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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零 ...

  •   神柱倒塌,污染洪流涌出,这世界神明与罪恶同在。 ——《自由之声》
      “这一发现,于他们而言是灾难,于科研而言,却是难得的机遇。”
      “他们应该为科学献身感到荣幸。”
      黑色封皮的笔记本被轻轻合上,记录完愉悦的心情,笔记本的主人站起身巡视桌上的各种玻璃仪器,最后驻足于一个密封着黑色油状物的器皿前,纯黑透亮的仪器映出了他身着的白大褂。
      那黑色油状物不停翻滚蠕动着,仿佛极力冲破束缚。
      七天前。
      “0101,收到请回答。”
      “指挥中心,我在。”陆屿单手按住耳机,眼睛专注地盯着无人机反馈回来的画面。
      “汇报目前进度。”
      蹲在地上操控无人机的队友忽然起身,陆屿后退一步给他腾位置,一株野蛮生长的高大野草恰好擦着他的面颊而过,草叶叶片锋利,在陆屿白净的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初步探测已经结束,准备深入大乌山。”
      “我感觉有点奇怪。”说话的是操控无人机的那位,名叫冼其南,看着十分年轻。
      冼其南将视频拉回到某一时刻,“你们看,从这开始,无人机一直处于失联状态。”
      “但过了不到一分钟,又恢复正常了。”
      “以前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陆屿问。
      冼其南思索片刻,肯定道:“没有。”
      天色苍白昏暗,自“游戏世界”解构,鬼怪肆虐人间后,就很少再见过蓝天白云。
      自从接到这个探测任务,面对语焉不详的任务要求,陆屿大概就猜到此行大概率凶多吉少。撤退什么的不过是安慰的说法。
      何况,调查员从不后退。
      陆屿回头看向队友们释然一笑,“出发,别忘了我们异管司成立的初衷。”
      大家心里都门儿清,于是甚至有人吟唱起了久远的诗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不复还呐”这是黎明。
      大概是实在忍受不了黎明跑调且难听的歌声,顾潇湘抬手给了他一记暴栗,怒道:“能不能唱点好的!谁跟你一去不复返啊!”
      打打闹闹短暂冲淡了刚刚阴郁的氛围,入山口就在前方,老树的枝丫张扬狰狞,恍若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
      进山之路出奇顺利,但在所有人都未察觉的悄无声息中,一切都悄然发现变化。
      ……
      鲜血浸润了干涸的大地,不久前鲜活的人顷刻间变成一块块残肢碎片,烈火中狞笑着回头的小女孩,互相渲染交织着构成陆屿难以忘却的噩梦。
      我不要你们的保护……
      你不会死的对不对……
      陆屿蓦地睁开双眼,刺眼的灯光让他泛起泪光,身体上的疼痛拉回一丝理智,确认此刻自己是个活人。
      等到适应了强烈的灯光后,陆屿开始小心观察四周。他似乎躺在一个医疗舱内,只需微微偏过头就能看到侧方镌刻的编号,再结合熟悉的天花板装潢,陆屿思考片刻便得出答案:首都X03号实验室。
      陆屿垂下眼睫,心情复杂。
      透过医疗舱的玻璃镜,陆屿看到实验台附近站着什么人,能进入这个实验室的人陆屿都认识,于是他费劲地抬起手敲了敲玻璃。
      “叩叩叩”清脆的敲击声在安静的室内异常清晰。
      有人过来了。
      陆屿猜想着来人的身份,下一秒,一张日思夜想的脸骤然出现在他面前。
      是谢青竹。
      所有的愧疚与自责都在见到谢青竹这一刻冲破情绪防线,眼泪自眼角滑落,他看到谢青竹有些不知所措,舱内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但从口型上看谢青竹似乎是在说:
      “别哭。”
      嗯……
      陆屿将指尖抵上玻璃,扯出一个牵强的笑。谢青竹意会,但却没有立即回应,而是说:我去找疏桐过来。
      陆屿脸上的笑僵了一瞬,不一会,门口传来权限认证的声响,随后一个蓝毛脑袋进入陆屿视线范围内。蓝毛面若寒霜,看上去极为不悦。
      疏桐冷着脸记录数据,公事公办的语气问:“感觉怎么样?”
      陆屿点头,表示自己一切都好,又戳了戳面前的玻璃,向疏桐传达诉求。
      糟糕的心情下疏桐的笔记愈发龙飞凤舞,最后在签字栏末端重重敲下一个点,舱门应声而开。
      “不配合治疗的患者,下次别想踏进我的实验室。”疏桐恶狠狠地说。
      陆屿……陆屿不敢说话,不远处的谢青竹也闭口不言。
      想象中的一顿数落没有来临,疏桐只是盯着陆屿的眼睛,那潭澄澈透明的绿终究没让疏桐生起气。疏桐偏过头冷哼一声,收拾好散落桌面的纸质资料便离开了实验室。
      室内重归寂静,两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陆屿稍微活动了四肢,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基本愈合了,偶尔牵扯到某个伤口传来的痛感也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你还是那么怕疏桐啊。”陆屿眼眸含笑看向扶他起身的谢青竹。
      谢青竹没什么表情,“不是。”
      “啊?”
      “没有害怕疏桐。”谢青竹又重复一遍,没有给出解释。
      “嗯嗯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陆屿换上平日的装束,系扣子之余不忘回头看站在身后的谢青竹。
      时隔六个月再见,陆屿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境下。陆屿想问问他在前线这半年还好吗,话到嘴边却被一阵尖锐的警报声打断。
      陆屿立即警觉起来,快步走到谢青竹身边,“出什么事了?”
      尖塔的警报分很多种情况,如今通讯器不在身边,陆屿无法判断发现了什么事。
      谢青竹扫了一眼自己的通讯器,面上神色不变,“没事,会有人去处理的。”
      “真的吗?”陆屿脸上明晃晃写着“你骗我”三个大字。
      谢青竹没回答,仿佛默许了他的控诉,只是按着陆屿坐下的手更加用力。
      警报仍在响,陆屿忍不住想起身出门查看,谢青竹收回手,“别去好吗,算我求你了。”
      “待在这里很安全。”
      陆屿抬头,撞入一汪哀切的深潭。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青竹。
      陆屿抿了抿唇,手指揪住谢青竹衣服的一角,小声说:“那我听你的。”
      刺耳的警报声骤然停止,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大门没有预兆的打开,平日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微微散乱,疏桐急忙冲向实验台,“有鬼怪袭击了尖塔,我们快走!”
      疏桐忙着收拾珍贵试剂,全然没有注意到谢青竹微妙的神情和陆屿落在他衣领上的视线……
      谢青竹凑到陆屿耳边私语,二人相视一笑,有种奸商做成了买卖的感觉。
      “疏桐”专心在前方带路,尖塔内部是单调的银,不仔细辨认根本发现不了他们正越走越偏僻。谢青竹默默抽出匕首,特别锻造的利刃闪着森冷的光。
      白刃没入前人太阳穴,陆屿迅速上前夺回疏桐的宝贝试剂,并对假冒疏桐进行了无情地嘲讽:“下次仿冒记得看清楚衣服标识好吗。”
      “我们去下面?”陆屿克制住内心诡异的兴奋,向谢青竹征求意见。
      谢青竹一反先前的百般制止,“现在我听你的。”
      ……
      电梯抵达五层——在中途,他们被告知无法直达一层。梯门打开,入眼是一片混乱。昔日光洁明亮的地面上满是乌黑粘液与半凝固的鲜血。属于人的残肢七零八落地散在各个角落,一枚沾了血的银质荆棘徽章孤零零地躺在血泊中。
      这一幕刺得陆屿眼睛生疼,仿佛一下又把他拽回了那个血与火的记忆。
      谢青竹捏了捏陆屿的手,“别看了。”
      调度室在二楼,唯一的路只剩下安全通道。楼梯间内漆黑一片,唯有指示灯牌幽幽地发着绿光。陆屿先前还觉得奇怪,尖塔的紧急状态尚未解除,但走廊却不见一只鬼怪。踏上台阶没两步,一只漆黑鬼影尖啸着扑向二人。
      竟是藏匿在唯一的安全通道中。谢青竹抽出寻月,正要挥下,但陆屿的鞭子比他的刀更快一步。
      破风声响起,鬼怪撕裂成两截,像两块破布落在地上。
      陆屿收回长鞭,鞭上的绿叶肆意伸展着,叶尖还沾着零星血沫。
      ……
      腥臭黏腻的污血在阶梯一路蔓延,数量多得让陆屿有些麻木了,长鞭上长出了几个淡黄色的小花苞,那是污染凝结的产物。尖塔还没解除封锁,外面的支援一个都进不去,里面的一个也出不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实力不弱的鬼怪突然袭击尖塔,杀死一批又重新出现更强的一批。
      陆屿捂住嘴低头,不知道谁在背后突然拍了他一掌,未咽下去的血猛的咳出来,一部分滴落在黑色衣料上无踪无迹。
      陆屿:“……”
      来人明显吓了一跳,手中的急救箱“咚”的一声砸到地上。疏桐一脸惊恐:“他……他人呢?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单独行动?”
      听他的语气,似乎陆屿一个人行动是什么很恐怖的事情。
      陆屿淡定地提起急救箱,看了一眼形容狼狈但衣领上的蓝色防伪条仍干净如新的疏桐,将箱子递给他,“我没事。”
      确认他唯一的病患没大事后疏桐松了一口气,问:“他呢?”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谢青竹。
      “不知道,我们刚刚走散了。”
      疏桐明显不信。
      走散?开什么玩笑。谁走散他俩都不可能走散好吗?
      但陆屿确实没说谎,只是这“走散”并非偶然,而是某人故意为之。
      另一边,谢青竹趁着混战的间隙独自一人离开前往地下。谢青竹对污染气息的感知极强,他能感受到,地下必然有某个强大的污染物存在。
      也许就是此次袭击事件的源头。
      谢青竹提着刀缓缓走过那段黑暗,在前线巡防的半年内死在寻月刀下的鬼怪数不胜数,寻月因此对污染更为敏感。
      原先需要权限的门被暴力破开,颓自亮着警报的红光。这反倒给谢青竹行了方便,毕竟他们战斗科成员一般不会踏足地下研究区域,通行权限什么的他压根儿没有。
      天花板角落的一个小黑点很快引起了谢青竹的注意,它静止着,仿佛只是一块污渍。
      这样的污渍出现在哪里都很正常,但唯独在这不正常。
      感知丝线散开,谢青竹踏出一步,靴子踏在钢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被侵占了领域的猛兽,又像精心设计的陷阱终于网住了猎物的蜘蛛,那小黑点突然疯狂拉伸、增长,像毒液般蔓延这个空间,欲图吞噬掉眼前鲜美的猎物。
      好恶心……
      还好陆屿没来……
      谢青竹被自己的第一反应逗笑了。
      利刃在无边黑夜中划出一道光亮,正如它的名字——寻月。拨开迷雾,追寻明月。
      与黑点交锋的熟悉感让谢青竹想起了一个东西:污染源。
      目前尖塔唯一一份已知污染源样品,是来自大乌山。
      以其重要程度,怎么可能会泄漏?换言之,是谁泄漏了污染源?
      谢青竹冷下脸,目光紧盯着墨色最浓重之处。处理污染源他有经验,但通常是彻底清除。虽然这独一份的样品很珍贵,但不好好珍惜随便就让它泄漏出来的话,还是别想要了吧。
      他才不像某个笨蛋,一心只为了集体利益着想。
      “砰!”
      药剂瓶在空中被打碎,浅绿色烟雾逸散而出。污染流速减缓,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谢青竹划破手心,鲜血顺着刀身而下,他将寻月插入黑雾盘桓的地底。
      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现变化……
      尖塔内越来越多的调查员加入通话频道,古语说得果然不错:团结就是力量。
      对讲机内传来一声声的“清扫完毕”,陆屿看向窗外,乌云散去,天光大亮。
      陆屿下意识回头想找谢青竹,身后没人。
      再回头时谢青竹已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没有受伤,衣服也很干净。反倒是陆屿,外衣上沾了不少血迹,虽然大部分都不是他自己的……
      谢青竹无奈叹气,这和趁人不在家偷偷跑出去玩得一身泥的家养小猫有什么区别。
      陆屿观察着谢青竹的神色,企图分辨出他的一点情绪。
      反正谢青竹才不会责怪他呢……
      谢青竹摇摇头:“走了,回家。”
      回家?!好耶!
      似乎有什么事被遗忘了,不过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回家咯!
      踏着温暖的日光,主要两位当事人快乐地离开了尖塔这个是非之地。而被打得稀巴烂的尖塔作为一个巨大的烂摊子,只能交给勤劳的后勤部部长蒙宁收拾了。
      不知道蒙宁看到损毁程度会不会当场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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