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情》鱼骨岁岁

14、婚礼？呵

　　释川栎认真的看着江之亦，而江之亦的神情也骤然清冷，她望着释川栎，想不明白。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释川栎总是觉得自己对于释萄来说如洪水猛兽，至少对于释萄，她并没有出格的行为。

　　释川栎的表情一如既往，看不出半点情绪，偶尔有微风吹过，发丝凌乱。那双和程安如出一辙的双瞳，此刻正平静的没有波澜，与她对视，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发落。

　　看着释川栎的眼睛，江之亦思绪眸色变深，忽地想起在伦敦的一个雨夜。

　　那天她大二上完课回公寓，因为前段时间和程安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她并没有如往常般去他的住所找他。
　　不过在她走出电梯的时候，却发现程安已经站在门口，身上的雨滴已经干透，长伞搁置一旁，显然已经等了有段时间。
　　因为边界感，又或许是觉得不好，程安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楼下等她，在门口堵她还是头一回。而程安的行为，也让江之亦原本郁闷的心情有了些许好转。

　　一定是来哄自己的，她想。

　　脚步变得轻盈，压抑住有些上翘的唇角，江之亦的手心不自觉地收紧衣角，镇定地走到程安面前，想问他不是吵架吗？来找自己干嘛？

　　“你去找蒋恩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笑容停滞在话语前，江之亦愣神，脚步停在原地。
　　什么意思？不是来找自己和好的？

　　察觉到江之亦没有否认，程安心里有了答案，表情冷淡，“我是不是跟你说过，离蒋恩远点？”

　　收起自己雀跃的表情，江之亦心头疑惑，不理解他找自己说这个干嘛。
　　明明自己真心对蒋恩，蒋恩也很喜欢自己，为什么不可以？

　　当时，程安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江之亦，仿佛她是什么病毒细菌般，不让她接触他的一丝社交圈。听着程安的话，江之亦眼圈控制不住通红，忍住喉咙的哽咽，依旧像只高傲的天鹅般，没有在程安面前表现出示弱的模样。
　　而如今，这一幕重新上演，释川栎在江之亦面前，说出了同样的话，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可江之亦却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委屈等着人哄的公主，面对释川栎的言论，江之亦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继续。”

　　感受到了江之亦恍惚间的语调变换，释川栎踌躇几秒，软了软态度，继续说了下去：“我昨天说，释萄很聪明，有些话不能在她面前讲，你答应了，我很感激。”
　　“她认生，很多人对她很好，但她从来没有黏过谁，她害怕，害怕像那个发高烧的晚上一样，她在乎的人会突然不见。”
　　“江之亦，你知道的，我们的关系上不了台面。释萄之前在的小学没什么人认识你，可她现在到了江一，我知道里面有权有势的人很多，可能也有很多人会认识你。”
　　“我怕你和释萄接触频繁，会传出些风言风语到她的耳朵里，就像昨天张腾说的那些一样。”
　　“小孩子可不会暗讽，所以那些话会原封不动的压在她身上，她不是三岁，她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释川栎自嘲：“再说了，我们的关系迟早有尽头，那到时候释萄怎么办？难道我还要厚着脸皮让她跟着你吗？可如果她不能再见到你，那对她来说，不觉得残忍吗？”
　　“所以我想，在释萄对你没有很深的感情时，不要再见你。”释川栎话里带着叹息，“我们的事情，不要沾到她。”

　　他话音落下，没再看她，低头，手指无意识的在餐盒上敲击。
　　氛围像是凝固，让人感觉压抑，明明晴朗的天空却觉得有层乌云压在头顶，让人闷得不懂呼吸。释川栎自乡镇躲避人群搜寻的那一阵后，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周围的欢笑声没有停息，释萄和一个女孩交上朋友，两个人在平坦的草坪上自由的奔跑。

　　“释川栎，我是不是对你态度太好了？”

　　良久，江之亦开口。她静静地看着释川栎，“好到让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让你觉得我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

　　释川栎一时哑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夜晚。
　　当时的江之亦可不会有耐心跟自己说这些。

　　“你还记得，我们并不是平等的吗？你在说这些之前，想过你自己有资本跟我谈条件吗？”
　　江之亦说着，轻蔑一笑，“对于伯母的遭遇，我表示遗憾，对于释萄，我表示同情，但对于你——”
　　“我觉得你有点不识好歹。”

　　“看到了吗？它是我定做的，上面的刺绣是纯手工，缝制的线掺了金丝，骨架和线轮的木头是金丝楠木。”
　　江之亦指了指在天上飞的风筝，言语轻快：“而你，就是那个风筝。”

　　随手捋了下发丝，没把他的话放心上：“我呢，就是拿着线轮的人。”
　　“放多高，放多远，都取决于我。”
　　“它想怎么飞，也是由我决定的。在我放出的范围内，我并不会干涉它的一些行为，甚至在风速的影响下，甚至会配合它，让它能平稳的待在天上。”
　　“这些的前提是，我还在意这个风筝，”江之亦看着释川栎：“但如果它执意而为，线断了，我就不知道它会怎么样了。”

　　和程安太像，看来也不是件好事。江之亦想着，嘴角淡淡的微笑，她抬手，温热的指尖轻轻划过释川栎的眼睛，话语轻的如同一阵飘过的轻风——
　　“我有本事让它成为我的风筝，我就有本事让它万劫不复。”

　　话已至此，江之亦对释川栎的耐心所剩无几。从小良好的教养让她伪装起自己的烦躁，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头顶的阳光映在她的身后，阴影罩住坐在地上的释川栎。
　　江之亦低眸，居高临下地俯瞰他。

　　“自我保重吧。”
　　“你的弱点暴露的太快了。”

　　这是她给予释川栎的忠告。

　　“姐姐呢？她走了么？”
　　江之亦转身去停车场，不一会，释萄也玩累了，让释川栎把风筝收起来。左右张望了下，没看到江之亦，问道。
　　“她有点不舒服，就先回车上了，”释川栎帮她整理了下衣服，有些心不在焉：“还要再玩会吗？”

　　江之亦不在，释萄也不想玩了，摇摇头。
　　装作看不到释萄眼里的失落，释川栎眸光黯淡，手掌顺着释萄的发丝，“哥哥还想逛逛，可以陪哥哥逛会吗？”

　　见释川栎这么说，释萄歪歪头。明明以前哥哥从来都不喜动，每次都只是在一旁照顾自己，对这种地方向来没什么兴趣。但释萄也没多想，只当是释川栎今天心情好，欢喜的答应。

　　等两个人回到车里的时候已经四十分钟之后了。释萄手里拿着个冰淇淋美滋滋的吃着，见到江之亦，拿了个勺子给她，问她要不要也吃一口。

　　江之亦虽然对于释川栎的越界行为很不满，但面对释萄，她还是扯出了笑容：
　　“不用了萄萄，姐姐喜欢草莓味的，你自己吃吧。”
　　“喔喔，好吧，那下次给姐姐带草莓味的冰淇淋。”

　　因为事先释川栎说过江之亦不舒服，所以释萄也并没有觉得江之亦现在的语气是对自己冷淡，只想着她可能比较累，问完就乖乖坐在后面小口小口吃着。
　　见状，释川栎也没有说些什么，江之亦在旁边自顾自低头用平板画画，没有看他一眼。两个人都没有提及在草坪上的话题，仿佛刚刚的争锋相对只是幻觉一般。

　　车里就只剩下释萄挖冰淇淋的声音。

　　十分钟后，车载显示屏突然弹出一个电话，打破了寂静的氛围。江之亦看了一眼，然后接通。

　　“醉醉呀，最近怎么样啦，工作啊忙的啦？”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江之亦手上不停，语气放软，“还好啦舅妈，最近也不是很忙，不是专门空出来留给您了嘛。”

　　舅妈在对面听到江之亦这么说，也咯咯笑起来，“诶，你舅舅也一直催我，说想看看他侄女在国外学的怎么样，好让他炫耀呢。”
　　“他还念叨你，说好久没见你了，让你有空回来陪陪他。”

　　提起这个舅舅，江之亦转了转笔，没有吭声。

　　顾家有三个孩子，老大叫顾秦，本来一直掌管着顾家的生意。可是天妒英才，顾秦在四年前不幸死于一场车祸。
　　老二，就是江之亦的妈妈白沐。因为顾家重男轻女，白沐甚至没资格姓顾，跟着江之亦的外婆姓的，最后被顾老爷子联姻出去。
　　不过联姻的对象江和，也就是江之亦的爸爸很喜欢白沐，对她很好，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老三，顾盼生。
　　他其实在白沐四岁的时候就走丢了，一直到四年前，也就是顾秦去世的那一年奇迹般的找回了。虽然大家对于顾秦的去世都很惋惜，但小儿子找回来，也是一件喜事，所以他们没有沉浸在悲伤中，给顾盼生大办了一场。

　　不过因为顾秦的去世，长孙还在成长中，顾盼生又缺失了多年的教育没有办法及时填补上空缺，顾家仅靠顾老爷子撑场，已经隐隐有下坡的迹象。
　　在这个时候，对于自家的小儿子顾盼生的订婚，顾家上上下下都很重视。

　　可对于江之亦来说，她其实对这个走丢的舅舅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情感。
　　反而顾盼生很喜欢她，隔三岔五就让她去家里坐坐，这也让江之亦即使不喜欢他，但也讨厌不起来。

　　最近她一直在工作室跟音乐节两边跑，忙的脚不沾地，江家跟顾家也一直叫她回去，说给婚礼提点建议。顾盼生结婚的对象也是宋灿阳的姑姑，江之亦回了回神。
　　即便不喜欢这个小舅，但对于宋灿阳的姑姑，江之亦还是抹不开面子，只得承诺过两天一定过去。

　　得到江之亦的承诺，宋伺也多少放了点心，不清楚顾盼生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江之亦，但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对江之亦也多少有点感情。想想气氛有些不对，宋伺换了个话题，问起之前的那套珠宝。
　　提起这事，江之亦整理好情绪，从平板里调出来一张画稿，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刚好你给我打电话呢，看看哪里有要改的么，没有的话我就要拿去做了，工期快得话应该能赶上婚礼。”

　　宋伺闻言，赶紧点开图片，在电话里跟江之亦说哪里要改。江之亦听着她说的，一点一点在上面修正，边改边跟她聊着婚礼的事。

　　释川栎原本正常的开车，听到婚礼，垂下眼睫，侧目看了两眼平板上的珠宝，随即收回目光。
　　握住方向盘的手紧紧，想起什么，释川栎深深吐了口气。

　　婚礼？
　　呵。

　　你最好祈祷这场婚礼能正常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