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情》鱼骨岁岁

9、求你

　　楼上的音乐声隔着墙壁隐隐传来，江之亦歪头装作征询他的意见，实则心里已经有了结论。将把箱子合起，放置在释川栎的脚边。

　　半晌，她的耳边传来释川栎有些轻蔑的质问：
　　“我值这么多钱？”

　　知道自己胜券在握，江之亦不再掩盖内心，摇摇头。

　　“不。”

　　她伸出食指指向释川栎的脸，笑得妖艳：

　　“但你的脸值。”
　　“如何？”

　　毛衣外套的手机铃声传来，是易时问她去哪了。
　　没有理会信息，江之亦望着释川栎，等待着他的决定。

　　她话说的直白，可男人依旧硬着脊背，清俊挺拔地站在原地，没有拒绝，没有答应。
　　释川栎明白，江之亦自始至终都并没有将他的回答放在眼里，自己在她面前，就是螳臂挡车。开口拒绝也会在江之亦这种人面前不值一提，索性就用沉默代替。

　　他不吭声，江之亦若有所思地点头，像是知道他的态度，没过多的再说些什么，也并没出现释川栎臆想中的怒火中烧。
　　她只是把箱子留下，并且对他留了一句“我们会再见的”便驾车离去。

　　这让释川栎不明所以，而在这之后的一个星期里，释川栎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要是她想，她就要得到。
　　他的回答在江之亦眼里并不重要，甚至于，江之亦压根就没把他的态度放在眼里。

　　在这一个星期内，先是释川栎在上课的时候收到释萄班主任的信息，内容是释萄被人举报品行不正即将面临学校的开除，再就是当初因为同情自己而很多年没有涨过房租的房东突然电话打来说他要卖房子，要么他加钱要么重新去找房子。
　　接完房东的电话，释川栎刚结束了一天的兼职，身上还有些沾到的灰尘并未拍净。
　　抬手轻轻扫过白尘，口袋里手机震动，他低眸划开主页，发现是自己兼职的地方把自己开了，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种类似的消息在这一个星期里他接到很多个了，释川栎只是漠然看完后删除。
　　他早已见怪不怪。

　　在辞别的那个停车场，他原以为沉默能让江之亦放弃，却不曾想自己的回答对于江之亦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与其说会再见，倒不如说是她斩断了所有的路，只给他留了一条光明大道，而终点，就是江之亦。

　　释川栎坐在长椅上，面前是江京来来往往的人潮，如同浪流一般席卷着他。
　　与此同时，一个电话打进来，是陈至醒。

　　他听说释川栎房子要没了，释萄也要跟着他重新奔波，就让他搬到自己郊区的房子来一起住。

　　“不用，”释川栎带着耳机，手上拨弄着信息栏，“我能解决。”
　　“你能解决什么？我就说那天不该去山上夜骑，你非得去，这下好了，人家怕你说点不该说的直接给你下马威看了。”
　　陈至醒到现在还觉得是当初撞破江之亦跟情人破裂的场景被报复了。
　　“反正我这房子就我一个人住，还有个房间虽然小点，但放个大小床问题不大，赶紧来啊！”

　　听着耳机里陈至醒热切的关心，街边的路灯每晚六点准时亮起，释川栎抬头，望了望对面离自己不远的高楼。
　　那是江京最知名的饭店，图荏。在它的正前方有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上，来来往往的豪车不断。光他坐在椅子上的十几分钟里，就已经看到了无数被遮挡进入饭店的人物。
　　似乎每个人都在江京的顶端，掌握着底层的命运。

　　“你放心，我有办法解决。”

　　一个路人从他面前走过，打断他的视线。释川栎收回目光，“就是释萄今晚可能要放你那里待一下，我有点事情要办，不方便带她。”

　　挂断电话，释川栎低头，从自己口袋里摸出来了一张名片。

　　指尖磨厮两秒后，顺着上面的地址找了过去。

　　*

　　江之亦喜欢清静的地方，所以当初回国后在工作室选址的时候特地找了个人少点的地方。
　　释川栎到达工作室门口的时候才七点多，又低头看了眼名片，确认自己没找错地方，直接推门进入。

　　在他进门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摆在正中央的玻璃展柜。里面挂着一套由帝王绿制成的项链及耳坠，周围一圈钻石镶嵌，纯度很高，耀眼夺目。
　　听说是某个王室的国王找人重金打造而成，赠予他最小的女儿。
　　但后来因为王室覆灭，珠宝又重新流入市场，最后被一个匿名拍卖家买走了。

　　因为在它出世的时候，拍出天价，直接响彻世界，此后便再也没人见过它，所以一直被人流传再次遗失。

　　而在此刻，释川栎在江之亦的工作室，看到了这套价值九位数的无价之宝。

　　门口接待的人员听到有人进来，起身走去，期间飞速的扫了一眼来人的衣着穿搭，评估了下消费水平后，依旧摆出完美无瑕的微笑接待他。
　　“您好，请问有预定么？”

　　释川栎听到声音，隐下复杂的情绪，收回目光，摇摇头，示意了下自己手里的保险箱：“请问江之亦在这里吗？我有点事情想找她。”

　　“您是说江总？江总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那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抱歉，我们也不知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先生？”

　　估摸着江之亦这几天真的没来，释川栎思索后换了条路：“那能把她家的地址给我吗？我确实有事情找她。”

　　“请问一下您叫什么？”
　　“释川栎。”

　　接待人员听后，似是有些为难，转身进入一个房间询问另一个人，几分钟后，拿着一张写着地址便签递给他。

　　“现在这个点江总可能不在家，你可能需要等一段时间。”

　　释川栎了然，他知道自己今天来不会有多容易，也算有心理准备。
　　只是等他在江之亦的家门口等了快六个小时的时候，他就知道，江之亦不是有事耽误在外，而是下马威。
　　甚至手上的地址，估计也是江之亦事先嘱咐过的，不然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拿到。

　　寂静的别墅前只剩草坪里的蝉鸣声，他又等了一个小时，一阵轰鸣声从拐角处传来。
　　有些酸胀的小腿得以缓解，释川栎起身，眼里是开进停车场的深灰色跑车，跟那天在山上看到的差不多。

　　江之亦停好车后，看到在门口不知道等了多久的释川栎并不意外。径直走到门前，按指纹—开门—关门，一套流程形如流水，像停车场的那次一样，江之亦没有赏他一眼。

　　望着已经关上的门，明白她是故意的，深吸口气，上前按下门铃。

　　第三声门铃响起，女主人才缓缓开门，在看到来人的瞬间故作惊讶：
　　“你怎么来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啊。”

　　看着江之亦讽刺的演技，释川栎想想释萄，垂在身旁的双手握紧，还是低头了。
　　“...我找你有点事。”

　　江之亦像是恍然大悟他找自己干嘛，松开了门把手，转身朝屋内走去。
　　盯着她给自己留的门，月光照在他的脸上，释川栎没有犹豫，踏了进去。

　　关上门，释川栎看到江之亦倒了杯水放在靠自己这个方向的地方，后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把他当成空气。

　　知道今天自己上门就不会得到好脸色，释川栎措辞片刻，踌躇后主动出声：“……我想跟你聊聊。”

　　“找我聊？聊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江之亦故意装傻，释川栎抿了下唇，“就是上周，你找我，说要我当替身的事。”

　　“喔？还有这种事？”江之亦像是来了兴趣，侧身望向他，手肘撑在沙发上支着脑袋，“我还说过这种话？”

　　没有反驳江之亦言语间的嘲弄，释川栎点头：“嗯，我想好了，我答应。”

　　他说出“我答应”这三个字，没有一点抗拒的意思，冷静的像个局外人一样，浑身的气息因为客厅落地窗照进的白色月光寒冷。

　　可江之亦就是看不惯他这副高岭之花的模样。
　　实在碍眼。

　　冲释川栎歪歪脑袋，没有对他答应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江之亦换了个话题。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没想到江之亦会问这个，释川栎抬眸，对上江之亦的眼睛。
　　此刻的她眼眸微弯，如果第一次见到她，一定会觉得她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乖乖女的模样，无害可人。

　　“释萄要被学校开除，这事跟你有关吗？”

　　“我做的。”
　　江之亦笑颜依旧，倒也坦荡。

　　其实这个问题他在来之前就知道了，但亲耳听到江之亦如此干脆的承认，释川栎心里还是沉了下来。

　　“为什么。”
　　他的声音里透着点淡淡的怒气。

　　“为了逼你啊。”
　　江之亦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你以为第一次在山上我会让你安然无恙的离开，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给你名片。”
　　“——你又以为，我为什么要在晚宴上帮你解难？”

　　“当然是从第一面开始，你就被我划进替身的名单里了。”
　　“到嘴的鸭子，我可不会让它飞了。”

　　江之亦起身，走近释川栎，说一句，手指点他的胸口一次，红唇轻启：“而在学校那次，如果你真的来找我，我反而会对你瞬间丧失兴趣，因为觉得廉价。”
　　“可你没有，甚至你拒绝了我两次。”

　　她略带调笑：“我并不喜欢逼迫一个人，但事实证明，怀柔政策对你没用，我就只能使用一些非常规手段咯。”
　　“如今看到你站在我家门口，看着你说自己同意，我心里还挺爽。”

　　“你这是有病，要治。”
　　释川栎矗立在她的面前，闭了闭眼，克制住想要转身就走的意图，舌头顶腮。

　　“你不会以为我在学校门口帮了次你妹，你就觉得我是什么好人了吧？”江之亦忍俊不禁：“我可好像从来都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东西。”

　　她勾唇，盯着释川栎的眼睛，犹如毒蝎般蜇着他的心脏。
　　她偏偏要把释川栎的面具撕碎，逼他把伪装一层层连血带肉撕开，让他主动低头，臣服于她。

　　不想跟江之亦扯别的，释川栎又把话题拉回最开始：
　　“我已经答应了，你打电话给学校，不能开除释萄。”
　　他现在只想把释萄的事情解决了。

　　“你答应，就代表我也同意了吗？”江之亦反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事情的取决权什么时候轮到你了？”

　　“那你想怎么样。”
　　释川栎垂在身侧握拳的手心早就因为指尖用力被按的通红，隐忍的神经又开始凸起。

　　江之亦冷脸后退一步，靠在沙发上，理所当然：

　　“求我。”

　　释川栎盯着江之亦的双眸，燃烧的火苗要将人吞噬。他没有任何情感，如同机器一般重复着江之亦的话：
　　“求你。”

　　丛林中傲气的小狐狸盘在山洞前，她轻抬下巴：“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明白江之亦是来真的，释川栎深吸口气。平复住内心的怒火，在原地停顿了十几秒，然后重新走到江之亦的面前。身后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映在他的背上，产生的阴影盖住江之亦。

　　他低头，没有犹豫，吻上了江之亦。

　　一秒，两秒……

　　他就静静地贴着她微凉的唇瓣，几秒后，没有起身，凑近江之亦的耳边。她甚至都能听到释川栎咬牙的声音：

　　“江之亦，求你。”
　　“求你让我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