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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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雾峰跟浮屠山相比完全是另一派景象，虽然叫做天雾峰，山上树寥寥几棵，草皮都被薅起来一层了。
季箐正在指导林涛，与景逢尧一对照实在是相形见绌，他也觉得这个徒弟愚笨。
见他来了，他就凑了上去。“逢尧。”
林涛顿时有些不快，但一看见苏蝶聆心情又好起来了。
“剑尊。”
“我之前教你的横波你可有何疑问？”
景逢尧摇头，季箐顿感欣慰。
林涛一听，就诧异地叫起来：“师尊都不曾教过我这一招。”
“你？”季箐从头到脚打量着他，一掌拍过去。“你还是给我好好练你的冠辰心法。”
“剑尊，林师兄也很厉害了。”苏蝶聆在一旁说道。
听她为自己撑腰，林涛也有了骨气。“对对。”
季箐顿时就气笑了，看向沉默的景逢尧。“不如你们就比试一下。”
“比就比！”林涛还不信自己这个筑基期打不过一个小小练气期弟子，况且他也才修习剑术不久。
闻言，鸦羽般的睫毛沉下，遮住那抹嘲讽的暗光。景逢尧不冷不淡的说了声好。
两人很快在一块空地上对峙，林涛拿出了一把紫色的剑，看样品不凡，而景逢尧依旧是那把木剑。
“景师兄加油。”苏蝶聆吼道。但感觉林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林师兄也加油。”
林涛马上挥着剑朝他攻去，灵力随之倾斜而出，景逢尧马上挡上。
林涛的攻势看似站了上风，却每一招都被景逢尧不慌不忙地化解。林涛倍感愤怒，下手愈发重。
季箐已经嫌弃得直摇头。这个徒弟跟了他这么久，没学到一点精髓。
唰，林涛猛砍断了他的木剑。
“这下看你怎么挡。”
景逢尧扔掉剑柄，闪身躲开了他的攻击。下一秒立刻掏出歇述，弦音猛打击中他的胸口，林涛顿时在地上滚了两圈。
季箐有些惊讶，云溶居然给了他这把琴。歇述，传闻中继镜株之后排名第二的乐器，但也极难操控。
林涛赶紧爬起来呸呸两声，难以置信景逢尧还有后招，又杀上去。
景逢尧身影未动，十指飞快弹起魄劫，经过这半月的练习他已经能熟练弹奏了。
林涛一边闪躲着弦音的利刃，稳住紊乱的意识海，一边又十分不甘心想再找时机。
景逢尧笑了一声，将全身灵气灌入指尖，霎时天地色变，狂风呼啸，而琴声却在风声里显得更加清晰，每一个音调都敲在其余三人脑子。
苏蝶聆不堪重负晕了过去，季箐也捂着耳洞。“停下来！”
景逢尧的双瞳染上了血色，手下也愈发狠厉，狂风吹得他的头发乱舞，容颜惊心动魄。
“…”淡淡的一声，但景逢尧没听清说的什么。一抹温凉裹挟着清香，轻柔点在他的眉心，他猛吐出一口血，趴在琴上。
一阵蓝光闪过，风渐渐停了。
季箐一看，林涛七窍流血，浑身割出数道伤口，景逢尧也虚弱的撑着身子。
这都是什么事。季箐赶紧把林涛扶走，临走还郑重申明：“你每一招戾气太重，我希望你再好好琢磨一下。”
见他没有回应，季箐就走了。
景逢尧喘着气，浑身灵力已经用尽了，差一点就失控了，刚刚那道光……
“滚过来。”
下一刻，凭空响起了一个声音，他很确定这是云溶的声音。他不是在栖寒洞吗？
景逢尧面容阴鹜，朝栖寒洞走去。
云溶本来好好的入定了，却感应到了歇述的异常，只能放出一缕神识去寻他。
静坐了一个月，他正打算起来活动筋骨，心口却突然一疼，熟悉的蚀骨般的感觉又袭来了。
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来得更猛烈，身体里的每一寸血肉都被蛊虫啃咬着。
云溶疼得缩在寒玉床上，五指紧紧抓着心口，额头溢出薄汗。景逢尧在哪里……
此时景逢尧正在栖寒洞的结界看着他，这处结界外面的人能看见里面，但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他好像抓住了云溶的软肋。
唔……好疼……云溶咬住下唇。
景逢尧冷着脸站在一旁，戏谑带着杀意的目光灼灼盯着他。这一点点痛，远不及他所遭受的百分之一。不够，还想让他更痛苦。
景逢尧……云溶支出一点力气，凭空一抓，猛的将结界外的景逢尧抓了进来。
头重重磕在寒玉床上，景逢尧措不及防对上他近乎透明且易碎的瞳孔。没等他反应过来，云溶一把扯开他的衣服，张口咬了下去。
嘶……跟上次一模一样的部位，景逢尧被压在身下。他伸出一只手，就想趁机袭击他的背部，云溶像是提前预知一般，直接折断了他的手腕。
骨折了？景逢尧霎时面容扭曲，恨不得拉着他同归于尽。
好不容易，疼痛得到了缓解，云溶也顾不得其他，此刻他就是良药，他冰冷的说道，“你听话一点。”
此刻明明是他处于下风，但却总能以一种高位者的姿态来指使他，还是如此这般毫无感情的言语。真把他当成工具人了。
景逢尧心底的杀意更浓了，但他的手只能虚虚搭在他的背上，拿他毫无办法。
云溶起身，景逢尧又恢复那副委屈的模样。云溶只觉得他的浑身都沾染上了景逢尧的味道，心情阴郁。
白发玉面，清冷疏离，如若不是他唇角残留的血迹，景逢尧也要以为他这师尊真是什么正人君子。
“师尊。”景逢尧用手理了理凌乱的衣服，锁骨处有清晰可见的牙印。
云溶做在一旁，喝了一口茶，见杯口印着血，才擦了擦唇角。
“前些天教你的魄劫会了吗？”
他一开口，景逢尧就知道绝无好事，状作诚恳的说道：“这半个月弟子谨遵师尊教导，夜以继日练习，终于小有所成。”
是吗？云溶看向他。“弹给我听。”
“可是……”景逢尧举起断了的手腕。
云溶撑着头盯着他，他属实不情愿。
景逢尧皱着眉头，“好痛，师尊……”言语间满是委屈，嘴角却扬着微嘲的弧度。
啧。云溶走到他跟前，捏上他的手腕。景逢尧感觉整只手似乎都被冷泉包裹，灵力注入他的手臂。咔一声，手腕就接上了。
他还未反应过来，云溶就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石凳上，用手帕擦拭手指。
嫌他脏？景逢尧眯着眼，似笑非笑。
“弹。”
冷冷地声音似是命令。
景逢尧拿出歇述，弹了起来。低沉琴声在洞中显得更加寂寥。他想起方才与林涛比试时，那琴声仿佛将他心底的怨愤都揭开了……
“啪”
云溶一鞭子抽上他的背，瞬间衣服就破开了一个口子。“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景逢尧手指微微蜷曲，琴音一颤。云溶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接下来景逢尧一点都不敢分心，专注弹着每一个音符。
一曲终了。
云溶评价道：“毫无技巧可言，这便是你说的小有所成？”
冷冽的目光睥睨着他，脸色异常的不悦。
景逢尧咬了咬牙，后背火辣辣的痛。“师尊教训的是。”
没猜错，他刚刚就在洞外看他狼狈的模样，这两鞭子属实不解气。
鞭子缠绕了几圈，云溶用另一端抬起了他的下巴。
景逢尧阴郁的表情措不及防地展现在他眼前。深溪一般的瞳孔包含着幽暗的杀意，立体刀削的五官显得十分冷峻。尖锐的牙齿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撕碎。
云溶一顿。
景逢尧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也是愣住了。
“师……师尊……”
见他瞬间换了一副温顺面孔，云溶微扬嘴角，手中的鞭子动了动。
景逢尧感觉粗糙的鞭子在脸上摩挲，带起阵阵刺痛。而眼前人却紧紧盯着他。他又想干什么？
“景……逢尧……”云溶一字一字残酷至极，鞭子擦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我要你死。”
终于说出口了吗？景逢尧一动不动，脸上的刺痛使他眼睛有些婆娑，他暗自咬牙，颤抖着嘴唇说出：“师尊不要闹了，您可是逢尧最亲近之人啊。”
呵。云溶面上波澜不惊，仔细端详着他不堪一击的模样，眼中氤氲着泪光，配上那张惊悸的面孔倒是让人怜惜。
“师尊。”景逢尧抓住辫子，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撞进了他的心口。“还疼不疼？徒儿好心痛。”
他就着鞭子蹭了蹭，就好像在蹭云溶的手指般。云溶一阵恶寒猛地抽回鞭子。
见状，景逢尧瞳孔闪了闪，不止是云溶，他也感觉挺恶心。若是他对他说出这番话……
景逢尧摸了摸脸，只摸到一手血，掏出一颗丹药咽下。他应该会将他……剥皮抽筋。
没想到他能如此厚颜无耻。不愧是狗男主。云溶自顾自盘腿打坐，对他淡声道：“出去。”
景逢尧见他阖上双眸，入定了，自感无趣也就打算离开。但走到洞口，却发现洞口被一道屏障封住了。
打出一道灵力，却毫无动静。看来今天是出不去了……
身边窸窸窣窣，云溶不耐烦睁开眼一看，景逢尧腆着脸凑到了他跟前。本来就不太宽敞的寒玉床更窄了。
景逢尧见他脸色不好，赶紧无辜说道：“出不去了，师尊。”
云溶这才想起来，一旦进了栖寒洞，不到规定的时间是无法离开的。这么说，他要跟景逢尧度过剩下的半个月了……
他猛抽出被景逢尧压在身下的袖子，还抖了抖。“离我远点。”
景逢尧觉得他此时应该在心里冷哼。“是是。”随即往旁边挪了挪。
云溶居然莫名听出来几分迁就的口吻。该不会是魔怔了？果然，路人甲只会扰乱他道心。
景逢尧见他冷峻无暇的面孔，心中升起一抹探究之意。从他重生以来，仿佛就有些事情不受控制了，云溶给他的感觉十分奇怪，但他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他盯着他，良久，说道：“师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云溶紧闭双眼没有反应，景逢尧自顾自说了起来。
传闻中，天凝玄女景莫昔倾国倾城，居于天凝屿，身怀至宝，得之可横扫修真界。魔尊陆吾听到了这个传闻，乔装打扮混进了天凝屿，对景莫昔一见倾心，几番表白不成就强取豪夺，天凝屿合力抵抗却终不敌魔族大军，岛民死伤殆尽，景莫昔被囚禁在魔宫中。
起初，陆吾花言巧语，悉心照顾，景莫昔竟对他日渐心生好感，一日陆吾旁敲侧击，引诱她说出宝物的下落，景莫昔终究还是告诉了他，所谓的宝物都是骗人的话。陆吾大发雷霆，从此厌弃了她。
陆吾此人生性风流又十分无情，后宫的女人也很多，景莫昔在魔宫艰难求生，终于有一日逃了出来，却在这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她对他的恨转移到了这个孩子身上。从小就虐待折磨，冬天跪在冰冷的雪地里，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完好的肌肤。
报应很快就来了，魔族找来了，并且毫不留情的杀了她。可笑的是她死前还狠狠地瞪着那个孩子藏身的地方。
而这个孩子从小乞讨着馊饭剩菜，卑贱如狗，受尽了欺辱与践踏，直到他遇到了传闻中的踏云乘风的仙人，仙人告诉他，他是来救他的……
讲到此处，景逢尧停顿了片刻，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讲述着这两世的亲身经历，但他还是感觉太可笑了。
他望着云溶纤长的睫毛，喉咙上下动了动，又打算继续说。
突然冰冷的指尖点了点他的后颈，他瞬间动弹不得了，只能干瞪着角落。
“聒噪。”
云溶皱了皱眉，泠然的瞳孔看着他。
唔唔……景逢尧愤愤不平，但嘴唇里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云溶不理会他，如今总算能安心修习了。
云溶……景逢尧也闭上了双眼，他早晚得付出代价，也不急于这一时……
半个月时间一晃而过，修为勉强回到了化神期，经脉中的不明屏障始终是个隐患。云溶一睁开眼就看到了景逢尧与他面对面坐着，只不过还未醒来。
这一月他似乎长大了？下颚的菱角更加分明，五官也精致了不少，不愧是继承了天凝玄女的基因。
收回心思，还有一个月窥血蛊就能解了，到那时，他必不会再给他留情面。不知道重生的主角，能拿出什么与他抗衡。
活动了手脚，云溶便离开了栖寒洞。
一路上众弟子见到云溶都避之不及，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怎么？云溶随时拦住了一个弟子。
那弟子畏畏缩缩跪倒在他脚步：“仙……仙尊。”
“怕什么？”云溶居高临下。
“啊……”预想中的鞭挞没有打到身上，那弟子抬起看他，瞬间为眼前人的道骨清风一愣。玖华仙尊明明……
见他愣在一旁，云溶慢条斯理问道，“怎么了？”
“是苏师姐，她说仙尊凶神恶煞……”小弟子把苏蝶聆如何如何在一众弟子中编排云溶的事说了一通。
呵。云溶轻微一笑，目光冷冽如锋。有趣，还有人如此不怕死的。见惯了贪生怕死的，还是第一次见上赶着来找死的。
他……他对我笑了？那小弟子呆呆看着云溶，嘴角流下了口水。
景逢尧双手环胸，眉头微皱，远远看着这一幕。等云溶背影远了，他才走近。
那小弟子还颇为崇拜盯着云溶的背影。
“你苏师姐不会骗你的，玖华仙尊的确……”景逢尧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你住嘴！”那弟子一口打断，随后又一脸痴汉相，“仙尊刚刚对我笑了嘿嘿……”
景逢尧眼眸瞬间沉下来，摩挲着掌心，心中掩不住烦躁。云溶对他笑过吗？
云溶到太清殿就听见里头吵吵嚷嚷的。一打开门，秋敛鹤和执法长老刹那安静如鸡。
“师弟，你来了。”秋敛鹤关切上前问道，“这一个月你可还好？”
云溶摇头，“师兄无需担心。”
“玖华。”执法长老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灵力有所提升，才徐徐开口：“想必你也听说了那些谣言……”
“我已经知晓了。”
秋敛鹤严声厉色，“古师妹已经将苏蝶聆带回去了，空冥派尊者绝不允许她这样空口污蔑。”
“但这样还是止不住悠悠众口。”执法长老来回踱步，十分忧虑。
秋敛鹤也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师兄，长老。”云溶抿唇，“从明日起我便来青凤堂授课。”
“这倒是一个办法。”
“不可。”秋敛鹤走到他旁边，眉宇间尽是担忧，“师弟，你如今的身子不宜过度操劳。”
云溶感觉秋敛鹤像极了一个保姆。“这点小事我还能应付的。”
秋敛鹤铁着脸，云溶只得陪他喝了一会茶。
待云溶回到浮屠山已经是傍晚了，大片红霞染红天边，柔软的光落在发间，银丝也染上霞光。
清泠的琴声飘入耳边，一首极轻快的曲子。让他有些不敢置信这是景逢尧弹出来的。
夕阳汇聚指尖，紫色的花瓣满天飞舞，景逢尧身在其中，墨发映衬着完美无暇的脸庞，衣袖带起花瓣随风飘动。
见到来人，他的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容，胜过此间万物风光，刹那间云溶的心一滞。
“师尊。”那人用前所未有温柔的语气，舌尖吐出这两个字。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往事
