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渝》岁冰蓝

6、星河欲转千帆舞（一）

　　一觉醒来，精力充沛的纪云间马上就拉上颜朝辞到处去耍，誓要带着他玩转右天庭。

　　颜易宸自然也不要脸的求纪星河让纪如韵带着他去逛，就这样，纪家的庭院空了。

　　纪星河表示随便他们。

　　就在帝神正打算过一个愉快的午后时，她收到了左天庭庭主颜序的来信。

　　如帝神所愿，前辈有请。

　　由于前几日，纪星河一直不停的做梦，而且梦的内容一直是在重复那几个片段，扰的她焦虑不安，于是纪星河就去了一趟左天庭，求见一位隐居世外的医神。

　　收到来信的纪星河连忙赶去了左天庭。

　　“颜庭主。”

　　“帝神，且随我来。”

　　纪星河在颜序的带领下，一步步的朝颜府之外走去。

　　左天庭的修建，依山傍水。因此，颜府之后，紧靠着一座神山，云雾缭绕。

　　到了山脚，颜序停下了脚步。

　　“帝神，在下最多就只能送你到这了，之后的路，就只能你自己去了。”

　　纪星河颔首行礼，“多谢颜庭主相助。”

　　颜序也拱手回礼，“倘若帝神真的能用诚心打动这位前辈，想必帝神的所有疑难，必将迎刃而解。”

　　纪星河再次拱手一拜，便转身走入了神山。

　　纪星河沿着小路往上走，便走到了一处斜坡。这处斜坡相当陡峭，与地面呈垂直状直耸云天。

　　这时，一个冷漠的女声穿透层层云雾：“来者何人？”

　　纪星河拱手行礼，“在下乃右天庭而来的仙庭帝神，纪星河。在此参见前辈。”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直耸云天的陡坡开始缓缓降平，变成了一条小路，小路两旁树影摇曳，花艳欲滴。

　　纪星河缓缓走去，几个拐弯之后，一间清雅的竹堂显现在她的面前。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接着刚刚那个女声再次响起：“请进。”

　　纪星河推门进去，里面坐着一个一袭白衣的女子，正手捧着书卷斜倚在案上，案上茶香袅袅。

　　“抱歉，打扰了前辈的雅兴。”

　　那女子收了书卷，随意一指是前的座位，“坐吧。你的来意，颜庭主已跟我说过了。”

　　等到纪星河落座，她才接着说：“你们右天庭的费事可真多，你也知道我隐居多年，早已不问世事，更何况是你们右天庭的事。”

　　纪星河再次行礼，“打扰前辈，我实在是想知道，我身体某处到底有什么缺陷会导致了我的这个病症？”

　　前辈呷了口茶，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就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顿时法力白色的荧光流转。

　　过了一会儿，那位前辈放下了手，面色阴晴不定。
　　“据我方才对你身体情况的诊断，你做噩梦这件事是由于你记忆缺失，你的记忆的碎片不断在脑海里冲击所致。”

　　“我………记忆缺失？”

　　“不错。而且据我诊断，只让你记忆缺失的法术是你们纪家的秘术，并且下这秘术的人是天后。”

　　纪星河愣了愣，“…我………我母后？”

　　前辈颔首，“不错。”

　　顿了顿，那位前辈要接着说：“我这里存有纪家法术的典籍，我可以待会帮你翻找一下。现在，你先闭上眼，让我看看你做的到底是什么梦。”

　　纪星河如言闭上眼睛，这位前辈的手指轻点在她的额头，泛着白色荧光的法术流转，纪星河梦中的景象呈现在了这位前辈的面前。

　　“你还能认出梦中的女子是谁吗？”

　　纪星河摇了摇头，“我拼了命的想，可我就是想不起来她是谁………”

　　那位前辈起身，打开了她身后房间的门，里面是几十个很高的书架，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那个前辈施展了法术，一本书从书架中被法术抽出，落在了她的手里。

　　这位前辈翻看了两页，随即又关上了书。

　　“我大概知道你中的是何秘术了。我给你把脉的时候发现，你的魂魄有两个。”

　　“我…………魂魄断裂？”

　　“并不完全是。你中的这个法术，名字叫做灵魂对立，情感流转。意思就是说，这个法术将你的魂魄一分为二，一个魂魄承载爱，另一个魂魄承载恨。两个魂魄遥相对立，纪家的人可以利用法术来决定沉睡的是哪个魂魄，苏醒的是哪个魂魄。然而，此法术也有缺陷，一旦两个魂魄分离的久了，便会开始互相抗衡，这就导致了中术人的记忆会流失。这便是你在不断遗忘以前的事的原因。”

　　那位前辈将纪星河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若我推断不错，你现在身体里醒着的，是承载恨的魂魄。”

　　“不要思考。立马告诉我，你最恨的人是谁？”

　　纪星河愣了愣，眼前浮现出了千帆舞的模样。

　　“禀前辈，我最恨的人，是冥尊女帝，千帆舞。”

　　前辈没什么表示，又接着问：“那你为什么恨她？”

　　纪星河揉着太阳穴，微皱着眉：“……我………我不知道………”

　　“那好，你可还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

　　纪星河再次摇了摇头。

　　“看来你中术已深啊。我也只能告诉你，不要被你记忆中的表象迷惑，因为你最恨的人，也许曾经是你最爱的人。”

　　“什么？”

　　前辈慢慢地走到了桌前，翻出了一个手镯递给了纪星河。

　　“罢了，解铃人还需系铃人。你如果要解开这个法术，你就必须要找到千帆舞。”

　　“这个镯子，会锁住你全身的法术，为了防止你被这个法术操控，伤了不应该伤的人。另外，这个镯子，可以帮助你回想，进入自己的虚空幻境。”

　　前辈缓缓地走到了门前，打开了竹门。

　　“我该说的也说了，你只需要记住，你想破解这个法术，其一，触景生情，去努力的回想。其二，以情扰心，感受到你内心虚空的境界，然后将你的两个魂魄合二为一。此过程你必须屏蔽五官，不能受到外界的任何干扰。另外，你要让千帆舞帮你护法。”

　　“晚辈在此感谢前辈相助。”

　　“不必。”

　　纪星河拱手行礼过后，转身离开。

　　前辈目送了她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纪星河，你要查当年的事，须得万分小心，我只能提醒你，右天庭的水，可是深的很呢。”

　　纪星河恍然回头，再次向前辈拱手一拜。

　　“多谢前辈指教，晚辈谨记。”

　　纪星河回到了右天庭。

　　彼时，纪云间正在和颜朝辞一起下棋。

　　“云间。姑姑…………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呆在家里。”
　　“姑姑？”

　　“朝辞，照顾好他。别让他乱跑。”

　　颜朝辞拱手行了个礼，“帝神放心。”

　　纪星河点点头，走进室内拿了一把符纸就打算走。
　　纪如韵拦下了纪星河。“姑姑，你要去哪啊？”

　　纪星河笑了笑，“这是姑姑的私事，姑姑自己处理就行了，乖啊。”

　　冥界的天空，是暗紫色的。天幕中还点缀着几颗繁星。纪星河用法术幻化出了一个狸猫面具，融入了熙熙攘攘的鬼群中。

　　冥界是死魂的归宿，这里有人，有妖，甚至有魔。但没有神。因为神仙的魂魄是单独在仙庭安放的。

　　在人流涌动下，纪星河也被挤到了一处杂耍表演的地方，纪星河奋力拨开这些鬼魂，走了一会儿，一间茶楼豁然出现在她面前。

　　纪星河整个人都僵了，这间茶楼，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她用力吸进一口空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踏入了茶楼。

　　纪星河心不在焉的，一步一步的走上了茶楼的二楼，正当她想要顺着她梦境的记忆要找到那个临窗的座位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千帆舞就坐在她梦里出现的那个座位。

　　纪星河瞳孔一缩，下意识的要避开。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千帆舞就已经看到她了。

　　冥尊动了动手指，一道屏障直接拦在了纪星河面前。须臾，纪星河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千帆舞疑惑地打量了她一遍。因为就在千帆舞出手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做好了要和纪星河打一架的准备了，却未曾料到对方并未反抗。

　　千帆舞向身边的丫鬟招了招手，“去把她带过来。”

　　丫鬟行了个礼，走到了纪星河的面前。

　　“帝神，冥尊有请。”

　　纪星河面无表情地摘下面具，“你倒是让她把屏障解开啊？”

　　纪星河表示有被无语到。她现在法力被锁，相当于和普通的精灵没什么区别，千帆舞这一下法术威慑，就直接把她整个人都定住了，下半身直接不能动。

　　千帆舞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起身走到她面前，缓缓解开了屏障。“帝神大驾光临，也不通知在下一声，好让我准备准备。”

　　纪星河无奈的迎着千帆舞戏谑的目光坐到了刚刚千帆舞对面的位置。

　　纪星河面无表情的把茶桌上的布置扫过一遍。然后她将目光移至台上，台上果然正在表演《顶灯》。
　　“纪星河，你不呆在仙庭，跑来冥界干什么？”

　　“我来，自然有我来的理由。”

　　纪星河将面前的茶一口饮尽，脑袋也开始晕了起来。她知道镯子起作用了。

　　纪星河抬起头，深深地望进千帆舞的眼里。

　　“千帆舞………我与你到底有什么连我母后都要让我忘记的纠葛？”

　　千帆舞听得云里雾里的，“你说什么？你母后让你忘了什么？”

　　纪星河的脑袋也开始越来越晕，“没时间解释了，千帆舞。”

　　“你…………能帮我个忙吗？”

　　千帆舞嗤笑了一声，“我就知道………”

　　纪星河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又缓缓蹲下。
　　她轻轻地握住了千帆舞的手，“从前种种，是我欠你的，今后定当一并还清。”

　　“如今我求你帮个忙，帮我…………护个法…………”

　　下一瞬，纪星河头一歪，靠在了千帆舞的膝盖上，整个人也都晕了过去。

　　“………星河？”

　　千帆舞俯身抱起了纪星河。

　　“回宫。”

　　纪星河的意识进入了一片虚空的状态。这个意识里，是白茫茫的一片。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湖泊。
　　她正在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走着走着，弥漫的雾气散开，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纪星河仔细辨认，才认出那是神山上的前辈的虚影。

　　前辈的虚影向她走了过来。在她周身用法术护了一道屏障。

　　“好了，我已将你的五官屏蔽。等待会儿千帆舞开始为你护法，你遗忘了的记忆将开始在你的脑海里重新演映。”

　　“我让你专门找千帆舞来护法，主要就是因为你魂魄分裂与她有关，让她来为你护法，会激起法术的反抗，这样你法术里屏蔽的不想让你想起的记忆，自然也将脱离法术，重新演绎。”

　　“我能帮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纪星河拱手行礼，“多谢前辈。”

　　前辈的虚影也渐渐散去。

　　不一会儿，纪星河的脑海中，开始闪现了一幅画卷，画卷开始慢慢打开朝她扑面而来。

　　等纪星河再次睁眼，她的意识已经进入了那幅画卷之中。

　　等纪星河仔细确认后，才发现那是以前的仙庭—————是纪星河小时候的仙庭。

　　“母后，他们是谁呀？”

　　“他们啊………是涂仙。”

　　“涂仙？”

　　“对啊，涂仙其实也是魔族皇室的一族，现在是被送来仙庭做人质的。”

　　“可是神魔相克，遇到仙气他们不会痛吗？”

　　“他们不会痛的。因为涂仙与寻常魔族不同，他们是神魔混合体，不怕仙气的。”

　　小纪星河新奇的看着这些从来没见过的白色头发的人，“母后，我可以把我的糖送给她吗？”

　　“不可以哦，星河。你是公主，身份高贵，怎么能和他们这些低贱的人混在一块呢？”

　　“来，母后带你走。”

　　小纪星河回头望着那些被押运的质子。他们脸上都表露着害怕的神情，小纪星河难免同情，却又不得不跟着母后走。

　　可就在有一天，小纪星河无意进入了仙庭关押质子的地方。

　　那是一个花园。

　　———起码表面上是一个花园。

　　但等到小纪星河走到花园里的时候，才发现，表面上的花园其实背后是一片片荒芜的土地。

　　那些被送来仙庭做质子的人，穿着最差的麻衣，在土地上耕作。

　　“他们在种什么呀？”

　　看守的士兵，一见是纪星河，连忙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

　　“启禀公主殿下，他们在种仙棉。”

　　“那要种这么多棉花干什么呀？”

　　“冬至的时候，天帝陛下下令，要手工织一张红毯，铺满仙庭的所有街道，另外，这些仙棉还要供给各大仙族去制备过冬的用品。”

　　“哦，原来如此啊。”

　　就在小纪星河打算离开时，有两个天兵抬着一个涂仙的尸体要出去。

　　小纪星河立马被吓得尖叫了起来。

　　为首的天兵立马开始呵斥抬尸体的两个人：“你们怎么回事？没看见公主殿下在这吗？怎么能让这种污秽的东西冲撞了公主殿下？”

　　两名天兵连连道歉：“对不起，公主殿下，小的知错，小的该死。”

　　为首的天兵继续骂：“知道了还不快滚！”

　　“是是是。”

　　小纪星河目送的尸体离去，皱着眉头。

　　“………他………为什么会死啊？”

　　“哦，是这样的，公主殿下有所不知。那个小孩是原本就患疾病的，刚刚他突发病症，我们已经找医仙给他看过了，治不好就这样了。”

　　“那他好可怜啊，他父母在哪里呀？”

　　为首的天兵有些为难。

　　“呃………这个…………”

　　小纪星河见他回答不出来，径直往里面走去。

　　“哎哎哎，公主殿下！您不能进去啊！”

　　纪星河不管不顾的推开了房屋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孩正在用法术抗争着一位天兵，那个女孩也是和纪星河差不多大的年纪，怎么可能赢得了那个天兵。

　　下一瞬，那个女孩子就直接被甩开了，撞在了纪星河面前的地板上。女孩的一头白发里开始渗出鲜血。

　　那个天兵也露出了猥琐的笑容，走向了缩在墙角的年纪稍大的一个姑娘。

　　纪星河看不下去了，“住手！”

　　那个天兵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纪星河，连忙跪地求饶，“对不住，公主殿下，小的错了，小的该死，小的不该冲撞了公主殿下。”

　　“还不快出去！”

　　那个天兵立马屁滚尿流的连跑带爬的出去了。

　　纪星河扶起了倒在她面前的女孩，女孩子已经晕过去了。

　　“你过来，把她送到我宫里，找个医仙给她疗伤。”

　　那天兵不敢懈怠，带上人就走了。

　　纪星河抬眼望去，这哪里算得上是房屋？地面上堆满了干草，屋子里尘土飞扬。

　　纪星河这才发现，这间屋子里面的都是女孩子。

　　纪星河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懂得了些男女之事，也知道如果她刚刚没有出手阻止那个天兵，后来会发生什么。

　　但她能做什么呢？她发现她什么也做不了。

　　纪星河只能同情的望着她们，然后失落的离开。
　　被送回她宫里的小女孩已经醒了。梳洗干净得整齐白发垂落在身后，一张脸明艳动人。

　　她看到纪星河时立马露出了警惕的表情，并向后缩了缩。

　　纪星河连忙安慰她，“没事的，你别害怕，这是我的宫殿，很安全的。”

　　纪星河笑着坐在床边，“你好呀，我叫纪星河，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个白发小女孩一直闭着嘴，并不说话。

　　纪星河看她并不想说话，就准备出去了。“行吧，那你好好养伤。”

　　这个白发小女孩，就这样被纪星河秘密的将养在了宫里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