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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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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等多久,便叫到一辆的士。因为困倦交加,加之一晚上也算惊心动魄,宋禹只恨不得当场睡去,而林家俊显然也不打算说话,于是一路沉默无言。
好在从九龙城到深水涉不过几公里,夜晚道路畅通,这十来分钟的沉默,也就显得没那么尴尬。
宋禹从口袋里掏钱准备付车费,但掏了半天只掏出几毛钱的硬币,这才想起今天的薪水已经给了丽宫那位倒霉的侍应生。
“我给吧。”林家俊倒是善解人意,毕竟知道他是个欠一万五巨款的穷鬼。
“谢了!”
家俊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地摇头。
宋禹跟着他下车,想了想,又冲着他往糖水店走去的背影道了声谢。
家俊没回头,只摆摆手当做回答。
宋禹舒了口气,朝黑洞洞的楼梯口走去。
回到鸽笼房,随便冲了个凉,便爬上床呼呼睡去。
因为知道钟鸣生开不了工,剧组肯定要停工一天,他放心大胆地睡了个昏天黑地,及至日晒三竿才缓缓睁开眼。
年轻就是最大的本钱,虽然昨晚熬了夜,但睡一觉又精神百倍。
洗漱结束,宋禹拿出装钱的盒子,看了眼可怜巴巴的家当,昨天花掉五十,相当于白干一天,今天又不开工,没有收入,还得花钱吃饭。
距离一万五又远了一步。
他郁闷地叹息一声,拿了十块钱揣进兜里,换上衣服,出门下楼。
虽然如今是彻头彻尾的个穷鬼,但穷鬼也得看书读报,没有网络的时代,杂志报刊是了解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渠道。
他在报刊亭买了一份正经日报,又拿了好几样娱乐杂志和小报,总共花了三块钱。
谁能想到他一个年入几千万的影帝,有一天会因为几块钱而肉疼。
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他原本是要随便找点便宜的饭凑合一顿,但余光瞥到林记糖水铺,不由自主踅身走了过去。
糖水店客人多是早上和晚上,这会儿只得零星一两个老人慢条斯理打发时间。
宋禹点了上次林家俊说的招牌——红豆芋头。
来上糖水的是之前那个中年阿叔,应该是糖水店老板。他记得林家俊叫人舅父。
他跟舅父一个姓?
宋禹道了声谢,佯装不经意问道:“阿叔,家俊今日没在?”
林叔道:“家俊啊,一早就开工去了。”
宋禹心说干他们这行还挺辛苦,昨晚熬大夜竟然还要一早开工,看来不是做老大的。
不过也不奇怪,他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肯定还做不了老大。
宋禹又随口问:“阿叔,你是家俊舅父?”
“是啊,我老婆死得早,又只得一个女,早早嫁了人,身边就这个外甥帮衬,跟我亲仔一样啦,你没见他都跟咗我姓乜?”
这阿叔倒是知无不言。
宋禹轻笑:“是吗?”
林叔问他:“你是这楼里新搬来的吧?”
“嗯,搬来也有几个月了,先前没来喝过糖水。”
“我这糖水仲唔错吧?”
“是啊,好好饮嘅。”
宋禹这几天在片场,成天和武行兄弟们聊天,粤语是日渐流利。
林叔离开,他一边慢悠悠喝着糖水,一边翻阅买来的报纸。
先是简单浏览了下日报里的时事财经新闻,然后开始看娱乐八卦。
宋禹并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以前在娱乐圈,连自己的新闻都不看。但现在没办法,自己是行业底层,要了解整个行业生态,只能从娱乐新闻入手。
香江报业发达,各种花边新闻以敢写敢报闻名,撑起报业半边天,是香江市民茶余饭后最大消遣。
这些花边不仅有明星八卦还能看到不少豪门秘辛,只是真真假假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标题名字,充斥着各种低俗字眼,诸如沟女仔,偷食,阔少,夜御三女,D奶……之类。
宋禹看得脑仁儿发疼,都是一扫而过,及至看到一家小报专写名流的专栏,目光才停留下来。
今天的主角叫黄择天。
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昨晚丽宫那姓黄的王八蛋。
他好奇读下去。
这篇文章还挺长,算是一篇黄择天小传,只不过是花边式写法,极尽浮夸之能事。
这个黄择天原本是三合会出身,后来做海运,摇身一变上了岸,成了香江海运大王。娶的老婆是以前的香江小姐,但结婚没两年,黄太太便长居加拿大,鲜少回来。在这个年代,香江富豪就算没有三妻四妾,那也是万花丛中过,唯独这个黄择天身边从不见美女,却经常捧男歌星男影星,连身边保镖都是一水儿年轻帅哥。
宋禹想了想昨晚在丽宫看到他手下,还真是个个生得不错。
这文里还说黄择天曾看中一个男歌星,男歌星不从,被惹怒的黄择天,让人把男歌星玩得肠子都漏出来,此后便在舞台消失。
总之是个正经八百的老王八蛋。
如今钟鸣生被他看上,这次是躲过了,但也把人得罪了。
下次呢?
原书中这位大佬对钟鸣生的“略施薄惩”,可是造成了原身和钢牙旺的一死一伤。
思及此,宋禹对那姓黄的王八羔子,忍不住就有点咬牙切齿。
不想待在鸽笼似的劏房,又穷得叮当响不能乱花钱。宋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热爱工作,一天不开工就度日如年。
他坐便宜的小巴,吃廉价的盒饭,去书店蹭书看,终于算是将这一天混过去了,傍晚用公用电话给钢牙旺打了个电话,问他明天开工的情况,确定顺利开工,才总算松了口气。
暮色四合时,回到唐楼楼下,他下意识停下脚步朝林记糖水铺看了眼,正想着要不要再去吃一碗,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
他转过头,却见是林家俊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骑着一辆摩托,单脚撑地,一只手正摘下头盔。
别说,这姿势还挺帅气。
宋禹笑着跟人打招呼:“家俊,收工了?”
林家俊点头,将车子在人行道停好下了车,随口问道:“要去喝糖水?”
人家说了这话,那就顺水推舟去喝一碗。
“嗯。”宋禹点头。
“走吧。”
宋禹看到他额头一块擦过药的红肿,轻咳一声问道:“你额头?”
家俊不甚在意道:“哦,不小心磕了一下。”
宋禹心道果然是高危职业。
两人走进糖水店,这会儿店内几张桌子差不多都坐满,只有最里面那张还空着。
林叔正端了两碗糖水给客人,见人进来,显然一眼就瞧见林家俊额头的伤,眉头当即皱起,迈着小碎步上前道:“阿俊,又受伤了?”
林家俊摆摆手:“磕了一下,没事啦。舅父,给我来一碗绿豆汤。
两人在里面那空着的位子坐定,林叔走上来问宋禹:“靓仔,你饮乜嘢?”
宋禹笑着回道:“我也一样。”
待林叔进了里间,他环顾了下四周,随口问对面的人:“你们就住在这里?”
家俊点头,指了指头上:“嗯,上面有小阁楼。”
这第一层也没多高,想来那个阁楼十分窄小,他这么大只估摸着也不好受。旋即又想到自己的鸽笼劏房,还真是有几分同病相怜。
林叔很快端着两碗冰镇绿豆沙出来,放在桌上后,便开始对着外甥数落:“讲过多少回了,你莫再做这份工了,三天两头带一身伤回来,我成日都担惊受怕。若不然你返学校继续读书,如今你也才廿岁,考大学仲不迟,你读书一向都好好嘅,以后毕业去写字楼做精英几好。”
“去写字楼不也是给人打工?”低头吃着绿豆□□家俊轻笑了笑,道:“舅父,不用担心啦,我有分寸的。”
“你有分寸有乜嘢用?刀枪唔长眼嘅。”
家俊抬头轻笑:“舅父,兄弟们都是专业的,小磕小碰难免,但哪能真出事?你煮糖水还会被烫呢。”
林叔见他油盐不进,吹胡子瞪眼似的,伸手虚指了指他,哼哼唧唧去了柜台。
一直没说话,但竖着耳朵听这舅甥讲话的宋禹,这时抬起头,轻咳一声,佯装不经意道:“林叔说得对,你这份工确实太危险,手臂还没好,额头又伤,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他老人家想想。”
家俊撩起眼皮,深邃灰眸似是有些古怪地看了看他,默了片刻,才淡声道:“想搵多点钱嘛,总该比别人辛苦点。”
这是打定继续做烂仔这份职业了。
宋禹也没多说,毕竟这也不关他的事,只心下打定主意,和这种人保持一定距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