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天选》六知语

9、迷踪(4)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宁俞成功和陆屿会合上。
　　“你们这是……？”宁俞眼见两人衣服上落了不少血迹略微狼狈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
　　陆屿像是不情愿开口，只得由谢青竹作出解释：“意外。”
　　哦～意外～
　　宁俞转移话题，“被困得五名人员我们找到了，但是没发现一个原住民。”
　　“一个都没有？”
　　“嗯。”

　　添加上宁俞两人的标记地点后，陆屿划出一小块区域，“那就只剩下这里了。”
　　“凌飞霜他们在这。”宁俞进一步缩小范围，红线圈出的地方只剩下北面。
　　目前为止仍未被搜索的区域。
　　“想个办法通知他们，我们立刻走。”苗音跑掉之后，陆屿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讨厌被动地等待，他不想再等了，也不能再等了。
　　宁俞迟疑着开口：“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不用休息一下吗？”
　　“不需要。”陆屿回答得干脆。他又不是什么娇娇宝贝，过去也不是没带伤执行过高强度任务，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耽误时间。
　　默默观察的宗禾感受到，陆屿的内心远不像表面上一样平静。在此之前对宗禾来说只是个陌生人的他，远不像所说中那么强大，那么无懈可击。只有在面对相熟的队友时，才能从他身上察觉出这么多情绪。
　　宗禾戴上兜帽，降低存在感。在一声不知道谁的叹息中，他们重新奔赴新的未知。
　　平时爱说话的人沉默起来是真的恐怖。宁俞默默在心里吐槽，知道的是陆屿救友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屿和苗音有不共戴天之仇呢。

　　·

　　山谷中吹来的风卷起苗音层层叠叠的裙摆，原本破旧黯淡的衣裙不知何时焕然一新，满山火红枫叶中，一身蓝黑尤为显眼。
　　灵窗从凸起的岩石上跳下，老神在在走到苗音身边，“嘿，仪式准备得怎么样了？”
　　苗音转头，没什么感情地盯着祂。
　　“啊，忘了你没办法思考。”灵窗笑嘻嘻地盯着苗音漆黑的眼瞳，又开始苦恼，“我说，你能不能想个法子把他也拉入我们这边啊。”
　　“我还蛮喜欢他的哼哼。”
　　苗音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向中央铜台走去。
　　此时铜台下已聚满了人，每个人跪伏在地，神情虔诚，浑浊的眼珠紧紧凝视着祭台中央巨大的雕塑。
　　那雕塑既像花，又像草，两片细而长的叶子虚虚地环绕在中间的花苞上。
　　灵窗敛了神色，庄重肃穆的神情放在祂脸上显得滑稽，祂望着苗音的背影，喃喃自语：“赞美时间之神。”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苗音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她望着祭台上繁复凌乱的花纹，不自觉想起了许多关于从前的事。
　　真希望下辈子还能遇到这么好的你们。
　　最后一只脚踏上高台，她再也没有后路可退了。
　　“咚！”厚重沉闷的鼓声自天地间响起，苗音抬起手臂。
　　鼓声每一响起，跪在地上的人们就叩首一次，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苗音感觉自己的四肢被某种东西牵动着，每一个动作都用力去做到极致。若有人在看，定会觉得苗音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
　　“好！！”
　　“再来一曲！！”
　　喝彩声与鼓乐声交织成一派热闹，薄如纱的水袖抚上鼓面，余音回绝四梁。
　　高台之上，舞女俯身谢了谢，帷幕落下。台后，舞女理了理水袖，莲步轻移，下了台阶径直往楼上走。
　　木质建筑不知有多高，内部装潢极尽奢侈华丽，绫罗绸缎，美玉琉璃，随处可见。
　　终于，舞女停在了一间挂着红灯笼的房间前。
　　“吱呀——”推开门的手指如削葱，丹蔻似朱。
　　“时长官，消息。”舞女朝面前人拜了拜，语气恭敬，铜镜正正好映出了祂惨败入纸的面容。
　　被唤作“时长官”的那人转过身，上下快速打量了舞女，下巴微抬，“说吧。”
　　舞女上前坐下，替时雪晴倒了杯热茶，“鬼怪集结了大军，打算开拓污染区。”
　　水汽蒸腾，氤氲的白雾模糊了时雪晴的面容。
　　“具体时间还未明确。”
　　短短一句话有如一记惊雷，时雪晴只是微微皱眉，“我知道了，再探。”
　　“红袖领命。”
　　时雪晴端起茶杯，清透的茶水倒映着火红的烛光，时雪晴看着背后一整面墙的“蛛网”，将茶一饮而尽。

　　苗音意识逐渐模糊，这意味着仪式即将步入尾声。看着台下跪拜的人群，苗音失神地想：再不来的话，我可能真的要死这儿了……
　　脚步越发沉重，鼓声也由一开始的激越雄浑转为低吟浅唱。
　　“铮——！”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直没入鼓面。缺少了一面鼓，曲子的节奏完全被打乱，仪式不得不终止。沉浸其中的灵窗噌地站起身，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
　　“凌！飞！霜！”灵窗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碎这个破坏降神仪式的红发青年。
　　凌飞霜注意到灵窗，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再搭弓，瞄准灵窗。灵窗宛如炸了毛的猫，发疯般指挥跪在台下的寨民们拥上前。
　　“尽量不要伤害他们。”凌飞霜耳边响起宁俞叮嘱的话。
　　凌飞霜收起弓箭，在空中探出两张明黄符箓，一甩，四张一模一样的黄符整整齐齐加在双指间。
　　被控制的寨民攻击性未可知，凌飞霜不敢使用杀伤性太大的符箓，到头来不好交代。想到这，凌飞霜有些烦躁，加入异管司哪哪都好，只是会受到规则限制，这让他有些不爽。
　　凌飞霜像一只游鱼穿梭人群中，那些妄想靠近他的人通通被贴上“祈福”。
　　当然，这次用的不是打印版。

　　“苗音？苗音苗音！”
　　苗音没有答复，一条小青蛇从苗音前襟探出头，眼疾手快的谢青竹一把捏住蛇头。
　　嘶嘶嘶！(我就是苗音啊！)
　　陆屿扣住苗音双肩，前后摇晃，“苗苗！你——醒——醒——啊——”
　　嘶嘶嘶嘶！(别晃了好晕啊哥)
　　小青蛇很着急，尾尖不断向上翻卷试图勾住谢青竹手腕。
　　“这样真的不会有事吗？”谢青竹有些担忧，陆屿的精神状态。
　　“啊。好像有点道理。”陆屿停止动作，将苗音平躺放好，“那现在呢？”
　　“等。”谢青竹言简意赅，如枫那么活泼，苗音估计死不到哪儿去。
　　话音刚落，祭台……准确的说是整个空间，都剧烈震动起来。
　　火红枫叶映衬着冲天火光，干枯树叶在火种燃烧发出噼啪响声。灵窗难以招架宁俞和戚宁玉的同时攻击，不远处的凌飞霜占据了制高点，挽弓搭箭，蓄势待发。
　　利箭破风，精准刺透了灵窗的要害。
　　真理之矢，驳斥世间一切谬论。
　　鬼蜮之主消亡，鬼蜮亦将不复存在。目光可及的最远处红枫开始消散，陆屿等的正是这一刻。
　　第一棵枫树开始消散起，陆屿迅速接替了灵窗逐渐变弱的意识。骤然接管这么大一片鬼蜮耗了不少精力，但好在，空间不在震动。
　　枫树林里的战斗已经结束，四人不约而同地向祭台靠拢。
　　“你的脸怎么了？”陆屿看着宗禾沾满烟灰的脸，情不自禁发问。
　　“啊。”宗禾胡乱摸了两把，笑道，“我去放火回来啦！”
　　难过刚才没看见人，原来枫树林的火是这小子烧起来的。
　　“好啦～终于要结束了。”戚宁玉感慨。
　　宗禾环顾左右，没看到宁俞，便问：“宁哥人呢？”
　　“这里。”宁俞从祭台后绕出来，“刚去点了人数，没少人。”
　　“收队！”
　　陆屿悬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随即又看到躺地昏迷的苗音，出于私心，陆屿并不想把她交给监察处处理，便向组长征求意见：“我可以带苗音走吗？”
　　宁俞看陆屿的眼神中包含了许多深意，有不解，有担忧，有劝诫。
　　“注意安全。”
　　“嗯，谢谢师兄。”陆屿微微一笑。
　　宗禾恋恋不舍地回头，问宁俞：“他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宁俞说：“他要去做他自己的事。”
　　陆屿背起苗音，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谢青竹默默跟在后面。
　　我已经失去得足够多了。
　　我无法再接受失去任何一个队友。
　　苗音，希望我们能活着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