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情》鱼骨岁岁

59、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教室里，程安消失后的再次出现对于江之亦来说，无疑不是当头一棒，让她僵愣在原地无所适从。

　　曾经日夜陪伴在耳畔的声音再次出现，熟悉的面孔让江之亦这辈子也无法忘怀，一时间大脑空白，体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无情的玩弄揉搓，瞬间揪心的疼痛感噎住江之亦的嗓子，如同刀片卡在中间，让她说不出话。
　　不自觉收紧的指尖生生抠住手心，点点血痕沁出，周围原本嘈杂的环境在她的耳中确实无比寂静，眼前人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脆弱不堪的神经。
　　于江之亦而言，自伦敦无故的失踪一别，自蒋恩最后一通电话打来的瞬间，自电话卡被扔弃的时候，江之亦便再也没有期待过程安的出现。
　　他就像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星星，对人遥不可及，却又让她轻松摘下，她原本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个，可最终不过是黄粱一梦。
　　如今，让她魂牵梦绕的人真正出现在她的面前，江之亦紧紧抿住唇瓣，不敢自己的情绪外露分毫。

　　“释萄家长，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江之亦站在课桌旁太久，就到老师都发觉出问题，眼神扫过旁边身为同桌的家长，礼貌询问她，以为自己的安排出错脑子里思索着两人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矛盾。
　　身后的释萄站在门外，好奇望着站在原地好一会的江之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溺水逝世的最后一秒，像是被人拽着脖颈冲出水面，江之亦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引起了注意，将视线从程安身上挪开。

　　“…..抱歉老师，没什么事，耽误您了。”

　　空白的大脑无从思考，靠着尚且仅存的神经，江之亦回应了问题，目不斜视地坐下，强迫自己不去看身侧的人。
　　这一插曲并未引起其他家长的过分关注，在江之亦坐下后便收回了好奇的眼神。而听着江之亦强装镇定的语气，程安的目光没有动摇，凝视着她。

　　讲台上，释萄的班主任在讲台上说着关于班级的事务，江之亦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即使尽力控制住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关注着身侧的男人。

　　另一边，程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三年的朝夕相处不是假的，程安不用花费太多的精力，他比任何人都熟悉江之亦的习性，明白她此刻产生情绪的原因是什么。
　　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哪开口说起。

　　在讲台上的老师说完最后的事情便让家长转移到操场上，教室里的人陆续出门，不一会整间教室就只剩下江之亦和程安。

　　两个人之前的亲密无间此刻却像隔了条无法跨越的鸿沟，谁也没有出声。
　　江之亦坐在椅子上，大脑混乱无比。

　　“对不起。”
　　程安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内格外明显，熟悉的声音响起，让还在恍惚的江之亦发现，似乎曾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的程安，真的回来了。

　　“为什么？”
　　江之亦的嗓音有些颤抖，这份道歉来的不明不白，也太晚了。
　　她的问题让程安沉默不语，半晌，缓缓出声。

　　“当初的不辞而别我很抱歉，迫不得已的原因让我自顾不暇，情况太过紧急，等我平稳下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伦敦了，我——”
　　“迫不得已？自顾不暇？”

　　程安的解释漏洞百出，江之亦觉得自己曾经苦苦寻找的的行为愚蠢至极，泛红的眼底看向程安质问：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到底能有什么紧急的情况，能让你半年来连条短信都没有？”
　　“你知道我当初找了你多久么？”
　　“我找了你半年，整整六个月，哪怕是我家里出事，我在江京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时候，我也一个月飞一趟伦敦，就是为了确定你是不是还活着。”
　　“但这六个月里你都没有联系我，哪怕一个电话，一条短信。”
　　“而你，想消失就消失，想出现就出现，你把我当什么？”

　　江之亦觉得她该气愤，气愤程安当初的不告而别，气愤程安不打招呼的出现，她动用了一切可以使用的方法，只是为了得到一个消息。
　　以前喝多的时候，江亦坠还幻想过如果再次见到程安，她一定先甩程安一个耳光。
　　可真正看到程安，她却什么都做不出，剩的只有对自己的嘲讽。
　　她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江之亦的一声声质问与控诉像把铁锤一次又一次的振着程安的头骨，让他说不出话。
　　“….我不能说。”

　　不能说。
　　呵。
　　好一个不能说。

　　江之亦的唇角勾出讥讽的自嘲，觉得可笑：
　　“那你既然不能说，又何必来道歉？”
　　“……醉醉，你给我点时间——”
　　“不必了。”

　　江之亦不留余地，酸涩的感觉让她看向程安的眼眶模糊，复杂的情绪席卷大脑。她低头，不想让程安看到自己这副貌似非他不可的模样，不再看他。

　　“现在你突然出来，给我说起曾经的往事，这份道歉我听到了——”
　　“但我不需要了。”
　　“你以后也不用再找我了，三年当我送你的。”

　　江之亦不再停留，她怕再待下去，她就会真的回头。
　　程安向来知道她的弱点。

　　找到在另一个房间等待的释萄，企图不让自己因为情绪变调的嗓音让她察觉不对，江之亦艰难地扯出一抹笑：
　　“释萄，姐姐有点不舒服，可能没法帮你开完家长会了，我打电话让你哥哥过来好不好？”

　　等着江之亦的释萄并不知道教室里发生的事情，看着江之亦有些发白的唇色，以为她是真的难受，赶紧应下之后让她在旁边坐下，自己用电话手表给释川栎打电话。
　　可电话还没打出去，从教室里牵着程昭出来的程安听到江之亦的话，眸光暗淡，脸色阴沉。
　　见状，低头看着程昭，不知道说了什么，程昭上前拉住释萄的手。

　　“萄萄，我们一起去操场吧。”

　　程昭话音落下，低着头坐在一旁的江之亦视线里是程安走进的脚步。
　　程安是第一次见到释萄，以前并未过多留意，如今见到，倒也觉得可爱。在程昭阻止释萄的电话拨通后，程安蹲下来与释萄平视。

　　“你好啊，我是昭昭的哥哥，昭昭刚刚来这个学校，多亏了有你照顾他，辛苦你了喔。”

　　程安温柔的低声细语让人不会觉得生疏，释萄同样也是。看着面前和自己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脸，释萄不由得心生好感，害羞的笑笑。
　　但想到“不舒服”的江之亦，释萄还是拒绝了程昭。
　　“对不起啊昭昭，我姐姐有点不舒服，我得叫哥哥过来，可能没法跟你一起走了。”

　　“不舒服吗？那要不我帮你把你姐姐送回去吧？你跟昭昭在学校稍微等一会好么？”
　　“不用，有人接。”

　　江之亦打断程安企图跟她一起走的目的，没有正眼看他一下，牵着释萄的手就准备离开。
　　不过程安似乎没打算就这样放她离开，江之亦刚踏出两步，程安似是关心的问候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回荡，若是路过的旁人，或许真的以为只是前任简单的询问。

　　“醉醉，听说你找了个….男朋友？身为前男友，我很好奇他长得什么样，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

　　牵住释萄的指尖收紧，江之亦心里一紧，下意识观察释萄的表情，矢口否认：“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需要我再说的明白点吗？释萄，你知道么，你——”“程安！”

　　江之亦厉声打断他，难以置信他竟然真的准备在两个小孩子面前说这种事。
　　是不是疯了？

　　“你想怎么样，”不想让释萄听到这种事，江之亦含怒忍耐道：“如果你有事，可以之后找我，别扯到别人。”

　　“……”
　　察觉到自己言语失态，程安缄默收声，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释萄，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对峙着，过了许久，程安受不了江之亦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示弱低头：
　　“醉醉，你我都清楚，他的出现，就证明着你对我还有感情。”
　　“当初的不辞而别，在适合的时机，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强求让他离开，这是你的自由。”
　　“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至少别让我在今天就被判上死刑。”

　　程安的言语间带着淡淡的哀求，就像来晚的成人礼告白，在坚固的城墙上开出一条裂缝。
　　江之亦无声地注视着程安，相视无言。她并没有回答程安的请求，却也没有拒绝。
　　气氛一时间陷入低谷，可程安知道，江之亦在思考他的话，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他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释萄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谈话，伸手指向程安的身后：
　　“姐姐，哥哥来了，萄萄饿了，我们回家吧。”

　　一开始的电话没打通，释萄就换了个方法给释川栎发消息。
　　闻言，程安转头。

　　释川栎逆光而来，简单的白色套头卫衣外是黑色的羽绒服，工装黑牛仔裤简单休闲。似是外面飘雪的缘故，他带着卫衣帽子，双手插兜，整个人放荡不羁。
　　黑色的碎发下是和程安极其相似的面容，眼尾却不同程安的柔和，充满戾气。

　　等释川栎走进后看到程安也在，瞳孔微震，却没有表现出来，甚至没有一丝停顿，径直走到江之亦的身侧。

　　“走么？”

　　释川栎的声音清润，询问江之亦，全程没有看程安一眼。
　　不知道释川栎怎么会出现，江之亦没有多想，程安的出现让她身心俱疲，应了一声，缓步朝大门走去。

　　看着两人的交谈，程安眼神逐渐冰冷，江之亦走后，释川栎也没有过多停留，跟着江之亦的身后离开。
　　可在路过程安的时候，耳畔的话语却让释川栎顿住脚步。

　　程安依旧是温润如玉般的优雅气质，轻声的“提醒”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释川栎，我请你来，是为了让你提醒江亦坠，她到死也别想忘记我。”
　　“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释川栎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睨他一眼，后跟上江之亦的步伐，牵起江之亦空余的手，十指相扣。

　　程安看着眼前的一幕，深吸口气，垂下的手攥紧，指骨开始泛白，最后气极反笑。

　　释川栎，你最好一直这么有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