀。
离开青阳地后小唐子好奇道：“世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身份，所以才救他的。”
“刚才才知道的。”
“啊？那你说他是少阁主”
“那是个猜测，不过猜对了。”并未想借此得玉心芝。
季泽淩一开始见谢暮临在梅林,只是猜他是沉渊间中人,觉得可怜,毕竟那里的人都身不由己。后来见他轻易给我们玉心芝才怀疑是他是阁中长老之子。
“那你为何要把他带回皇宫医治？那太危险了。”
“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把他带回皇宫。以厉国皇室为后盾，这样沉渊阁就不敢随便出手了。”
“唉，好吧。”本以为世子终于要变聪明了，会为自己着想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傻，也罢，傻人有傻福。
几日后季泽凌要到太学读书,这是厉国皇帝特许的。
其实对于季泽凌来说,去不去太学没什么不同。
读书重在修身养性,若能依书上圣人之言而实践，这和太学中太傅教授而学来的差不多。
不仅如此，厉国太学专为权贵所设,自然少不了仗势欺人、徇私舞弊这一类的不公事了。
虽然衡国也是如此,但厉国太学明显更盛。
要不是厉国皇帝看在贵妃的面上对他多有照顾，他也免不了被欺压。
今天有太学安排的考试,不允许携书卷入场,却允许书童陪同,这便是太学中的绚私舞弊了。
季泽凌只觉得多此一举,干脆执行九品中正制好了。
厉国未来的人才不免会被埋没了,令人唏嘘。
季泽凌入座,考试开始了,他提笔开始答题。
答着答着身边平白多了一个书童,正在仔细地为他研墨。
奇怪,自己并没有带“书童”进来,这是谁家的书童迷了路。
待书童抬起头，季泽凌一惊，谢暮临？！
于是季泽读拿起一旁的小纸条写道:你怎么在这?
考试中是允许考生和书童用笔墨交谈，说是为了方便书童在旁协助考生，但真实目的大家心知肚明。
谢暮临看到后没有着急回答，只是勾起嘴角，抬头看了季泽凌几眼后漫不经心地拿笔写下:你猜?
季泽凌：我猜你是来做任务的。
谢暮临：猜对了，你再猜猜我来做什么任务?
季泽凌过了好一会儿才写道：“我猜你是来替某位贵公子来答题的，可惜少阁主也遇到了不会的题，所以来我这抄答案 。
不然就是来杀人的。但季泽凌没有把后半句话写出来。
谢暮临看到后低声笑了几声，点点头，移动位子贴近季泽凌耳边轻轻道：“哥哥，你猜对了，那你可以给我抄抄吗？”语气中带着请求和一丝可怜。
一向正直的季泽淩不免有些心软。想到上次沉渊阁阁主就那样把他丢在雪地里不管不顾，这次若是他也没完成任务,不知道他还会怎么罚谢玟辰,想到这季泽淩把答好的卷子向谢暮临那推了推。
谢暮临笑了笑，将一张纸条塞到季泽淩手中，并嘱咐他回去后再看。
考试结束后，谢暮临等季泽凌离开后才出了门。
走出太学没几步,李遂出现问道：“少阁主，怎么样？是否要让属下帮您收尸？”
谢暮临摆摆手道:“不用,我没杀人。”
“没杀？！”李遂一脸不可置信，以少阁主的实力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学生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看着李遂的表情,谢暮临好像看懂了其心中所想，只道：“我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人,也怕吓到人了。”
怕吓着人这也不像是少阁主会说的话。
回到宫中后，季泽淩打开那张纸条：青阳地外围的梅林权当谢礼。
其实季泽林并没有那么喜欢梅，只不过是儿时的一个遗憾罢了。
那时有人为了巴结季泽淩的父亲雍王，送来了北方十几盆腊梅。
季泽林想到母亲最是爱花草，便想向雍王讨要。
但雍王不但没有答应，反而将其训斥一顿，说他身为嫡子不学无术。转头却将这些梅树都送给了那些小妾和庶子的院子里。
明明有这么多，但他和母亲连一株都没有……
而现在，谢暮临却送了他一整片梅林。
也许他的执念并不只是一株梅树，是想要那时父亲的肯定，不满于父亲偏向于那些庶子。
但季泽淩早已渐渐明白，也不再执着了……
但今天他第一次知道有人竟愿送他一整片梅林。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回忆昔日梅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