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情》鱼骨岁岁

13、别出现在她面前

　　公园里到处都是家人带着孩子来郊游，热闹的很。江之亦坐在草坪上一边吃着释川栎准备的水果，一边晒着太阳小憩休息，时不时还看看释萄在干嘛。
　　释萄趴着她旁边，手里拿着释川栎给她带的蜡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

　　“这是什么？”江之亦指着白纸上的一个粉色团团问她。

　　被江之亦提问，以为是自己自己画的不好，释萄伸手捂住，有些不好意思：“是小猪…”

　　江之亦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喔～那旁边呢？”
　　“…是哥哥。”

　　“哥哥还穿小裙子呀？”
　　释萄给小人画的衣服被她不小心蹭糊，看起来很像个三角形的裙子。
　　江之亦打趣她，释萄捂着脸害羞，一提也觉得像，不好意思，赶紧要把白纸反过来说重新画一个。

　　江之亦看释萄这样，笑，也从盒子里拿了纸蜡笔随手画了画。

　　“看，”她小腿抬起来轻轻碰了下释川栎盘着的腿。

　　释川栎本来在处理学校的事情，他开学大三，有些课题需要跟老师沟通。注意到江之亦的动作，他抬头。
　　江之亦从旁边抽了张白纸，用黑色的蜡笔画了张公园的速写。

　　“你学过画画？”
　　她这张画的很好，一看就有功底。

　　江之亦把白纸反过来又加了几笔，“哼哼，我学设计的，肯定学过。”
　　说罢，把画展示给释萄看：“萄萄以后要学画画吗？姐姐教你呀。”

　　“要！”
　　释萄从小就喜欢画画，但她小时候只有释川栎带着，连温饱有时候都难解决，就别说什么精神层面的活动了。
　　但释川栎还是在拿到奖学金的第一年，给释萄买了个画架，让她没事在家画画。

　　趴在江之亦身侧，释萄又画了一会，两只手都搞得脏兮兮的，释川栎喊她去擦手，释萄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捂着嘴巴悄悄跟他说着小话。
　　释川栎听着，抬头看了眼中间的草坪。因为大多都是带着小朋友来的，所以都带了点风筝过来放。

　　江之亦注意到他们的悄悄话，逗着释萄：“怎么啦，有什么话姐姐不能听啊。”

　　“她想放风筝，我没带，说等下次给她放。”
　　释川栎这么一说，江之亦记起来什么，“啊”了一声拍拍手上的碎屑，起身捋了捋裙子：“不说我都忘了。”
　　她眉头微皱说着，随后朝停车场走去。

　　不一会，江之亦双手背后，等走近，把手上的东西给释川栎看。
　　释川栎意外，“你还带了风筝过来。”

　　江之亦的手上是一个手工缝制的风筝，上面都是些手绘上去的花纹，造型栩栩如生。

　　“我本来带过来想放的，但坐下就忘记了，要不释萄说我估计怎么带来怎么带回去，”江之亦摇摇手上的风筝亮给释萄看，得意洋洋：“走吧，我们去放风筝！”

　　释萄兴奋得跳起来，跟江之亦一起找了块没人的空地放风筝，释萄在前面跑，江之亦在后面拿着线轴拽着，试图借着风让它飞起来。
　　释川栎就坐在垫子上看她们，时不时给释萄拍两张照片。

　　两个人试了一会，又颠倒了下顺序，最后江之亦都出了薄汗，还是放不起来。

　　释萄气喘吁吁的有点沮丧，江之亦累的有些生气，瞥见释川栎悠闲地坐在树下的阴影看着他们，气更是不打一出来。

　　“释川栎，你过来！”
　　江之亦叉腰对他喊道。

　　知道江之亦叫他干嘛，释川栎走过来，“现在想到我了？”
　　“你那么放肯定放不起来，”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风筝，释川栎问：“你没放过吗？”

　　“没啊，我小时候都是我哥跑，我爸放，我只要捡现成的就好了，”江之亦嘟囔，“我看他们放都挺简单的啊，怎么到我这就跟变了样子。”
　　“当时定的时候还跟我说遇到风就能飞，很容易，被骗了！”

　　释川栎掂量了下，这个这个风筝确实很好，骨架很轻。
　　拿水杯让释萄喝了两口水，然后指挥她拿着风筝在前面站着，有风过来的时候再跑。

　　江之亦站在旁边偷闲，头上戴着释萄的草帽挡太阳，看着他们两个放。
　　只能说释川栎确实聪明，不止学习厉害，他跟释萄两个人尝试了几次就成功了。
　　江之亦的风筝很好看，飞起来之后被阳光一照更漂亮，宛如凤凰一般栩栩如生，周围的人看见都停下来准备拍照。

　　见释川栎这么容易就放起来了，而她跟释萄试了快二十分钟都没成功。江之亦低头看看自己手。
　　怎么自己就不行。
　　人跟人比气死人。

　　看出来江之亦在想什么，释川栎把线轮给释萄让她自己玩，路过她身边，悠悠开口：“因为你是笨蛋公主。”
　　江之亦气的瞪了他一眼，结果当事人眼睛都没斜一下，径直走回野餐垫上收拾东西。

　　他把释萄拿出来的画笔跟纸都整理了一下，把画过的白纸另外放在一边。
　　等整理好，释川栎坐下一张张翻看，都是释萄画的花花草草，蝴蝶树木。只不过在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释川栎的动作停下来。

　　江之亦走过来的时候，释川栎正一动不动的看着白纸，她走到他身后：“看什么呢？”

　　听到声音，释川栎不动声色的把这张画放在最底下，把最上面的一张偏给她看。
　　“释萄画的猪。”
　　说罢，他把整叠纸放到不起眼的角落。

　　江之亦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喔”了一声，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她挺喜欢画画的，给她报个班好了。”
　　“她要不喜欢，送我这来也行，我不跑音乐节的时候都在工作室，我教她好了。”

　　“你知道释萄为什么叫释萄吗？”
　　释川栎望着不远处放风筝玩的正嗨的释萄，思考片刻，牛头不对马嘴的提了一句。

　　江之亦不明所以，侧脸看着释川栎，没有出声。

　　“小时候农村里条件不好，有次还小的时候去镇上看亲戚的时候在他们家吃过一次葡萄，给了我两颗。我吃完了，甜滋滋的，我很喜欢，于是就多要了一颗，回来就被打了。”
　　“他喝完酒，抄起餐桌旁的棍子往我身上往我身上砸了十次。”
　　“他说，‘没出息的东西，见到好东西就死皮赖脸要’，他嫌我丢了他的脸。”
　　“当时母亲刚下地回来，看到的时候赶紧把我拉走关到门外，让我那天晚上都别回去。”
　　“当时我五岁。”

　　本以为只是次普通的谈话，却没想到释川栎会说这些，江之亦回想着当初查到的资料。
　　宋灿阳给她的资料只是查明了身份问题，对于儿时的这些事都是一笔带过，她知道，但知道的不多。

　　“之后，他就像是找到了又一个发泄口，只要看我不爽，迎来的就是一顿殴打。村里的邻居一开始还会帮忙，但次数多了，也懒得管这些烂摊子。”
　　“母亲每次都会把我骂一顿，然后赶出家门，隔了几天才敢回去。只不过有次我提早回去了，发现了她脸上的淤青。”

　　“有一年收成很好，他很高兴，破天荒的给了一笔钱，让母亲去镇上采购。当时正好是我十岁生日，她去镇上带回了两株葡萄苗送给我，让我偷偷种在离家远的地方。”
　　“我和母亲偷偷养了它很久，至今我都记得第一次吃到从树上结下的葡萄是什么味道。”
　　“只是好景不长，这件事还是被他发现了，一个耳光扇在母亲脸上，我看到了把他扯的很远一拳砸上去，和他打了起来。”
　　“但我那时候还小，打不过，被揍的鼻青脸肿，鲜血直流，他说他要杀了我。母亲吓坏了，抱住他让我跑，让我离开那里。”

　　“我本以为只是让我离开葡萄树旁，于是我回了家。可是晚上，母亲浑身湿漉漉的回来，把两个月的释萄塞到我怀里，塞给我几百块，让我跑。”

　　释川栎语气平常，江之亦却眨巴了下眼睛，不太想听下去。
　　如果不知道原因还好，她可以当个故事听。
　　可偏偏她知道。
　　在这之后，释川栎的父亲被溺死在河边，母亲至今下落不明。

　　释川栎坐在野餐垫上，眼里满是不远处的释萄：
　　“释萄的名字是我取的，因为那两棵葡萄树，因为我喜欢葡萄，我想把一切好的都给她。”
　　“在我跑出去之后，带着她颠沛流离，辗转了很多地方，遇到了很多人，也有人说要收养她，但我都没答应。”
　　“或许是对父母没有印象的缘故，她很认生，讨厌分开，从小就黏着我。她六岁的时候，我把她放在家里出去打工，她是一个很乖的小孩，从小很少哭，可那天我回来的时候，她嗓子都哭哑了，说我不要她了，还发了场高烧。之后我就再也不敢留她一个人待着。”

　　“释萄是我唯一的家人，是我如今的全部。”

　　释川栎想起被他放置底层的那幅画。
　　那幅画里，有一棵树，旁边有一个房子，还有江之亦教她画的小白兔。
　　上面有四个人，从左到右三个分别是他们妈妈，释川栎，释萄，剩下一个，就是江之亦。

　　停顿几秒，释川栎转头，看向江之亦，目光认真：“所以我有个请求——”
　　“你能不能离释萄远点。”

　　至少，别出现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