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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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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是肌肉注射,华叔虽然年纪大,但手脚麻利,很快就打完一针。钟鸣生早没力气,连针头扎进臀上肌肉,也只是低低轻哼一声,眼皮都没睁开一下。
宋禹屏声静气地站在床边看着。
生怕未来巨星就这么被一针送走了。
好在,事情没自己想得这么糟。
也不知是什么外国神药,不过几分钟,钟鸣生原本急促的呼吸,就慢慢变得稳定平缓,脸上痛苦的神色也明显缓和下来。
“没事了,你们去外面等他醒来就行。”华叔瞅了人一眼当然道,很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气质。
林家俊点点头:“麻烦华叔了。”
语气礼貌温和,与他冷硬外表很有几分反差。
华叔笑道:“你给照顾生意,有乜麻烦的。”又问他,“说起来,上回见你至少两年了吧?
在这外面过得如何?”
林家俊轻笑:“托福,还不错。”
华叔道:“好好好,比你大佬他们有出息。”
林家俊微微蹙了蹙眉,显然不欲在这个话题多说,只道:“我去外面抽根烟。”
“去吧。”
林家俊拿出烟盒对宋禹示意了下,一言不发走出了诊所。
宋禹望着对方默默点头,这人话不多,因而尽管年轻,也显得有几分深沉神秘。
他又看了眼床上已然睡得安然的宋禹,将布帘拉上,自己也走了出去。
林家俊蹲在门口台阶,慢条斯理抽着烟。
“今晚多谢你。”
家俊摇头不语。
宋禹在他身旁蹲下,站着已经矮人一截,蹲着也感觉比人小了一号。
他随意朝周扫了眼,夜色中的窄巷里,偶尔有醉醺醺的酒鬼烂仔走过,不远处的墙角还瘫坐着几个瘾君子,正在吞云吐雾。
大约是感觉到他的不适,家俊淡声道:“是不是第一次见这么可怕的地方?”
宋禹道:“嗯,以前听说过。”
家俊道:“你知道九龙城寨的特产是什么吗?”
宋禹摇头。
家俊道:“是鸡鸭狗,鸡是妓院,鸭是烟馆,现在叫毒档,狗是狗肉馆。”
宋禹轻笑:“是吗?头次听说。”
家俊抬手指了指左边不远处地上两个瘾君子:“那种把白\粉放在锡纸,拿火烫热纸底,用吸管吸的叫‘追龙’。”又指向右边一人,“用火柴盒吸的‘吹口琴’。如果直接渗入香烟,叫高射炮。”
宋禹看过电影《追龙》,那些只在电影里看过的画面,如今亲眼看到不免有些惊心动魄。也更加切身体会,这个世界的危险。
他轻咳一声:“你懂得真多。”
不愧是混道上的。
家俊歪头轻飘飘看向他,隔着一层缭绕轻烟,那深邃冷冽的眼神便显得晦暗不明。
他将烟夹在修长指尖,轻轻掸了掸灰,淡声道:“香江不比大陆,鱼龙混杂,你刚来就管闲事,嫌命长?”
宋禹反应过来,他说这么多原来是提醒自己,他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大陆就不鱼龙混杂了?”
这倒不是乱说,八十年代大陆刚开放,整个社会,就如洪水出闸一样,治安还真比不上香江。
家俊愣了下,也笑:“倒也是,香江这些年出的悍匪,都是大圈仔。”他顿了下又说,“不管怎样,人生地不熟,还是明哲保身为好。”
他看着是个猛男硬汉,说话倒是有几分文绉绉。
宋禹点头:“嗯,我有分寸的。”他默了片刻,又说,“家俊,你帮了我两次,我欠你两个人情。”
林家俊淡淡看他一眼,轻笑:“今晚不算,我们都是助人。”说着转头朝诊所门内瞧了眼,低声道,“也不知那衰仔几时才能醒来?”
宋禹好笑道:“人家是大明星好不好?你不会没认出来吧?”
家俊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道:“钟鸣生嘛,我识的,前先去午夜场睇他电影,比个女仔还能哭,我都看睡着了。”
宋禹被逗笑,他没看过钟鸣生的电影,不过先前都演爱情片,哭戏多很正常。
他瞥了眼身旁人高马大模样冷峻的男人。
这种人不看爱情片也正常。
*
钟鸣生在一个小时后准时醒来。
这时已是凌晨一点,和林家俊蹲在门口闲聊了几句,宋禹就扛不住睡意,进了诊所,拉了张椅子坐在诊床边阖眼小憩。
但天不时地不利,自然是睡不沉的,床上的人一动,他也就醒了过来。
“生哥,你怎样?”
钟鸣生揉着发痛的额角,先是环顾了下四周,才将目光落在他脸上。
虽然喝了酒又被下了药,但他并未断片。他清清楚楚记得先前发生了何事,自己是如何发觉不对劲,出来后将逃走没成功,又是如何被一个侍应生救下来,然后那侍应生又是如何带他逃出丽宫,坐上出租车的。
只是当时视线模糊,他自觉得眼熟,并未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眼下看到床边的人,他自然一眼就确定对方那个侍应生,只不过……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不是片场新来的小武行吗?怎么是你?”
宋禹道:“是啊,我今晚去丽宫应聘侍应生,无意间听到人说那个黄老板包下三楼,好像是要对谁做坏事,又正好看到你进电梯,担心生哥你出事,就装作侍应生上去看了下,没想到真是。”
钟鸣生闻言苦笑:“我也没想到有人这么无法无天,幸好你出手相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到满脸横肉的黄择天,忍不住后怕地打了个寒噤。
宋禹道:“举手之劳罢了,生哥吾使客气。”
钟鸣生道:“黄择天手下那么多人,点会是举手之劳?”
宋禹又说:“我和生哥你同个片场做事,遇到这种事,没可能袖手旁观的。”
虽然并未打算挟恩图报,但也确实是有所图,图对方是原书主角团的成员。因而这话说得确实有点冠冕堂皇。
正说着,林家俊走了进来:“醒了?”
宋禹忙道:“对了,在的士上你说不要去医院,是家俊帮忙找的这家诊所。”
钟鸣生看了眼来人,有些发虚地下床,对林家俊伸出手道:“多谢了,钟鸣生。”
家俊轻描淡写和对方握了下手:“林家俊,叫我家俊行。”
钟鸣生点头:“嗯,多谢家俊。”
林家俊显然对见到明星没什么好奇,只道:“你应该没什么大碍,诊所有电话,你叫人来接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我和阿禹也好早点回去。”
“嗯,真是唔好意思,咁晚了还要麻烦你们。”
宋禹道:“人没出事最紧要。”
兴许是半夜路况通畅,钟鸣生的助手接到电话,不到半个钟头就赶到。
助手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应该跟他关系匪浅,接到人时,脸都吓得青白,知道大概来龙去脉后,连连鞠躬给宋禹和林家俊道谢,只差跪在地上。
“阿禹家俊,我走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回头我再好好感谢。”
宋禹笑眯眯道:“生哥,你好好休息。”
林家俊则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等钟鸣生的车子绝尘而去,林家俊歪头看了眼宋禹:“我们也走吧。”
说罢,他迈步踏下台阶,没听到身后动静,又转过头道:“这里打不到车,要走去外边。”
“哦。”宋禹点头,走下台阶跟上他。
已近凌晨两点,哪怕是九龙寨城也变得安静,但越是安静,越显得鬼魅危险,尤其是不是还会冒出几个不知醉鬼还是瘾君子的家伙。
能想象的罪恶,都能在这黑夜的城寨发生。
如果不是有林家俊,宋禹是绝不敢一个人晚上在这种地方夜行的。
他不动声色打量了眼身旁的青年,夜灯下对方那张脸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眉头轻轻蹙起,看得出他虽然不怕,但显然不喜欢这里。
两人就这么默默走了不到两百米,前方忽然出现一群人。
中间打头那个,穿着衬衣西裤,待一副眼镜,乍一看像个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如果没有他身旁那些人的话,宋禹一定会这么认为。
穿来这几天,住在深水涉这种地方,他见过不少混堂口的烂仔,“斯文公子”身旁几人,穿着打扮一目了然,分明就是烂仔。
由此可知,斯文公子只怕就是烂仔头。
他是演员,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剧本,反差感是最常见的人设之一。所以看到这一幕倒也不奇怪。
越是斯文,越是败类。
他拉了拉林家俊的手臂,示意他和自己走到边上给人让路。
然而林家俊不为所动,只继续往前走。
直到与斯文公子面对面迎上,双方都不得不停下脚步。
“行开!”家俊先开了口。
宋禹心头一震,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莽撞,这还是九龙城寨,对方五六人,他也敢惹事。
他以为对方虽然混道上,但以他刚刚提醒自己明哲保身的风格,应该不是个会惹是生非的人。
怎会如此?
宋禹有点傻眼了。
更多的是不安。
只见那斯文青年慢条斯理扶了扶眼镜,轻笑道:“这是我的地盘,该行开的应该是你。”
林家俊不由分说伸出手,一掌将人薅开,难得有些不耐烦的语气:“阿禹,我们走!”
宋禹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虽然有些懵然,但也看得出林家俊心情似乎很不好。
“家俊!”被推开的青年,忽然伸手将人抓住。
宋禹愣了下。
认识?
不料,下一刻,就见家俊回手狠狠一甩,他能将钟鸣生随手提起的手劲儿,自然也轻而易举将青年甩开。
甚至不是甩开这么简单,而是将人甩出一米远,颇有些狼狈地摔在地上。
男人几个马仔忙不迭去扶人:“祖哥!”
有人不忿道:“家俊!”
但家俊看也没再看人一眼,只拉着宋禹大步走开。
“算了!”青年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大概是在阻止手下追上来。
及至走出城寨,屏声静气一路的宋禹才终于小声开口:“家俊,你跟那些人认识?”
“嗯。”林家俊点头,鄙薄地扯了下嘴角,“九龙寨城和兴社的人,一群坏事干净的人渣。”
宋禹:“……”
这算不算同行相轻?
他不知道什么是和兴社,香江几百个堂口,路边拉车都能组成一个堂口,烂仔加起来十几万人不止,恩怨纷争剪不断理还乱。他只能猜测家俊跟刚刚那人有仇,而且是对方理亏,不然也不会被甩在地,还不计较。
他虽然心中好奇,也没多问,因为很清楚有些事知道多了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